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
有不甚洩露的戀慕,但她一直知道,那不過是青春期的躁動,一個小P孩,根本都不成熟,什麽喜歡不喜歡的,哪裏是真的懂。
就是嘛,一個小P孩,哪裏是真的懂……
蘇子衿亂糟糟地想,忽然,蕭程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就出現在腦海裏,棱角分明的臉龐、俊秀的五官、清冷的氣質……
這個世界的他比自己還要年長幾歲。
明明都是穿越過來的,怎麽現在的他感覺比自己都還要成熟?還有他是怎麽做到一下子就進入縣令的角色的?
蘇子衿想破腦袋也想不通。
這一夜注定無眠,蘇子衿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睡去,翌日雞鳴都沒能叫醒她。
半開的窗扇漏進陽光,暖暖的,又有些刺眼,蘇子衿拉了拉被子蓋住臉,下一瞬騰地從床上坐起,糟糕,要擺攤!
不對……
昨日被幾名惡人一鬧,桌椅全被打壞,出不了攤了。
打了個哈欠,再舒服地伸個懶腰,蘇子衿聽到外面院子裏,傳來哐哐的敲擊聲和說話的聲音。
咦?怎麽隐約像是有個男人在說話?
蘇子衿趕緊翻了被子下床,穿好衣服出門查看。
一看吓一跳,院子裏邢捕頭手裏拿着一把錘子,嘴角叼着幾根釘子,正坐在水井旁哐哐修理身前的矮幾。
便宜娘聽到房裏的動靜,從廚房裏洗了手出來看,“衿兒,你醒啦,娘也正準備叫你起床吃飯呢。”
蘇子衿這一覺直接睡到近晌午的時候,田小娥看着閨女滿眼的心疼,只當她這幾日累壞了。
注意到蘇子衿散亂的頭發,介于有外人在,趕緊拉了蘇子衿回房替她梳頭。
“娘。”蘇子衿端坐在銅鏡前,十分奇怪,“邢捕頭怎麽在我們家院子裏?”
說到邢捕頭,田小娥就滿眼感激,直道:“娘原本還擔心,若往後再有人來鬧事可怎麽辦,今日就來了好消息。衙門發布了公告,說自今日起,梁州街巷,日夜都會有衙役巡邏。邢捕頭今早特意來告訴我們這個消息,當時娘正打算試試看昨日損壞的桌椅還能不能修好,邢捕頭看到就說他來試試看,這一拭啊,就忙到現在,邢捕頭可真是個好人。”
田小娥邊解釋,手上動作也不停,等事情解釋清楚,也已替蘇子衿梳好雙平髻,“衿兒,快去洗漱,然後吃飯。”
院子裏的邢川也意識到是吃飯的點了,打算先出去吃點東西,巡個街然後再過來,正好空點時間讓她們兩吃飯,免得尴尬。
于是他拍了拍手,放下手裏的工作朝裏喊,“田夫人,我就先走了,晚些時候再過來。”
田小娥趕忙跑出去留人,“邢捕頭您忙了一上午,這都到飯點了,留下吃點再走吧,我都已經煮好您那份了,就一碗面,不是什麽好東西,邢捕頭別嫌棄才好。”
于是邢捕頭很是受寵若驚的留了下來。
田小娥回廚房盛了面出來,蘇子衿和邢川的那碗面上都蓋了一個荷包蛋,田小娥自己的只撒了點蔥花。
這一回,蘇子衿沒有把荷包蛋分成兩半,和便宜娘分着吃。因為前兩次蘇子衿這麽做,柔弱的便宜娘都跟她急眼了。
邢捕頭看着自己面上的荷包蛋和田小娥面上的蔥花,有些不是滋味。他夾起荷包蛋正要給田小娥夾過去,突然想到這舉動實在有些唐突,于是尴尴尬尬地僵在半空。
還好田小娥忽然開口說話,緩解了一下氣氛,“邢捕頭您一早上都在這幫忙,耽誤不少事呢吧。”
邢川放下筷子連連擺手,“為梁州城百姓解憂,也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
