第22章 ☆、真心

跑出房間之後,她漫無目的地到處亂跑,反正知道自己跑不出譚府,于是跑到了花園中的一處假山上,前幾天剛剛下過一場雪,她找了塊沒有積雪的地方坐了下來。

一陣寒風吹來,讓她頓時冷靜了不少。她輕撫着自己的胸口,試圖平複紊亂的心跳。一邊為剛才的那個吻懊惱,一邊怨恨自己定力不夠,總是輕易就讓宋子岳得逞了。剛剛要不是自己突然醒悟過來,咬牙掙紮了,只怕現在又被他壓倒了。

藍滄海的心亂了,她知道要是以前的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再次殺了這個男人。可是現在,她看着他,居然會有種舍不得的感覺。

舍不得?

這從來不是藍家人應該有的情緒。

她發出了一聲嘆息。

“辰兒姐姐。”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聞聲望去,居然是譚熙月。藍滄海連忙站了起來,掩藏好所有情緒,不知為何有種被人捉奸的感覺,一時之間有點窘迫。

“譚三小姐。”

譚熙月那如月的眼睛彎彎的,笑道:“不用這麽見外,叫我熙月就好。”她走近幾步,看着藍滄海:“辰兒姐姐為什麽一個人坐在這裏?這麽冷的天,小心着涼了。不介意的話陪我到亭子裏坐坐吧。”似乎對她出現在這裏并不意外。

藍滄海不好拒絕,有些尴尬地站起身,還沒忘整理了一下衣襟和鬓發,才繞出假山,跟着譚熙月走到了假山上的亭子裏。

亭子裏燒着炭爐,暖烘烘的。二人面前放着些點心,還有一壺茶。下人給她們各倒了一杯茶之後,譚熙月就示意她們都退了下去,整個亭子裏就剩下了她們兩個人。

譚熙月端起茶杯道:“剛從南方運來的霍山黃芽,嘗嘗。”然後抿了一口茶,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藍滄海多出一個指環的右手:“辰兒姐姐見過子岳了吧?”

藍滄海一怔,臉上的表情有些難堪。她不止見過,還跟他親密接觸過了……她尴尬地岔開話題:“你怎麽知道我的乳名?”

“還不是子岳在昏迷的時候一直叫‘辰兒辰兒’,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你就是辰兒的。”譚熙月吐了吐舌頭,“不過他不許我這麽稱呼你,你可以別告訴他啊。真是小氣鬼,一個稱呼都要獨占。”

藍滄海更加尴尬了,十分後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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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子岳他身子不好,你多多擔待。”

藍滄海一怔。

“那時候他胸口中劍,本以為活不下來,沒想到他居然撐下來了。但畢竟那時是隆冬,他又在冰水裏泡了那麽久,所以就算現在傷好了,他也特別容易着涼,而且一着涼就咳嗽。”

藍滄海睜大眼睛,細細回味着譚熙月的這番話。

“是你救了他。”

“是的,”譚熙月毫不遮掩,“他早就聯系上了我,告訴我在渭河邊安排人手,這才有機會将他救上來。否則以藍辛的功夫,他又怎麽活得下來。”

她居然什麽都知道!

藍滄海心中大驚,表面上卻盡量平靜,“你明知道是我對他動的手,此刻卻能如此平靜地坐在這與我閑聊?”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不想幫他報仇嗎?”

譚熙月笑了笑:“他自己都不打算報仇,我瞎起哄個什麽勁啊。”剛救起他時,她十分為他抱不平,也打算為他報仇,可是連他自己都絲毫不介意,她一個外人還有什麽好在乎的。

藍滄海掩下心中的驚詫,淡定地追問:“他是如何與你聯系上的?”

譚熙月笑道:“我從小就和我母親被安置在洛陽,五年前,母親去世之後,我就被扔在洛陽自生自滅。三年前,開始有人定期給我送銀子,我不知道是誰,但是我知道肯定不是我那個沒良心的老爹。一年前,宋子岳出現了,他說他能幫我得到我應得的,條件只是要與他合作。我沒有理由不答應,對麽?所以我一直與他暗中聯系,扳倒了我的哥哥和姐姐,繼承了恒隆。我和子岳不只是合作夥伴,他算是我的師父,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她看着藍滄海道:“不過你放心,我對他沒有想法,他心裏也只有你。”

藍滄海苦笑:“現在的他……我都快不認識了。”

“可是他對你的心沒有變啊。你知道他在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嗎?剛醒來就非要見你,不相信你對他會這麽狠。後來我為了讓他安心養病,想辦法去打聽你的消息,他只有在聽到下人彙報情況的時候,才能看到他笑。”她垂眸看着藍滄海手指上的芙蓉玉指環,“我到現在都記得他看到這枚指環時候的表情,就像是一個被判斬首的犯人在行刑前一樣。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一個人傷心到了極點并不會哭。”

藍滄海側過臉,想要逃避這個話題。

譚熙月卻不打算停止,追問道:“姐姐,你為什麽不能接受子岳?他那麽愛你。”

藍滄海蹙眉,吐出一口氣,才道:“因為愛我而傷害我,為了得到我而奪去我的一切,很抱歉,這種愛我接受不了。”

譚熙月頓了頓,又道:“他的方法是不對,但是出發點是好的呀。”

藍滄海看向她:“難道因為他出發點是好的,我就要原諒他的所作所為嗎?藍字旗是我的先輩辛苦創立的,對我來說就是我的家,我的命。宋子岳卻想毀掉它,就等于是要毀掉我。呵,真正愛一個人又怎麽會這麽狠心?說到底,不過是為了一己私欲罷了。”

“恕我直言,姐姐,子岳會變成這樣,也是因為你多次的抛棄造成的。”

藍滄海瞪大眼睛,抛棄?她何時抛棄他了?

