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沒想到蘇子衿說話這麽直白,蘇柳氏一時也有些尴尬,就他們這小破屋子能有什麽好東西。

二弟成婚不久就離開梁州,在那段日子裏,這個小破屋她前前後後來了多少回,稍微值錢點的東西早就被她搜刮空了。她還能不知道,這間屋子裏有沒有值錢的玩意。

她今日來的目的,不過是讓他們打張欠條,最好能算上利息,并不是為了撕破臉,于是她軟着嗓子說誤會,“弟妹可是誤會我了,咱們一家人,如何說兩家話,我方才說的是你大哥私塾裏的另一名夫子。”

蘇子衿垂着眼看她,身後田小娥已經回屋子裏跑了一趟,出來時手裏多了個裹得嚴實的布包,看得蘇柳氏暫且把打欠條這事壓下,伸長脖子笑盈盈地又問:“弟妹這是?”

田小娥一層層打開布包,從舊錦盒裏取出一枚做工粗糙的銀簪子遞過去,“嫂子你看,我這一時半會也湊不夠數,這根簪子你先拿去,多少值點銀子,就當是利子錢了,剩下的我慢慢還,你看成嗎。”

“這怎麽好意思呢?哎呀,弟妹你就是太客氣了。”她話雖這麽說,但伸向銀簪子的手卻沒停下來,只是還沒等接到就被蘇子衿搶回去。

她知道這根簪子對便宜娘的意義有多大,如果記憶沒出錯,這根簪子應該是成親那日,便宜爹親手給便宜娘帶上的。

她們一路奔波回到梁州,幾乎變賣了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做盤纏,再如何苦的日子,便宜娘都沒舍得賣掉這根簪子。

“诶!”到手的便宜沒了,蘇柳氏瞪直了眼看過去。

“衿兒……”在田小娥略帶懇求的眼神中,蘇子衿把銀簪子重新放回錦盒裝好,欠債還錢确實天經地義,如今的她無奈也無法,把錦盒遞回去,她道:“這簪子算我們抵在嬸娘那兒的,等我們攢夠了錢,就去換回來。”

蘇柳氏眉開眼笑收着說好,可吃進嘴裏的東西,再想叫她吐出來,可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這個結果算是意料之外,她暫且打消了打欠條的念頭,直接就回家去了。

田小娥顯得有些難過,蘇子衿安慰了幾句了,才強打起精神來。

兩人推着板車出攤,兩回跑了兩趟才把東西全準備好了。

擺好了兩張矮幾和八張小凳後,田小娥站在攤位前等着客人上門。

雖然她們今日起得早,但出門前被蘇柳氏耽擱了點時間,所以趕到的時候,比較好的位置基本都被占光了。

所以明明是行人往來紛紛的早餐時間,卻半天也沒等來一個客人。

田小娥看得只能幹着急,不知該如何是好,想靠聲音吸引人,可張嘴就感覺細細的聲音像是卡在喉嚨裏,憋得滿臉通紅。

蘇子衿沒有便宜娘的那股矜持,直接醒着嗓子就大聲的吆喝起來了。田小娥像是受到鼓舞,跟着蘇子衿喊起來,也稍微打開了點嗓子。

吆喝聲很快引來了第一位客人,面湯雖簡陋,但母女兩人長得賞心悅目,定的價格也低廉,一碗清湯面只要一文錢,面條聞着香,大碗裝,吃起來又嫩又滑,很快三三兩兩陸續有人來吃。

眼看着忙過早餐那陣,行人漸漸變少,兩人收拾了桌面的碗筷正打算歇一歇,遠處又來了兩名打扮流裏流氣的小年輕,腰上各別了兩把匕首,似乎還與田小娥相識。

“田姐兒,怎麽換地方了?”兩人駕輕就熟地找了位置坐下,回頭沖田小娥笑,“老樣子,兩碗湯面,加蛋。”

一人話音剛落,另一人就瞧見面攤旁的蘇子衿了,他呦地打了聲口哨,“小娘子夠标志的,田姐兒,你閨女啊?”

