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5)
元寶不忍心,小小聲與他道。
“!”這是他今天聽到過最美妙的聲音,顧懷昱一把将元寶揉進懷裏,感覺又能滿血複活了!
元寶卻為他捏把汗,擡頭看過去,那邊兩人姐妹情深,蘇婉蓮取出剛買的蔻丹替蘇子衿抹,可突然從店裏沖出一個人不小心把那瓶蔻丹撞翻了。
“哎呀,子衿妹妹別動,我替你擦擦。”蘇婉蓮一臉慌張地從腰側抽出錦帕,替蘇子衿擦拭沾了滿指的蔻丹,給她擦完了才開始給自己擦,但指上皮膚早被沁了顏色,剩下滿手斑駁擦也擦不掉。
蘇婉蓮看着蘇子衿滿臉愧疚,全是好心辦壞事的抱歉。
“沒事沒事,多洗幾次顏色就掉了。”右手只食指指甲蓋上塗了蔻丹,但五根手指與手掌邊緣都被染得紅豔豔,而蘇婉蓮自己的手也同樣好看不到哪裏去,加上她方才着急拿錦帕,還蹭得腰側那一片衣服都紅了。
蘇子衿看得忍不住噗呲一聲笑,蘇子衿一笑,蘇婉蓮也忍不住跟她一塊笑。
原本好好的,誰知半路沖出一個人,不慎撞到蘇婉蓮,撒了她手中半瓶蔻丹,造成這樣滿手挂彩的局面。
“子衿妹妹,你人真好。”蘇婉蓮笑了半日,牽起蘇子衿的手,“我以為我娘那樣對你,你連帶着也該讨厭我了呢。”
☆、正經男兒
蘇子衿從前的生活環境很難能有交心的夥伴,同性好友更是幾乎沒有。或許正因為在那樣的環境下生活,使得她格外容易被那些單純的人吸引,雖然哥總說自己沒有看人的眼光……
怎麽會沒有看人的眼光呢?蘇子衿看着眼前這盈盈笑顏的姑娘,只覺得她配得上所有美好,她和善又溫柔,和她娘蘇柳氏簡直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樣的姑娘她怎麽會讨厭呢。
“我都知道的,娘一直想要說服你去做錢家大少爺的小妾。”她說着緊緊擰了眉頭,好像在說那樣的纨绔怎麽配得上你,“爹後來知道了,狠狠說了娘一頓。現在呀,全都說開了,娘也反省了,子衿妹妹,你不用再擔心了。”
其實沒有很擔心,錢家再霸道也得講王法,況且梁州城的縣令可是蕭程。
“其實今日若沒有遇見,爹也是想着讓娘改日到妹妹家裏道歉的。”話音剛落,蘇柳氏買好了東西出來,蘇婉蓮把沒打翻的另一瓶蔻丹取出來,非要蘇子衿收下,“子衿妹妹,我一個人在家怪悶的,你若有空一定常來陪我說說話。”
蘇子衿點頭說好,揮着手送別,心道這姑娘可真好。
走開好一段路,蘇柳氏用胳膊肘頂了頂自家閨女的手臂,急道:“蓮兒你怎麽與她說不用嫁了呢?”
蘇婉蓮笑笑不回話,心情卻似乎極好。
而另一邊,盼了好久的顧懷昱終于盼走了蘇婉蓮,他看着蘇婉蓮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角,才敢從小攤鋪後轉出來。只是再看一眼街對面的蘇子衿,突然沒有勇氣上前了。
“元寶,今日先回府吧。”
看着沒什麽精神的少爺元寶還挺心疼,但轉念一想,蘇二姑娘雖然對少爺而言是特別的存在,但最終也是要淪為少爺的一時興起,等這陣新鮮感過去了,少爺還是那個潇灑的少爺,哪裏會真的為一個女人無限傷神啊。
說不定今夜回去考慮考慮,睡上一覺,少爺便對蘇二姑娘興趣了了了呢?