“你明知道子岳想要什麽,卻總是不明确的表達你的想法。你總是會給他希望,每一次他想要放棄那些偏執的想法,安心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又會給他致命一擊。”譚熙月看着她的眼睛:“姐姐,這樣反複再三,誰也受不了的。”

藍滄海頓了頓,細細回想起子岳在她身邊的時候,自己似乎是有不妥。

她總是把自己放在制高點,居高臨下地享受着子岳對她的感情。明明知道子岳只是希望他在她心目中能是最重要的一個,卻幾次三番給他希望又親手打破希望,這比從不給他希望殘忍百倍。

她點點頭,“嗯,是我不對。”

譚熙月眼睛一亮:“這麽說,你是願意……”

“可是,我身為藍家人,身為藍字旗的大當家,我有我的使命,我有我的無奈。”她嘆了口氣,“只能說子岳的感情,我無福消受。”

譚熙月沉默了一陣,再次開口道:“你看到他身上的傷了嗎?他的胸口,肩膀,手臂都有傷,最深的胸口。藍辛那一劍把他胸膛都刺穿了,就貼在他心髒旁邊,幸虧他反應快稍微躲開了一點,沒刺中要害,否則現在我們也不會在這說話了。”

見藍滄海表情複雜沉默不語,她又道:“我救起他之後,他昏迷了三天三夜,還發着高燒。昏迷的時候他一直叫着你的名字,醒來之後就一直拜托我去打聽你的情況,拿到那枚戒指之後就整日整日看着它發呆,知道你和葉知秋一起回來的時候他氣得吐了血,還非要下床,結果又昏迷了兩天兩夜才醒。前段時間他又非要去争什麽商會會長,我知道他不過是想有個合理的借口再見你而已。你知道嗎?以前的他,死氣沉沉的,明明是個年輕男子,卻總像個行将就木的老頭一樣。自從和你重逢之後,他比以前開朗多了,臉上的表情也多了,甚至時常可以看到笑容了,辰兒姐姐,這都是你的功勞。”

“辰兒姐姐,人的一生,能遇到一個這樣真心愛你的人不容易,而且我相信你對子岳也是有感情的。我更相信,一個優秀的當家,是能處理好愛人和家業的。”

藍滄海半晌沒有回話,譚熙月知道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她的話,便說了句:“希望姐姐你能再好好考慮一下。”就離開了。

藍滄海左手輕撫着右手的芙蓉玉戒指,沉默不語。

接下來的幾天,宋子岳沒有再做出什麽讓藍滄海更心生反感的事,只是将她關在譚府之中,哪也不讓她去。

換句話說,她被軟禁了。

藍滄海算算日子,她被軟禁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到了蒲州,而正在等着她過去的明珠應該也知道這個事情,不知道這個傻妹妹會做出什麽事來。藍滄海在內心祈禱着,明珠千萬不要找上門來鬧。

好在譚府地方夠大,藍滄海只是不能出大門,到處走一走看一看,日子倒也不算無聊。一直都忙于藍字旗的事務,自從和知秋一起回到長安,就再也沒過過這種安逸的日子了。

只要宋子岳別出現在她眼前,這日子過的還是挺惬意的。

藍滄海在譚府內的花園裏找了一棵樹坐了下來。她一直在想譚熙月那番話,在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改變一下對宋子岳的态度。只是她心中十分矛盾,要她怎麽能坦然地接受一個她曾經想殺的男子?她的心還沒強大到那種地步。

她也不相信宋子岳對此真的已經毫不在意了,畢竟她真的差點要了他的命。

可是,自己心中對宋子岳到底是一種什麽情感?

愛不得,斷不掉。

怎麽辦?

算了算了,這些煩心事還是先不想了,越想越心煩。

正在藍滄海胡思亂想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貓叫。她一個激靈,沒忘向四周張望,确定沒有旁人才擡起頭,果然看到了趴伏在樹杈上的藍辛。

藍滄海只看了她一眼就恢複了神色,繼續若無其事地欣賞風景,內心簡直要為藍辛的潛伏能力鼓掌,她在這樹下坐了這麽久,真的絲毫沒感覺到樹上有個人。藍辛選的位置也是極好的,身形都被樹枝和枝丫上的積雪遮擋住了,不從正下方往上看,根本就看不到她。

藍辛的聲音從樹上傳來:“主子,明珠約了宋子岳明日在恒隆酒樓見面,主子請想辦法随行,倒時候自有辦法救主子出去。”

藍滄海不着痕跡地點了一下頭,一陣風刮過,撲撲落下幾塊積雪,再擡頭時,樹上已經空無一人了。

明珠,明珠回來了!

藍滄海強壓下心頭的興奮,如果明珠在這她只怕會高興得抱着她的臉狂親。眼眶熱熱的,她還在擔心她會直接上門搶人,看來妹妹真的長大了,懂得運籌帷幄了。

只是,她要怎樣跟宋子岳開口,才不顯得刻意呢?想起那日他誤會自己是為了要他放葉知秋才妥協時的表情,她的心就有點酸楚。

她實在是不舍得再傷害這個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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