田小娥有些緊張地擋在蘇子衿身前,打發她去旁邊買樣東西。她并不回答小年輕的問題,只道着二位稍等,就轉身去下面條了。

兩人嘿嘿笑着,一雙眼不時瞟向蘇子衿離開的背影。

蘇子衿今日白色交領襖子外套着淡青翠竹無袖上襦,下身是一件白底繡玉竹百褶裙,粗布裙裳裹出的玲珑身段,很是吸引人。

她知道便宜娘是刻意支開她,但她才剛走開不遠,就又擔心起田小娥能不能處理好,所以躲在角落偷偷地看,想着一有不對,立馬沖回去揍人。

之所以不一開始就直接把人揍走,一是擔心再度吓到便宜娘,二是擔心自己誤會人了,或許這兩個就是愛說葷話的普通食客罷了。

她在角落看着看着,發現事情不太對勁,兩人吃完面後擠到田小娥面前不知說了些什麽,就見田小娥一臉為難的一個勁擺手搖頭。

附近不是沒人,但看熱鬧的居多,誰都不想惹上麻煩。蘇子衿直接就沖回去了,一聽這兩個地痞無賴,正逼着便宜娘讨要保護費。

她過去時,田小娥正把早上掙的幾枚銅板盛在手心遞過去。

其中一名無賴歪着頭笑着說,“不夠吧田姐兒,就這麽點夠幹嘛啊?要不是哥們兩個幫襯,你這面攤能支得起來嗎?”

田小娥期期艾艾地說只有這些,餘光瞟見兩步開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來的蘇子衿,更加緊張起來。

“要多少?”蘇子衿走到田小娥身邊,安慰性地握了握她的手,不慌不忙的問道。

“有點意思啊。”另一名無賴一雙眼把蘇子衿上上下下都瞧了個遍後,伸了一根手指,“不多,哥幾個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們這小面攤也不容易,給一兩銀子就行了。”

田小娥心裏一揪,一兩銀子?就算不吃不喝,不算成本,她一個月也掙不到那麽多錢啊。

卻聽蘇子衿回說:“一兩銀子我們身上确實沒有,不過你們可以和我回家拿一趟。”

☆、秉公執法

“衿兒……”田小娥拉了拉蘇子衿的袖角,不知道她要幹嘛,她們哪裏拿得出一兩銀子啊。

“娘,我和他們回家拿下錢。”蘇子衿回頭看着田小娥,捏了捏她手的同時又朝她略搖了搖頭,“很快就回來。”

田小娥發現病好後的蘇子衿,像是一夜之間就長大了,變得成熟可靠,她下意識的去依靠她,用嘴型對她道:小心點

蘇子衿點點頭,又對兩名地痞道:“走吧。”

或許是她答應得太爽快,讓兩人覺得不尋常,他們面面相觑,猶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蘇子衿便回頭沖兩人甜甜的笑,“怎麽,我一個姑娘家,你們有什麽好怕的嗎?”

兩人被那比花兒還嬌豔的笑,撩得心神蕩漾,哪還顧得上深思,況且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能耍什麽花招。

進了小巷轉了七八個彎,蘇子衿指着前面的轉角道:“我家就在那裏面。”

兩人被領着轉得頭都暈了,若不是小娘子說話了,真要以為是耍着他兩玩呢。不過此時銀子不銀子的已經不是那麽重要了,騙不了財,面對這樣的絕色,劫個色也是賺大發了,兩人顯然是想到一塊去了,對視一眼後皆笑得有些猥瑣。

再擡頭時,發現蘇子衿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轉角處,他們也趕緊提了步子跟上去。

才剛到巷子轉角,猛地就見一雙手扣上他們的腦袋往裏按,‘嘭’地一聲兩顆毫無防備的腦袋互相對撞,□□,他們卻分明看到了星星。

好不容易從眩暈中回過神來,卻又被蘇子衿一腳一個直接踹上巷子角的一輛柴車上,疼得哎呦喂直叫。

那一腳本身力道不算大,但借了巧勁,踹得他們都懷疑自己肋骨是不是被踹斷,那樣的沖力之下,後背擱在柴車上鐵定也青了一片。

兩人又氣又急,紛紛摸向腰上的匕首,嘴裏喊着臭娘們,“看哥倆個一會怎麽收拾你!”