大人說了這事交由他全權安排,他安排自己就在這附近巡邏,也……不算是偷懶吧。
蘇子衿埋頭吃面,一會兒偷偷瞄一眼便宜娘,一會兒悄悄看向有些拘束的邢捕頭,好像明白了點什麽。
想到娘剛才說的話,蘇子衿有些意外,原本以為蕭程的意思是不會同意,哪裏想到才睡了一夜,事情就給辦好了,效率啊。
☆、先急者輸
面攤這幾天是擺不成了,蘇子衿想說這樣也好,讓便宜娘在家中好好休息,而她趁着這幾天的清閑,正好能好好研究一下串串香這事。
于是吃完面,蘇子衿就借口買碗補充昨天的損耗,出門去了。
有了巡邏隊的保障,便宜娘也安心不少,只照例囑咐她幾句就放行了。
才出門,就見兩人一組的衙役從門前小巷走過,這感覺還不錯。
她今天打算上集市上弄點生姜、花椒、幹辣椒、大蒜等,感覺沾得上邊的材料,先試試看弄幾個底料出來。
因為上回踩過點,所以需要的東西在哪家店,基本都了解,省去不少時間。
買完材料後又淘回了幾只碗,提了東西就往回走,走到一半又想起那天的小鬼,因為今天買的東西不多,也不重,所以就提着一塊去,看能不能找到那小鬼。
昨天尋找的路線蘇子衿又再找了一遍,最後是被一股焦糊味引起注意,她尋着焦味一直找過去,最後在巷子盡頭看到一個破敗的小宅院。
宅院的兩扇門已經完全和不上了,其中一扇歪歪斜斜,幾乎是靠生鏽的門軸半吊着。
因此兩扇門的門縫非常大,稍微走近一些,就能看到院子裏的情況。
所以蘇子衿只是稍微走進,就看瞧見了院子裏小鬼頭的身影。
彼時他正抓着一小團考得黑乎乎的東西,啃得起勁。蘇子衿沒能直接看出來他吃的是什麽,但看他身旁落了滿地的麻雀毛,猜也猜到了。
麻雀小小一只,哪經得起吃,骨頭都比肉還多,小乞丐很快吃完,逐個把十根手指都舔一遍過去。
忽然猜到,之前躺門前的兩只死麻雀,原來都是這孩子的禮物啊。
蘇子衿打量了下,這間小小的宅院,終于明白自己昨天,為什麽怎麽找也找不到人了。因為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小鬼頭是個無家可歸的小流浪,沒有安身的地方,所以昨天根本找錯地方。
蘇子衿想着向前走兩步,叩在門扉上的手也不敢大力敲,深怕把本就不結實的門給敲掉了。
敲門聲驚動小鬼頭,當他擡頭看來時,蘇子衿不小心把半掩的門給敲開了。
那小鬼一呆,忙不疊往身後唯一的屋子裏躲。
蘇子衿原本以為,自己住的那個院子已經夠小了,看到這個宅院才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了,這個宅院的院子,才她與便宜年的屋子那麽大,而且只有一個房間,十分逼仄壓抑。
而且唯一的那間屋子,也搖搖晃晃的,像是随時都會坍塌的危房。
“小鬼,是我。”蘇子衿擠進院子來,想叫他出來。
那小鬼聽到蘇子衿的聲音後,把屋門開了一小縫,待看清來人是她後,眼裏的戒備明顯舒緩不少。
他透着門縫盯着蘇子衿看,對她來找自己這件事,既好奇又不解。
他躲到門後不說話,任憑她怎麽叫也不出來。
蘇子衿無法,放棄了直接叫他出來的念頭,出去買了兩塊大餅又回來,可誘了半天他分明想要得不得了,卻還是不出來。
“好吧,你不出來就不出來,我把大餅放地上,你自己拿着吃,我走了哦。”蘇子衿把大餅放到靠近院門的位置後,裝模作樣的出去了。
但她特意不把院門帶上,只是轉了個彎,讓自己消失在小鬼頭的視線裏。
1、2、3、4、5……
蘇子衿在心中默念到10後,突然蹿出來,“小鬼!”
