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在一切聲音沉寂下去, 暴雨依然在下,一輛商務車和一輛大貨車各停馬路的一側,車燈明晃晃的亮着, 煞白的燈光照亮一片雨幕。
120在半個小時後趕到。
第一人民醫院, 急症室。
林浩宇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清醒了, 而後以最快速度打車趕來醫院,他在出租車上給江帷發了條微信,編輯信息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最後改為發語音。
他趕來的時候, 人已經送進急症室搶救。
他在急症室門外等了大概一小時,急診室門開了。
“醫生, 他們怎麽樣了?”林浩宇快步走過去詢問。
“女患者手臂擦傷, 有輕微的腦震蕩,男患者右手手臂骨折, 其他地方也都是皮外傷, 兩人都是輕傷,沒什麽大礙,暈過去是因為慣性沖擊太大, 醒來就沒事了。”
另一個醫生說:“交警看了行車記錄跟我說, 你們這位美女司機, 意識很強啊,車禍發生的時候反應迅速,那一把方向打得很及時, 險險的躲開了貨車的正面撞擊。要不是那一把方向,或者方向打得慢一點,後果,絕對不堪設想啊。”
林浩宇手心都是濕的, 全是冷汗,直到此刻,醫生的話像是一劑定心丸,讓他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顧祈要是出事,他怎麽向江哥交代?徐夏要是出事……那他死了算了。
“還有那位男士,他手臂骨折是因為車禍的瞬間他撲過來護住了這位女士,手臂被彈出來的安全氣囊撞傷。”醫生感嘆道,“這對小情侶,感情可真深啊!”
“他們不是情侶。”林浩宇說。
“還不是情侶啊?”醫院摸着沉思了一下又道,“那這一次事故後,兩人肯定能修成正果了,畢竟這年頭,除了父母,誰會在生死一線的時候想着護着你啊?這個小夥子難得啊,讓你們那位美女司機好好珍惜啊。”
“他們也不是那種關系!”
林浩宇有些急,他恨自己為什麽要賭氣,為什麽要自己打車先走?不然,今天擋在徐夏身前的人應該是他。
然而醫生沒注意聽,自顧跟身旁的另一位醫生感嘆着走遠了。
“這樣的好男人我真的是第一次見,我要有女兒,我肯定把女兒嫁給他。”
“對,我也是,人還長得俊,像明星,對了,他叫什麽名字來着?”
……
當天晚上顧祈和徐夏就被轉入普通病房。
林浩宇給江帷發了個微信報平安,然後就沒有離開,守在病房裏守了一夜。
江帷在第二天早上八點的時候趕了過來,趕到的時候,顧祈剛醒來不久,林浩宇也剛眯了一覺醒來,揉了揉眼睛。
“江哥,你來了?”
江帷穿着長風衣站在病房門口,目光越過林浩宇,直直的朝病床看過去。
他眼底有烏青,一身的風塵仆仆,他沒有理林浩宇,在門口停頓了兩秒,便徑直朝病床前走過去,而後俯身小心避開傷口将顧祈抱進懷裏。
“我發現我不能離開你,每一次我不在你身邊,你就會出事。”他聲音沙啞,帶着些顫抖,“我發誓,我以後絕對不會再離開你,不管去哪裏,都會把你帶上。”
“我不會再讓你出事,我發誓。”
顧祈将臉埋在江帷胸口,江帷身上的風衣是冰冷的,帶着風霜的氣息,可是這個懷抱是溫暖的,讓他無比心安。
他安慰道:“江帷,醫生說只是皮外傷,我沒事。”
徐夏在第二天下午就出院了,整個人活蹦亂跳得完全不像是才出過車禍的人。
顧祈除了擦傷,還手臂骨折,因此住了一個星期,醫生才允許他出院,但手臂上依然打着石膏,不能碰水,得按時去複查。
在這一周,跟上回他住院一樣,江帷每天都守在他身邊。
只是又與上一次不一樣。
江帷話變得少了,電話變得多了,而且是在他睡着以後才會打。
一開始他覺得是巧合,但是他裝睡了幾次後,發現江帷真的是看他睡着以後才會打,在病房外面通話,隔着一扇門,他聽不清楚。
對于這次的車禍,江帷從林浩宇那裏了解了情況後便再沒有說什麽。
但是,也因為江帷什麽都不說,再加上電話的變多,讓他心裏愈發的不安。
他隐約覺得,江帷跟他一樣,覺得這次車禍不是意外。
顧祈出院的這一天,突然接到藍栎經紀人的電話,開口第一句話就問:“顧老師,您這幾天有沒有見到過藍栎?”
對方的語氣很着急:“他電話不接,微信不回,已經整整一周了,我們誰都聯系不上他,如果不是公司擔心影響不好,我都要去報警了。顧老師,您有沒有見過他?”