但他們手一摸,人就傻了,腰上是空的,哪裏有什麽匕首在?!

蘇子衿左右手各捏着一把匕首在他們眼前蕩,一只腳則直接踩在了其中一個人的胸膛上,笑盈盈地問:“你們是在找這個?”

明明綿軟的聲音還透着絲甜,卻聽得他們直發抖。蘇子衿接着抽了其中一把匕首說了句好鋒利啊,就把冰涼的匕首貼上了另一人的臉,“你們剛才說,保護費多少錢來着?”

被踩住胸膛那個不敢吭聲,被貼住匕首的那人,吓得直求饒,“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姑娘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嗯?”蘇子衿握着匕首的手又加了兩分力。

“姑娘,不,姐!姐!姐你別沖動啊!”那人吓得臉都白了。

蘇子衿看着也差不多了,問了一句,“知錯了嗎?”

兩人連聲道:“知錯了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于是蘇子衿收了匕首,擡開了腳,看着自覺跪下身子的兩人,唔了聲說:“不過保護費還是得收的,一兩銀子少了點。”

那兩人悄咪咪地對視一樣,不知道女俠這話是幾個意思。

“要不你們看着給吧。”蘇子衿一副好脾氣模樣與他們打商量,伸手朝兩人勾了勾手,“拿來吧,愣着幹嘛?”

收保護費?她是祖宗!

這下兩人哪裏還能不明白是幾個意思,忙不疊掏了錢袋往裏面挖碎銀子,但他們也不富裕啊,兩人錢袋加起來差不多就三兩銀子。

蘇子衿看他們掏了半天有些不耐煩,直接兩個荷包都搶過來了,在手裏掂量了兩下,算是滿意,“我看你們之前吃面都沒給銅板吧,多出的就當補面錢了。”

兩人心道一碗面一個銅板,加個蛋頂天也就兩個銅板,他們最多就白吃了五天,哪用得着那麽多錢,但這份委屈他們卻不敢當着蘇子衿的面申訴,打碎牙齒也只能往肚子裏吞。

兩人正不知該怎麽脫身,擡頭見穿着常服的新上任縣老爺與邢捕頭,出現在蘇子衿身後兩步的位置,那一瞬他們仿佛看見了佛光,無比委屈的大喊道:“大人,大人救命啊!這裏有人持匕首搶劫!”

蘇子衿有些意外地回過頭,見突然出現的蕭程一雙漆黑的眸子也正望向自己。她翹着嘴角一笑,好看的眸子清冽又澄澈,“阿sir,又見面啦~”

“帶走。”薄唇輕啓,簡單的兩個字,顯得有些無情,聽得蘇子衿眸色微暗。

兩名小混混暗爽,邢捕頭卻有些遲疑,從頭到尾他都瞧見了,與大人趕到小巷也是為了救蘇姑娘,誰知道會是這麽個發展。

說起來本就是這兩個混混挑事,平日偷雞摸狗也沒幹過幾件好事,挨揍也是活該,只不過蘇姑娘看着嬌嬌弱弱,下手也忒狠了點。

邢川猶豫着要不要為蘇子衿說說情,或許能夠歸到正當防衛什麽的,但想到,半個月的相處,大人的禀性他也摸了個半透。

大人是個剛正不阿,容不下半點罪惡的人,于是邢川原本想要替蘇子衿說情的心思也就歇了。

他上前兩步,一只手搭在了蘇子衿的肩膀上,“蘇姑娘,和我走一趟吧。”

蘇子衿還沒來得及開口,蕭程卻先皺了眉,“本官是說這兩人。”

此話一出,在場幾人無不傻眼。

為什麽啊?