彼時小鬼頭蹲着身子,伸出去的手剛剛摸到包着大餅的油紙包,可能是被突然又蹿出來的蘇子衿給吓到了,一下子居然忘了跑。
“小鬼,”蘇子衿低頭笑盈盈地看着他,“這是你家嗎?你一個人嗎?”
小鬼頭沒說話,抱起兩塊大餅,一面往嘴裏塞,一面躲回了房門後。
“……”行吧,她也沒想過會這麽順利。所以一早買好了治療淤傷的塗抹藥,比劃了一下對他道:“這個藥,塗在痛的地方。還有,昨天謝謝你。”
輕輕放下這罐藥,這一回是真的走了。
待蘇子衿走後,小鬼頭吃大餅的動作頓了頓,看着靜靜躺在地上的小瓷罐,這一次他等了好久才出去,看着蘇子衿離去的方向,把瓷罐牢牢包進手心裏。
**
江風徐徐,拂動畫舫纏綿的羅幔,伴着絲竹聲聲,心都跟着沉醉~
船艙內的暧昧氣氛,令空氣都跟着升溫,忽然,琴聲戛然而止,是顧懷昱捉住了蘇婉蓮的手,引着她來到貴妃榻前。
顧懷昱徑自坐下後,看了眼站在身前的蘇婉蓮,而後牽着她的手,來到唇畔低頭要吻。
“阿昱,”蘇婉蓮嬌羞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半垂着頭,酡紅着臉,“這樣不合禮數。”
“蓮兒,你別再拒絕我了。”顧懷昱卻不管什麽禮數不禮數,擡手一把環住她的腰,帶着她一邊腿的膝蓋半跪在塌邊沿上後,又仰着脖子向上吻去。
這一吻還是被蘇婉蓮伸出的手擋住了唇,于是顧懷昱的這一吻直接落在了蘇婉蓮的指背上。
雖然沒能一親芳澤有些小可惜,但對顧懷昱而言同樣算是偷香成功,他暢快地笑,松了環在她腰上的手,一手撐在身後的塌上,一手去撥弄她耳後垂下來的一绺發,“蓮兒,你太害羞了。這可怎麽是好,你還想讓我等多久?嗯?”
蘇婉蓮佯做微惱的模樣,背對着他坐在貴妃榻上,接着又回身看住他,“阿昱,你知道我不是随便的人,這樣親密的舉動只有夫妻才可以。”
她給的暗示很明顯了,她想要他娶自己,非常想。但這并不是因為她有多對愛眼前這個男人,而是因為綜合各個方面來說,他是自己最優的選擇,錯過他,很難再遇到符合自己那些要求的男人了。
他生得好看又多金,浪漫且風趣,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家中并無妻妾。
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風流了,可那又如何?男人嘛,哪個不多情。只要自己能牢牢抓住正妻的位置,其他的便都不是問題。
她承認,其實真正急了那個人是她。
他願意為自己花金錢和時間,甚至自與她相識後,便再也沒傳出過,他與哪個不三不四女人糾纏的傳聞。她享受着他的大方和寵愛,一度以為自己吃定了他,可這個看似滿眼皆是她的男人,卻從頭到尾沒有一次流露出想要娶她的意思。
“蓮兒,我喜歡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覺,你想要的,我都能盡量滿足你。”桃花眼眸帶着三分醉意,指尖從臉畔輾轉來到下颚,溫熱的指腹貼在白皙的肌膚上,輕輕摩挲,“這樣,還不夠嗎?”
“阿昱,我不喜歡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她第一次主動傾身環上他的腰,将頭埋進他的胸膛,用最溫柔的語氣對他說:“你娶我回家,好不好?”