“我這幾天也沒有見過他。”顧祈看了看窗外灰白的天,遲疑了一下又道,“但是,我可以試着聯系一下他。”
電話那邊感激涕零:“好的好的,那拜托顧老師了,有什麽消息您通知我,麻煩您了。”
“沒事。”
挂了電話,顧祈看了一眼廚房,江帷圍着圍裙在裏面忙來忙去給他煮粥,他抓起手機,進了卧室,而後将門反鎖。
剎車失靈可以是意外,與失控逆行的大貨車迎面相撞也可以是意外,可是兩件事情在同一個時刻發生,就很耐人尋思了。
再加上,上回他住院,藍栎臉腫。這回,藍栎消失一周,而一周以前,正是他出車禍的那一天。
卧室內窗簾被放下一半,光線有些昏暗,顧祈坐到床頭角落的陰影處,憑着記憶撥通那個號碼。
“嘟……嘟……”
電話響了兩聲後被接起來。
他還沒有開口說話,對方已經知道了他是誰。
“十三年了吧。”
透過耳麥傳來的聲音,像是一聲嘆息。
“距離我給你名片,已經過去整整十三年了,這是你第二次,主動打這個號碼。”
“藍栎在你那裏,是不是?”顧祈淡淡開口。
“是。”
對方毫不猶豫的承認了。
顧祈又問:“你把他怎麽樣了?”
“想知道?想知道那你就過來。”對方的嗓音充滿蠱惑性,“在哪能見到我,你是知道的。”
顧祈閉了一會兒眼睛,睜開時目光清明。
“你說個時間。”
“是你的話,随時可以。”
顧祈套了件高領毛衣後出了卧室,餐桌上,放着一碗粥,和幾個素淡的小菜,一個湯,江帷挂好圍裙後走出來,随口問了句,“祈哥,你剛去卧室幹嘛?”
顧祈拉了拉毛衣領子道:“換件衣服。”
“怎麽在家裏還換衣服?”
顧祈看了眼窗外陰沉沉的天,說道:“有點冷。”
兩人坐下吃飯,顧祈沉默的喝了半碗粥後,問道:“江帷,你今天有事嗎?”
“沒事,你今天出院,我推了所有的通告,今天就在家陪你了。對了,你晚上想吃什麽?”江帷自顧說着,“油膩的紅燒肉啊,紅燒肘子啊,辛辣的魚啊,這些你現在還不能吃,想吃也不能吃。醫生說你這幾天還是得吃清淡點,這幾個菜吃膩了,我給你做點別的,荠菜豆腐湯怎麽樣?”
“江帷,小夏快過生日了,我還沒給她買禮物,你今天如果有空的話,幫我去給她買個禮物吧。”顧祈說着還擡了擡右手,示意他是傷患沒法出門。
“可以,沒問題。”江帷喝着湯,打了個OK的手勢,“正好我今天也要去超市添點食材,那我順便去旁邊的商場逛逛,對了,徐夏喜歡什麽樣的禮物?”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你看着辦吧。”顧祈想了想,“或者,你覺得什麽可以,就拍個照給我看看,我也覺得行,那你就買下來。”
“嗯,可以。”
吃過早飯,江帷洗了碗出門了,顧祈在江帷離開二十分鐘以後,也披上外套出了門。
不管藍栎是什麽人,他不想賀程的悲劇再一次在他面前重演。
落霞江以南有一塊地,占地面積2畝,三面環水,那裏蓋着一個中式莊園,紅瓦飛檐,綠樹成蔭,非常漂亮,從外面來看,就像是一個票價非常高的公園,實際上是私人擁有。
下午兩點整,顧祈站在莊園門口。
雕花的鐵欄關着,門的兩側擺放着兩個巨大的石獅子,頭頂挂着一個深紅色牌匾,上面刻着一個金色的“祝”字。
牌匾的左上方,樹葉隐沒處,閃着一點紅光,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那裏是一個針孔攝像頭。
顧祈盯着攝像頭,看了不到兩分鐘,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将門打開,态度謙和有禮。
“是顧先生吧?我家先生已經等候多時,這邊請。”
顧祈點了下頭,跟随管家進了莊園。
這是顧祈第二次踏足這個地方,與十年前沒什麽變化,沿着青石小路,經過一個水榭亭子,穿回回廊,來到一個巨大的會客廳。
“顧先生坐一會兒,我這就去請先生過來。”
管家給他倒了一杯水後離開了,顧祈沒有坐,他端着水杯打量着四周。
天花板采用精細考究的朱砂色雕花和線條,透着濃濃的中式韻味,白色燈罩上繡着古韻古香的墨梅,裏面卻是一盞流線型的水晶燈,在複古的同時又與現代元素完美的融合。
家具是原木色,牆上挂着幾副古董字畫,整個客廳的設計沒有誇張的色調,整體呈現出一種優雅。
“我曾經幻想過,你再次踏足這裏的情形。”
一個低沉的男性聲音在他後方響起,顧祈喝水的動作一頓。
“我想過很多種可能性,你同意我的要求來見我,你想跟我好好談談來找我,甚至是你惱羞成怒來跟我吵架。”
那個聲音逐漸朝他逼近。
“我唯一沒有想過的是,你再次來這裏,會是因為另一個男人,還是一個設計過害過你兩次的人。”
“藍栎在哪裏?”顧祈頭也沒回的開口。
對方經過他身側,來到他面前停下,灰色的高領毛衣,外面披着一件黑色及膝風衣。風衣下,他左手別在身後,右手放在腹間,拇指與食指把玩着一枚白色棋子。
不同的是今天沒戴手套。
“你就不想跟我談點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