邢川瞟了眼蘇子衿手裏還沒收起來的兩個錢袋,又瞟了眼蕭程不變的臉色,為什麽三個字終究沒有問出口,回身架了大叫冤枉且一身是傷的兩名混混就走。

蕭程轉身也待走,但被蘇子衿叫住,她笑盈盈的看住他,好像在說,露相了吧,“你不願承認身份,卻為什麽還要幫着我?”

聞言,蕭程看了蘇子衿一眼,面上仍舊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本官只是秉公執法。”

他留下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離開了。

看着蕭程漸行漸遠的身影,蘇子衿眉梢微挑,接着她雙手盛在嘴旁,對着他的背影突然大喊了一聲,“趙—言—廷!”

那背影猝不及防頓了一下,又連忙快步走開。

這一幕被蘇子衿盡收眼底,她依在矮牆旁,笑得好不得意:趙言廷,看你還能裝多久。

☆、欲拒還迎

錢袋兩端的細繩一拉收口,蘇子衿把兩個錢袋和兩把匕首都仔細收好。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趙言廷幹嘛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難道是因為在那個世界,他是兵,而她是賊,他們本就不是一類人,所以重來一次,不想再和自己攪和在一起了?

她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這小鬼,當初她救下他後,他可是姐姐,姐姐小嘴甜的不得了,後來再相遇已是多年之後。她記得是在審訊室內,當初的小鬼成了反黑組的高級督察,連帶性格都變了許多……

小鬼頭不算太沒良心,連着幫了她兩次,總算是還念着曾經的恩情吧。不過令蘇子衿十分郁悶的一件事,就是這個世界兩人的年齡差距。她還停留在兩人初遇時的年紀,而他卻是再相逢時的模樣。

啧,怎麽想都覺得有些吃虧啊。

等蘇子衿再度回到面攤時,田小娥正在收拾,因為剛才那一鬧,根本沒客人了。

“娘。”

聞言田小娥猛地擡頭,見蘇子衿一個人回來了,緊張地迎上去,抱着她的肩膀上上下下的看,“衿兒,你沒事吧?那兩個人……”

原本還苦惱事後不知道該怎麽和便宜娘解釋,有了蕭程的幫把手,她正好可以拿他做擋箭牌,“噢,其實我剛才去買東西的時候,發現縣令的馬車就停在這附近,所以故意引那兩人去見縣令,他們兩個這會,應該被抓回去蹲大牢了。”

田小娥拍着蘇子衿的手臂一臉後怕,“衿兒,我們今日就先回家吧,被他們這一鬧,也沒生意做了。”

想到方才兩人的錢袋都在自己身上,蘇子衿答了聲好,但當她的眼角餘光,掃到右前方成衣鋪牆角邊上,那團還沒離開的黑影後,忽然對便宜娘道:“娘,能不能煮碗面再走?”

田小娥只當她餓了,哪有不同意的。

可面煮好後,蘇子衿端着碗筷,向那團黑影走去,那黑影是個頭發衣服皆有些亂糟糟的小鬼頭,從開攤那會兒,她就發現他一雙眼一直巴巴地盯着面攤的煙氣望,眼神還有些發狠,她一直防着這小鬼頭上前搶,結果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她發了善心,打算給他送碗面過去,她偶爾會對這些可憐兮兮的小鬼頭産生同情的心情,或許是想到曾經的自己吧。

端着湯面的蘇子衿才剛靠近,小鬼頭就往回跑,躲在更深處的轉角位置,探出半顆腦袋,滿臉戒備地盯着她看。

蘇子衿覺得這幕似曾相識,突然就笑了。

把筷子架在碗上後,蘇子衿往前走了兩步,直接把湯面擱牆角邊上就走,想着一會等他吃完了自己再去收碗筷。

她才走開五六步,再回頭看時湯面連同小鬼頭全沒了蹤影。令她有些哭笑不得,幸好她昧下了兩個小混混的錢袋,不然重新添置一副碗筷的銅板她都拿不出來。

而剛才發生的這一幕被坐在馬車裏的蕭程看了個正着,搭在窗框上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着,左手寬大的袖擺稍稍向下滑了滑,露出手腕上一條編功精巧的紅繩,蕭程從窗外收回的視線,便落在了這條紅繩上,眼底神光莫辨,思緒更不由飛向了遠方。

“大人。”千鐘的聲音把蕭程的思緒拉回。

“嗯?”