☆、各取所需
“爺,我覺得蘇姑娘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麽單純。”照例送蘇婉蓮回家後,馬車胡同口,元寶目送她走遠了,才回頭朝顧懷昱道:“您真的喜歡她嗎?”
跟了顧懷昱那麽久,元寶也看過不少姑娘,以他的觀察,單看蘇姑娘偶爾洩露的不安分的眼神,就猜得出她可不是什麽心思簡單的人,至少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麽單純。
但看少爺如今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智商怕是已經不在線,作為忠仆,他有必要給少爺提個醒。
顧懷昱翹着嘴角笑,手裏扇子砸在他肩膀上又拍了兩下,“怎麽的?你不願意?”
“爺,以往的姑娘您同她們在一處,都沒超出過一個月,所以那些姑娘對爺您究竟懷着怎麽樣的心思,都無所謂,反正爺你快樂就行。”
看自家少爺還當局者迷,元寶都有些急了,“但如今這蘇姑娘,您這樣子像是上了心,可我看蘇姑娘不簡單,對您也不是真心……”
“不錯、不錯,你小子也開始長眼睛了。”顧懷昱被元寶的認真逗樂,“你都看穿了,小爺能不知道嗎?”
“那您還這麽稀罕?”元寶不能理解了。
“一個姑娘願意花時間和你談情暧昧,小爺打發無聊的同時,不過是花點銀子出去,”顧懷昱滿不在乎,“有什麽不樂意的?”
元寶覺得自己還是沒辦法很好的消化這句話的意思,于是低着腦袋湊過去,直截了當地問了,“那爺,您會娶蘇姑娘嗎?”
“你少爺我還沒玩夠呢,娶什麽妻?”
顧懷昱一臉無語,照着元寶的腦門拍了下,把他的腦袋拍得更低,“沒人報以真心,這不過是場游戲。姑娘們想要銀子,而小爺貪慕她們的溫柔。既然小爺手裏有的是銀子,那麽以此換取這份溫柔,大家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嗎?”
“至于娶妻?那是另外一回事。明白嗎?小元寶。”顧懷昱拍拍元寶的肩,一副你還太嫩的表情。接着落在他左肩上的那只手,繞着環住他的右肩,沖他挑眉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走,小爺今夜帶你上尋芳院見識一下。”
元寶擺着手從少爺臂彎裏掙脫,他是大夫人派來盯着少爺的,看不住少爺胡作非為也就罷了,自己可是不敢跟着胡鬧啊,被大夫人知道是要被打死的!
不過少爺怎麽又開始念着尋芳院的好了?他試着阻止,“爺,您要去尋芳院?那蘇姑娘……”自從有了蘇姑娘,少爺輕易不往那跑。
“往後沒什麽蘇姑娘了。”顧懷昱擺擺手,擡腳鑽進馬車裏。原本氣氛不錯,他對她的感覺也挺好的,可她居然想與自己成親?那還不得趕緊跑啊。
“——欸?”元寶傻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少爺這是終于膩了?
**
咣——
茶盞碎片散了滿地,茶湯打濕錢衡身前一小塊地,他仍覺得不解氣,砰地一下拳頭砸在桌面,疼得又往回縮,“那個蕭程,擺明了是要與我作對!”
來旺跟在一旁,一面扇風一面安慰錢衡消消氣,為那麽個不識時務的蠢蛋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話罷回頭打着眼色,讓邊上丫鬟上前,把滿地狼藉趕緊都給收拾了。
丫鬟戰戰兢兢地上前,蹲着身子先是用帕子包着手一點點的把碎片都包好,正要起身時,被錢衡叫了聲你!
于是小丫鬟埋頭蹲身不敢動,錢衡的聲音再度響起,卻有種別樣的溫柔,是對着她說,“你,把頭擡起來。”
聞言,小丫鬟心底又是雀躍期待,又是心驚害怕,戰戰兢兢地把頭擡起來。
就在來旺以為少爺後院又要多一個姨奶奶的時候,錢衡啧地把臉一偏,語氣是不加掩飾的嫌棄,把人轟走,“滾滾滾!”
話罷回頭朝來旺發火,“哪裏找的丫頭,醜成這樣也往我屋裏放?”
這話實屬冤枉,來旺在心底偷偷反駁,那丫鬟明明五官端正還有些小清秀,只是膚色稍微黑了點,哪裏算得上醜?
但他也知道,少爺被蕭大人弄的巡邏隊那事,鬧得心裏憋着團火,需要發洩。
其實追根溯源,少爺為的是那蘇家小娘子,一日得不到,一日便挂在心頭上,自然看誰都醜!
“爺,”等錢衡罵得差不多了,來旺搓着手,一臉賤兮兮的笑,“小的得了個好消息,是關于蘇姑娘的。”
錢衡一聽蘇姑娘這三個字,臉色都緩和了不少,罵人的心思也立馬歇了,一臉稀罕地問:“哦?什麽消息?”
“爺不是對蘇姑娘有意嗎?”所以才搞出來那麽多破事,“其實不必硬着來,這事還有軟着來的法子。”
“哦?!”錢衡聽了滿眼感興趣,催着他繼續說下去,“怎麽個法子?”
“蘇家小娘子上個月才跟着寡母回梁州尋親,她爹早年間就死了,家裏沒個男人主事。這婚姻大事,若由她大伯牽線不正合情合理嗎?”來旺給自家少爺細細分析。
錢衡聽了笑彎了眼,“她大伯是?”
“城西清樂書齋的教書先生。”來旺矮着身子答。
一聽是教書先生,錢衡腦中就出現迂腐固執四個字,這些個書生自诩清高,總愛說什麽不畏強權,錢衡最不願意與這一類人打交道,不是怕,是煩!
脾氣又臭又硬,一個比一個能氣人,對,和蕭程之流,是一個德行!
來旺一看自家少爺變幻的臉色,就猜到少爺心中所想,他嘿嘿一笑說:“小的都查過了,蘇姑娘的大伯是個懼內的軟耳朵,家中大事小事皆由他媳婦拿主意。小的便想,就從她媳婦那下手,若是她媳婦答應了,這事便算是成了。”
“爺,您覺得如何?”來旺一臉谄媚。
錢衡舔了舔嘴角,眯着眼睛笑:“就這麽辦!”
似乎已經對抱得美人歸這事,十拿九穩了!
☆、帶你回家
滿城烏雲壓頂,嘩啦啦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蘇子衿卻穿起蓑衣要往外跑,田小娥撐着油紙傘追到門邊喊,“衿兒,你去哪?”
“娘,我有件要緊事,需要出去一趟,一會就回來,您別擔心。”蘇子衿回身答一句,穩着鬥笠就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田小娥滿眼無奈,感覺自己現在越來越看不懂閨女的想法了,先是突然變大的膽子;再是這幾日偷偷摸摸搗鼓氣味熏辣的湯湯水水被她抓包;今日暴雨連天,大家都急着往家裏躲,偏她一個往外跑。
自從發現小鬼頭的小窩,蘇子衿因為心中的感激和某些奇怪的原因,幾乎是天天都去給他送吃的,順帶還把搖搖欲墜的院門給修好了。
想着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與小鬼頭的關系也好了不少,至少他不再躲着自己了。
這陣子連着下了幾日的雨,今日更是暴雨傾盆,越下越大,從昨晚半夜開始,下到現在還沒停過,她實在很擔心,小鬼頭那間屋子,能不能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撐過去。
昨日去看他時,就發現他那間屋裏好幾處都在漏雨,雨再這麽下下去,小家夥的小窩非得給沖毀了不可。
她越想越覺得擔心,拿了點吃了,再去看看他。
等蘇子衿找去時,小鬼頭家裏的情況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唯一的那間屋子居然直接塌了,她心下一驚,手裏的吃的都丢了,上去連聲叫人,現在最糟糕的情況是,小鬼頭也被埋在底下了。
蘇子衿一連叫了幾聲,都沒得到回應,不過,相處這麽久,她還真沒聽小鬼頭說過話,所以她一直在想,小鬼頭會不會是個小啞巴。
或許沒那麽糟糕,或許小鬼頭壓根就不在屋裏呢?于是她擡着頭又找了一圈,最後在矮牆上,一顆微微橫伸出來的樹蔭下,發現了小鬼頭的身影。
他正蹲在牆頭,巴巴地盯着坍塌的小屋方向看,模樣真是說不出的弱小又可憐。
“小鬼,原來你在這裏。”蘇子衿來到矮牆前,擡頭看他,看到他眼裏明顯的難過,有些心疼。她對着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并朝他伸出手,“別難道,既然現在無家可歸了,那麽,要不要和我回家?”