“錢家大少請您今日到百馐樓一聚,您看?”

“不去。”蕭程拒絕得毫不遲疑。

“大人,錢家大少見送來的名畫古玉您都不收,這幾日改着邀您看戲喝茶您也都給拒了,要不今日這頓飯過去露個面?”千鐘卻有些猶豫,“錢家在梁州作威作福慣了,小的是擔心您拒絕得狠了,他們被逼急了出什麽陰招。”

油鹽不進的蕭程眼裏流露出厭惡的情緒,仍是兩個字,“不去。”語氣明顯降溫了八個度。

千鐘一縮脖子,不敢再提這事了。

蕭程的馬車黑漆平頂十分簡素,與迎面噠噠行來的一輛寶蓋華車形成鮮明對比。這輛馬車與蕭程那輛錯身而過,然後又行駛了一段路,才在一個胡同口勒馬緩緩停下。

馬車內顧懷昱有些不舍,他拉着蘇婉蓮的手不放,“蓮兒,你真要走,不肯再多陪陪我?”好不容易邀得佳人看日出,本以為這一整日都能膩在一起,可看完日出,才一起用過早點,蘇婉蓮便與他說要回家。

今日好不容易才有了進一步的進展,他牽到了美人的手,還想要更多溫存的時候卻被叫了停,這不上不下的心情讓他心裏發癢,蘇婉蓮和他從前的女人都不一樣,她雖然不是最美的那個,卻是最有味道的那一個,卻總能輕而易舉地吊起他的胃口,卻又在關鍵時刻喊停,讓他對她更是欲罷不能。

他願意與這個帶點小心思的女人,玩這個欲拒還迎的游戲,樂此不疲。

蘇婉蓮微微垂下眸子,笑得嬌羞,小手堅定卻又緩慢地從顧懷昱手心抽離,“阿昱,和你在一起真的很開心,但我爹不讓我離家太久。如果你願意,後日我們還在老地方相見?我新學了一首曲子,屆時彈給你聽,好不好?”

“好,蓮兒,我等你。”就算顧懷昱再如何不舍無奈,也只得放人。

掌心的柔軟消失,但餘溫尤在,顧懷昱感受着低低一聲嘆,有那麽點悵然若失的味道。

前邊駕車的元寶,撩了簾子探頭笑道:“少爺,人都走遠了您還看?”

顧懷昱手中的扇子照着元寶的腦袋就是一下,“你管小爺呢。”

元寶揉了揉發紅的腦門,嬉皮笑臉地又問:“爺,您該不會真動了娶妻的念頭吧?”別看他家少爺風流成性,身旁從來不缺女人,但家中別說妻,妾都沒有一個。

“娶妻?”顧懷昱挑起半邊眉毛,刷地展開扇子搖了搖,不以為然道:“小爺不是說過嗎?這輩子不打算娶妻,也沒準備納妾。我可不想像爹那樣,天天後院起火,女人一旦成親,哪還有點嬌羞模樣。”

他說着不禁打了個寒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似乎想到什麽難以忍受的事。

元寶覺得少爺就是嘴硬,若是當真遇到心怡的姑娘還不知怎麽樣,他原本還以為蘇姑娘會是那個讓少爺栽跟頭的姑娘,如今看來似乎是他猜錯了,“小的看您對蘇姑娘格外不同一些,還以為您動了娶她的心思呢。”

“你懂什麽。”啧了一聲,顧懷昱拿眼尾瞟他,“走走走,上尋芳院去。”