嘩啦啦的雨聲,遮蓋了許多其他聲音,鬥笠寬大的帽沿遮蔽兩側的視線,只留下眼前這一方天地。
小家夥的瞳孔震了一下,他看着蘇子衿真摯的眼神像是在确認,俄頃顫着身子,伸出小小的手,向她握去。
蘇子衿嘴角的笑容在放大,她踮了踮腳尖,擡起的手向他的方向更接近。
可是突然,從旁邊橫插進來的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直接握住了小乞丐的手腕。
靛藍色纏枝暗紋長袖微微向下滑了滑,露出手腕上一條編功精巧的紅繩。
蘇子衿驀地回頭,大感意外。
“蕭程?”
豆大的雨滴落在蕭程發上,貼着面頰向下滑落。他一身常服出現在自己面前,肩頭那部分已經濕透。
身後高擎雨傘的千鐘追上來,替自家大人遮雨的同時,也順道替被他抓下來的小鬼遮遮雨。
“你怎麽在這?”蘇子衿看着蕭程好不古怪,想到上次的事,隐隐還有些尴尬。
“巡查。”簡單的兩個字聽得千鐘抿抿嘴,調開眼。
蕭程抓着小乞丐手腕的手用了些力道,即便他掙紮也掙脫不掉。
“那個……”蘇子衿的視線落在蕭程抓人的那只手上,指了指道:“這小孩是我的,我們家收養他了。”
“哦?”蕭程黑沉沉的眸子望着她不眨,看得她心裏發虛,若不是意志力堅定,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被抓包。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蘇子衿朝掙紮中的小鬼頭招了招手,說:“小鬼,不是要和我回家嗎?過來。”
“若本官的記憶沒有出錯,蘇姑娘家中僅有母親一人,如今收養一名半大的男童,怕是不合适,也不方便。”
話音剛落,掙紮的小娃娃求救似地,喊了聲姐姐,沙啞的聲音像是幾百年沒開口說過話。
“原來你會說話啊,小鬼。”蘇子衿意外又開心,想趁蕭程不備把小乞丐抓回來。
可她的手才剛伸出去,就見蕭程提了小娃娃往千鐘懷裏丢,“帶回去。”
千鐘一只手臂擎着傘,一邊胳膊夾着小鬼,還要無時無刻的防着被咬,真是叫苦不疊。
“欸?!”蘇子衿見蕭程不由分說搶了人就走,有點懵,連忙追上去拉着他被雨水打濕的袖子問:“你帶他回去想幹嘛?”
蕭程無法,只能回身,看着滿眼焦急的蘇子衿,再回頭看一眼在千鐘胳肢窩下游泳的小娃娃,覺得自己的做法沒錯,他軟了語氣同蘇子衿道:“我會替蘇姑娘照顧好他。”
但凡換一個人說這話,她也不能放行,但說這話的是蕭程,可信度就很高。她想了想覺得收養小鬼頭,蕭程确實比自己更加合适。
目送着幾人離開,蘇子衿還是感覺有那麽一點點的郁悶,他什麽時候喜歡上養小孩了?
把小鬼頭帶回衙門的過程費了一番周折,回到衙門後院後,蕭程把人打發給千鐘照顧,自己則去浴室泡了個熱水澡。
等蕭程換好衣服出來,就直徑回房去了,推開門就見千鐘滿臉求救地朝他看來,“大……大人……”他一個青春少男,哪裏會帶孩子。
蕭程越過他看向他身後,找了一會兒才在牆邊的矮櫃旁看見縮成一團的小娃娃。
他看着他時,他也滿臉戒備的看着他。
他直接上去兩下就把人抓住,回頭吩咐一句弄件小娃娃能穿的幹淨衣裳來後,就提了人往浴室裏走。三下五除二剝了衣服直接就丢桶裏泡着去了。
小娃娃看着他又是戒備,又是有些害怕,和蕭程兩人待一塊時靜靜的不敢吵鬧。
蕭程似乎挺滿意他的識時務,看着他問道:“叫什麽名字?”
小娃娃抿了抿嘴又咽了咽口水,他原本是沒有名字的,但那個漂亮的姐姐,給他取了一個名字,他很珍惜,一直默默記在心底。
小娃娃忌憚地看着他,用沙啞的聲音乖乖答道:“小言廷。”
兩人大眼瞪小眼。
蕭程:“……?”
☆、婚姻大事
暴雨天過後,錢衡迫不及待地找上蘇伯章的家,一路敲敲打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蘇先生要嫁女兒了呢。
蘇柳氏聽到敲門聲滿臉疑惑的去開門,迎面就見一位衣着華貴的富家公子笑盈盈的跨進門來,在他身後跟着一溜小厮,乒玲乓啷地把箱子一個個往院子裏抗。
蘇柳氏看這架勢,直以為女兒相處的顧家公子上門求親了,美得那叫一個得意忘形,樂得都合不攏嘴了,回頭要去叫自家閨女趕緊出門來,屋內的蘇婉蓮聽到動靜也是立馬推了門往外跑,看到滿院子的裝着珠寶的箱子,一顆心開心得砰砰直跳,可待看清來人後,卻是滿眼失望。
這人她雖沒接觸過,卻是知道的,他就是錢家的大少爺錢衡,出了名的纨绔,房中光是小妾都已經納了七個。他怎麽來的?難不成是想納自己為第八房小妾?
蘇婉蓮暗暗叫糟,實在想不明白錢衡是何時看上的自己,心中大罵他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但面上并不顯露。
看見女兒面上神情的變化,蘇柳氏也察覺出不對,回頭掃一圈堆了滿院子的箱箱擔擔,“這……”
來旺上前請着自家少爺介紹,“這位是我家少爺,錢府的大少爺錢衡。是這樣子的,我家少爺呢,上看了蘇二姑娘,想要求娶為姨娘,雖是姨娘,但禮數全按着娶妻的規矩來,可見我家少爺是十分看重蘇二小姐的。”
錢家大少?蘇柳氏一雙眼瞪得銅鈴大,梁州城誰人不知錢家是哪號人物,雖說錢家大少的名聲不大好,但這家世是真的不得了啊。
她聽聞錢大少爺此次前來,是為求娶蘇子衿那丫頭,而非自家的女兒,原本還覺得遺憾和嫉妒,但想到自家閨女如今也吊着個金龜婿,以及她那誓死不願做妾的臭脾氣,也就釋然了。
“這事……”蘇柳氏明白對方的意思,嘴裏先還為難着,想要營造出這事要辦成十分困難的感覺。
來旺忙又道:“我家少爺想着這婚姻大事總要有個長輩做主,但蘇二小姐父親去世得早,家中也沒有個可以主事的男人,所以蘇先生作為蘇二小姐的大伯,這婚姻大事理應由他做主,您說,是不是這個理?這事若是辦成了,這些東西權當我家少爺的謝禮。”
這話一出,蘇柳氏的眼球差點沒瞪出來,這擺了滿院的珠寶,居然不是聘禮只是個謝禮?蘇柳氏的心撲通撲通直跳,錢家這大手筆,簡直太令人心動了,她笑着忙應下,“是這個理,是這個理。我那侄女兒,命也是苦呦,能被錢大少爺看上,那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您放心,這事容易,錢少爺一表人才,我那侄女兒沒有不願意的道理啊。”