收了扇子,顧懷昱把腳架到馬車內的矮幾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

☆、男女之間

蘇婉蓮到家後,恰逢母親從外面回來,看母親滿臉春風的表情就知道她心情很不錯,看來她今日上小叔家讨債,沒白跑一趟。

見女兒已經回家,蘇柳氏好奇地上前問:“婉蓮,你不是和顧公子出門嗎?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說到這她有些緊張地問:“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能有什麽事啊,是我要求先回來的。”蘇婉蓮有些不耐煩母親這咋咋呼呼的模樣,“顧公子可不舍得,原本是想多留我一會兒的,但我不同意。”

“你這丫頭,你怎麽能不同意呢?你爹的那些門生配你你不要,說要嫁去好人家,可做妾你又不同意,梁州城的那些個公子哥,哪個不是都三妻四妾的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尚未婚配的顧公子,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蘇柳氏對顧懷昱的了解只是,年輕富商,尚未娶妻,更多的了解雖然沒有,但對她來說,女兒能嫁進這樣的人家就等同于享福,後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這麽好的機會是必須抓緊的,因此有些怨怪女兒的做法,覺得傻,趁着男人喜歡你,越早拿下越好,免得生出變故來,屆時可沒處說理去。

“娘,顧公子我吃定了,您別瞎操心了。”蘇婉蓮覺得自家娘什麽都不懂,男女之間的那些彎彎繞繞裏面多的是學問。男人嘛,越是容易得到就越不懂得珍惜,想要套牢他們的心,矜持和手段同樣重要。

看着房門嘭地一聲被關上,蘇柳氏也有些生氣,覺得自家閨女的心思是越來越難猜了。

**

翌日,蘇子衿早早醒來收拾着與便宜娘準備出攤,開門時見被沖洗幹淨的碗筷靜靜的躺在門前正中位置,蘇子衿想到昨日那名滿臉戒備的小鬼頭,眉毛微微一挑,俯身拾碗筷的時候才注意到僵死在碗邊的一只小麻雀。

看來是只呆頭雀,一腦袋撞死在她們門前的。拾了碗筷後腳尖挑開了小雀,便和便宜娘出攤去了。

自從蕭程抓走了兩名小混混後,她們的面攤就再沒有人來搗亂了。關于那兩袋錢,蘇子衿并沒有交給便宜娘去換回銀簪,因為關于銀子的來源,她還沒想到一個合适的說法,所以就先瞞下了。

開始的幾天蘇子衿還有些擔心,吃了暗虧的錢衡會不會再來找麻煩,不過一天又一天過去,都沒等來錢衡的報複,蘇子衿便也心大的沒在把他放心上了。

錢衡之所以沒來找蘇子衿的麻煩,是因為他這陣子忙着拉攏蕭程,可蕭程這個人簡直油鹽不進,送去的東西全數打回,三番兩次的邀他,也是一次都沒見到人。

百馐樓內,錢衡看着擺了滿桌的美味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上回邀他用午膳他不來,這回邀他用晚膳同樣見不到人,他的耐心已經快被消磨幹淨,若不是爹有交代,他真恨不能找來一幫人,抓了蕭程暴打一頓丢河裏。

錢衡的臉色越來越黑,一旁的來旺感受着低氣壓也有些發怵,他看了眼快要放涼的滿桌子菜,弱弱建議道:“爺,要不,您先吃點?”

縣令爺怕是又放您鴿子了。

“吃個P!”錢衡‘啪’地一掌拍在桌面上,桌上碟子都跟着震兩震,碰在一起發出哐啷響。

“氣都氣飽了!一個小小縣令擱我這裝大爺呢,什麽玩意兒!”一個小城縣令有怎樣的權利他是不懂,但他知道前任縣令見了他還不是呵呵笑的。

來旺不知所措地退到一旁,知道少爺這回是真被姓蕭的氣狠了。

錢衡嚯地起身,一腳踹開廂間的門,氣哼哼地朝來旺喊:“去尋芳院!”

“是。”來旺小跑着趕在錢衡之前下樓備好馬車,迎着少爺上馬後朝尋芳院方向駛去。

尋芳院的老鸨見錢衡出現,領着幾名姑娘熱情地迎上去,“哎呦,錢少爺您可算來了,都好些天沒見到您了,咱們院裏的姑娘們都念着您呢。”

說着擡手朝二樓依靠在欄杆上的一名姑娘招招手,慎怪道:“飛霞,愣着幹嘛呀,快下來,錢少爺來了,你方才不還吵着想見錢少爺嗎?”

斜倚欄杆的飛霞也瞧見了多日不見的錢衡,欣喜地一聲嬌笑,而後甩着帕子,小跑着投進錢衡的懷裏。

美人投懷送抱,錢衡也跟着露了笑,心頭的陰雲散了不少。

“衡郎——”飛霞從錢衡懷裏仰起頭,露出纖長的脖子和迷人的鎖骨,先是千嬌百媚地朝他一笑,而後又換上一副有些怨怼的表情,嬌滴滴道:“衡郎,你好狠的心吶,這麽久不來尋霞兒,霞兒還以為你忘了人家呢。”

錢衡一把攬住飛霞的纖腰,掐了把她腰側的嫩肉,笑得蕩漾,“我忘了誰,也忘不了我的霞兒。我可是餓着肚子來的……”說着挨近她的耳畔,挑逗道:“一會先用膳,再吃你~”

“讨厭~”飛霞嬌羞地在他胸膛上輕捶了一下,然後捏住環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輕輕轉了個圈後牽在雙手裏,倒退地把人引上二樓暖閣。

老鸨笑着沖龜奴打眼色,讓趕緊準備好酒席送上去。

說好的先用膳,再享用人,然而錢衡一壺酒下肚,才動了三回筷子,就被飛霞勾得按耐不住,直接将人按到床上去了。

聽着暖閣裏的大動靜,守在門外的來旺縮了縮脖子紅了臉。

好半天後,錢衡仰倒在塌上,望着頭頂蕩漾的床幔卻有種莫名的空虛感,他偏頭看了眼累癱的飛霞那張潮紅的臉,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明明美人還是從前的美人,卻好似沒了從前的嬌媚與勾人。

眯了眯眼,冷不丁蘇子衿那張絕豔的臉出現在腦海裏,他舔了舔嘴角,心底便開始發癢。更加對身旁乃至整個尋芳院的女人都失去了興趣。

一個翻身起來,抓起落了滿地的衣服就開始穿戴,然後坐在桌子前又喝掉了一壺酒,越喝那張明豔的臉就越是清晰起來,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接着起身就準備走。

飛霞一臉意外套了一間薄衫後也跟着起身,從身後環住他的腰,語氣裏是滿滿的不解,“衡郎,你要走?”

他把腰上那雙沒骨頭似的手輕輕拉開,又解下腰上一塊美玉丢她懷裏,敷衍道:“忽然想起一些事,今夜就不留宿了。”

察覺到他态度上的變化,飛霞心中一驚,卻又不得不扮演善解人意的角色,“衡郎,你可要常來看我啊。”

錢衡滿口答應着,出了門就讓來旺去打聽那母女倆的情況。有了之前的事,他還真不太敢,直接就闖去那母女倆的家裏。

☆、好個蕭程

少爺今日居然沒有在尋芳院留宿,令來旺大大的意外,不過他沒想到是因為蘇子衿,只當少爺是被蕭程氣得反常。

回府的路上,錢衡突然喊了聲停,來旺拉了缰繩還正納悶,就見自己少爺已經撩了簾子,跳下了馬車。

車轅前,錢衡眯着眼睛朝街對面茶館二樓,靠窗的那個位置一陣打量。來旺不明所以,順着錢衡的視線朝對街一陣亂瞄,“爺,您在看什麽?”