錢衡全程沒說話,因為他的心思這會兒全在蘇婉蓮的身上,呵,蘇家真是美人頻出啊。
他一雙眼微眯着,對着蘇婉蓮上下打量,又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因此不免多看了兩眼。
不過對比蘇子衿還是差了點味道啊,因此他倒也不着急,心中盤算着先拿下蘇子衿,等過段時間再收了這小娘子,屆時雙姝并蒂,豈不美哉~
蘇婉蓮看着錢衡只覺得賊眉鼠眼,還有他那毫不掩飾的打量,看得自己心生反胃,強壓下一份不适,仍是一副婉轉柔順的模樣。
待錢衡一幹人等走後,蘇柳氏抱着箱子,對着盛放的珠寶又是摸又是啃,覺得天上掉餡餅這事居然被她給遇到了。
放下一錠銀元寶,蘇柳氏回頭朝蘇婉蓮樂呵呵的笑,“這錢家大少爺也是沒長眼,分明我女兒比那丫頭好上千萬倍還不止。”
“娘以為被那人看上是什麽好事嗎?”蘇婉蓮滿臉嫌棄,“女兒才不屑為妾。”
蘇柳氏道着好好好,我女兒就是有志氣,轉頭想起什麽又問:“蓮兒,這幾日沒見你出門,你與那顧少爺相處得如何了?”
蘇婉蓮像是被戳到痛處,一言不發就回房,把門關得震天響。
蘇柳氏只當自家閨女又使小性,也沒往心裏去,對着滿屋的珠寶傻樂,只感覺腦袋暈乎乎的仍有些不真實。
拿人錢財自然得替人辦事,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些東西現在還不能算做是她的,因為她有些迫不及待,摘了腰上的抹布就要找去田小娥家,“蓮兒,娘出去一趟。”
一只腳剛跨過門檻,突然想起一樣物事。嘴裏念叨着幸好沒當了,回身進屋,從矮櫃最左邊的小屜子裏,翻出那盒半舊的錦盒,打開看一眼躺裏頭的那支做工粗糙的銀簪子,心滿意足地揣懷裏就走。
相比滿院珠寶,這根破簪子算什麽,自己也得拿出點誠意來不是?
……
邢捕頭送了只豬腳來,說是旁人送了好多豬腳自己吃不完,拿一只來讓田小娥炖着給蘇子衿補補。
推辭了幾回,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是邢捕頭把那只豬腿往院裏的桌上一丢,跑了。
田小娥滿臉的羞紅,覺得不好意思極了,邢捕頭真是個大好人,三番五次的幫忙不說,看着他們家家境不好,如今還送上吃的了,她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他才好。
蘇子衿看着桌子上的豬腿偷笑,想着今日可以切點豬腳肉,涮涮她研究的串串香底料。
站在院門外朝邢捕頭消失的方向看了又看,田小娥交握着手,覺得欠邢捕頭的人情真是越滾越大。
退回院子裏正要把門帶上,就聽蘇柳氏的聲音遠遠傳來。
“弟妹,別關門,別關門。”
田小娥探出身子一看,是一路小跑着往這趕的蘇柳氏,瞬間局促不安起來,以為她又是要錢來的,可最近發生了這麽多事,哪裏攢得下來錢。
她滿臉難為情的把人迎進來,轉身正要去倒水,又被蘇柳氏拉住。
她搓着手,“嫂子,那錢……”
“嗨。”蘇柳氏拉着她在自己身邊坐下,笑盈盈道:“弟妹誤會了,我不是來要錢。呸,什麽錢不錢的,一家人哪還說兩家話。那袋錢本來就是我們夫妻兩的心意,你安心用就是,往後別再說什麽還不還的了,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