天色太暗,加上方才喝下肚的兩壺佳釀,這會兒酒頸上來了,看什麽都有些迷瞪瞪的不夠清明,他方才撩開車窗,湊巧瞥見一眼也只是覺得像。

于是他一手拽過來旺,一手指着茶館二樓靠窗的那個位置問:“你瞅瞅,那是不是蕭程?”

來旺被錢衡這麽一指,終于看對了位置,定睛一瞧,沒錯,“就是蕭大人!”

欸?他瞧見蕭程對方還坐了一個人,“爺,蕭大人對面那人好像是顧少爺。”

錢衡皺了皺眉,問:“哪個顧少爺?”

“就是顧懷昱,顧少爺呀。”

顧懷昱?顧懷昱!

錢衡一聽這名字炸了!

好你個蕭程,擱我這裝清高呢,将我耍得團團轉,我差點就以為你真高尚了,結果還不是轉頭就抱上了顧懷昱這根大腿!

心中的暴怒加上酒精的慫恿,錢德源反複叮囑的那句民不與官鬥,也被抛之腦後,錢衡直接就沖上去了,來旺在一旁拉都拉不住,只得戰戰兢兢追上去。

“蕭大人原來你在這?”酒勁上頭,錢衡走路開始踉跄,歪歪斜斜地過去就拉了凳子坐下,看了看蕭程又看了看顧懷昱,哼笑道:“我說蕭大人為何三番五次的拒絕我,原來,是抱上顧少爺這條大腿了。我就說嘛,怎麽可能會有人不愛白花花的銀子呢?”

看着眼前酒氣熏天的錢衡,一根手指朝自己戳過來,蕭程表情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緒波動,只是地拿杯盞擋開了那根手指。

錢衡勾了勾手指把那根手指收回來,看着蕭程笑得很不屑,更覺得他故作清高。

他換了另一邊手指向顧懷昱的鼻子,看的還是蕭程,“說吧,他顧懷昱給了你多少銀子?我錢衡出雙倍!”

錢衡說着伸出兩根手指,在蕭程面前晃了又晃,見他只是靜靜看着自己不為所動,他有些惱火,又加了一根手指,“怎麽,不夠?那就三倍,爺有的是銀子,你別擱我這裝!”

話音剛落,滾燙的茶水便迎着錢衡的腦袋澆下。

做這事的不是蕭程,而是看不過去的顧懷昱。

錢衡被燙的哇地一聲叫,顧懷昱吊兒郎當的聲音随之響起,“哎呦,手滑了,對不住啊錢少爺,小爺看你喝高了,本想請你喝杯茶解解酒,啧,你瞧,沒拿穩,滑了手。”

“你!”錢衡氣得要去抓蕭程面前的那杯茶潑顧懷昱,蕭程稍稍偏了茶杯的位置,導致錢衡直接把手指插進茶水裏,燙得又是一抖。

然後不知怎麽就聽錢衡哎喲一聲叫,從凳子上掉下去,後腦勺就這地板砸過去,直接把自己砸暈了。

顧懷昱無辜又意外,他可沒動手腳,擡頭朝一本正經,讓茶館小二換兩杯溫茶的蕭程多看了兩眼,狐疑不已。

小二覺得今晚真熱鬧,又覺得縣令爺脾氣雖好,但卻難伺候,前一刻要兩杯熱茶,這會兒又要溫的了。

一旁的來旺連忙上前晃着暈死過去的錢衡叫:“爺,爺!”

顧懷昱幹咳兩聲對他道:“你家少爺這都醉趴下了,還不領回家去好生照顧?”

一場鬧劇結束,不一會兒,茶館小二又奉上兩盞茶。

其實兩人真不是約好一塊喝茶,而是正好遇上,蕭程畢竟是從前的老同學,能在梁州又遇上也是一種緣分,所以就上前打了個招呼,結果錢衡就跑來鬧上了。

“蕭程,你怎麽會來梁州當縣令了?”其實兩人從前也不算太熟,不過是見了面會點頭的關系,大概是性格的原因,從前他們屬于那種誰也瞧不上誰的心理,所以很難玩得到一起,不過時過境遷,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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