可一日兩日,但第三日天還未亮自己再次被少爺從溫暖的被窩拽起去吃面時,元寶隐約察覺到,少爺這回似乎打算來真的。
終于在第四日,連着幾天早起的少爺睡過頭,慌慌忙忙地起身穿衣服。
面攤上的第一批客人是當不了了,這個點,面攤也沒那麽忙了。顧懷昱想想覺得也好,沒那麽忙可以多待一會。
馬車已經在府門前備好,剛出門就撞上結伴來找他玩的薛潭和潘威,這兩人面色紅紅,看着就知道已經喝過一輪酒。
薛潭上來就與他勾肩搭背,酒氣全噴他臉上了,“顧少爺你這回消失,可有好些天了,又上哪風流去了?”
潘威酒量比薛潭好得多,只是面上微微有些紅,人還非常清醒,也上前喊他喝酒去呀。
“去去去。”顧懷昱提起肩頭的胳膊往一旁放,“小爺這會兒可沒空搭理你們,你們倆自己邊兒上玩去。”
薛潭嘿嘿一笑說別呀,“這幾日尋芳院新來了一批姑娘,肌膚細滑腰也軟。顧少爺,你都不知道你錯過了什麽!”
潘威聽得也在一旁笑,“走呀,懷昱,上尋芳院喝酒去。”
本就是臨街的府邸,來往都是行人。顧懷昱只想把人打發了,好去找他的衿兒姑娘。卻見元寶突然朝自己身後揮着手叫了聲蘇姑娘。
他回頭一眼猛地發現蘇子衿就在距離自己三步不到的地方,再看向眼前兩個張口閉口尋芳院的混球,一顆心突突跳着,慌了!
這麽近的距離,衿兒姑娘肯定聽到這兩人說話了。
于是他當機立斷,要與這兩人堅決撇清關系!
“尋芳院?”他一臉不可思議地炸起,向後退着離開他們好遠,握在手裏的扇子抖了兩抖指向他們,用最嚴肅的語氣,譴責道:“正經男兒,誰去那種不正經的地方!”
話罷用眼神瘋狂暗示清醒着的潘威,那表情分明在說,帶上那只給老子滾!
潘威眸子一轉注意到一旁的蘇子衿,與身邊的薛潭一樣看得呆住。
蘇子衿原本只聽到有人尋芳院尋芳院說着什麽,沒注意到背對着自己的那個人是顧懷昱,被元寶一聲蘇姑娘叫得才發現是他們。
于是上前和顧懷昱打招呼。
潘威拖着薛潭離開時,兩人雙雙回頭挑着眉給顧懷昱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而顧懷昱此時此刻只想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
顧懷昱看到蘇子衿提了滿手的東西,似乎是采買剛回來。他自然而然地接過來提着往馬車上看,“衿兒姑娘是要回面攤還是回家?正好我要去吃面,順路。”
“回面攤。”蘇子衿于是也不與他客氣,蹭了趟順風車。
馬車上顧懷昱幾番欲言又止,眼看着就快要到達目的地,他用扇子撓了撓臉,既像是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說:“我在家閑了不是畫畫就是看會兒書,那兩人,總變着法地要诓我去尋芳院。衿兒姑娘,我可不是那樣的人。”
元寶在外聽得真是,少爺,你可做個人吧,至少給自己留條後路啊。
“噢。”蘇子衿聽着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做什麽反應最合适,因為顧懷昱去不去尋芳院這事,與她沒有一丁點的關系,她其實并不在意。她垂眸看着自己一雙手,只右手食指的指甲蓋是緋紅色的,确實有些怪。
顧懷昱郁悶,他自認最擅哄人,怎麽到了衿兒姑娘這兒就覺得自己嘴笨得不夠用了。
下了馬車,顧懷昱殷勤地替蘇子衿把東西全拎上,元寶想要幫忙都被拒絕了,他這麽做其實是想給蘇子衿她娘創造點好印象。
三人回到面攤,田小娥看到蘇子衿與這兩人一道回來時有些意外,不過經過這些天,她已經不再防賊似的防顧懷昱了。看他每日來吃面安安分分,除了偶爾多看衿兒兩眼外,并沒有其他小動作,因此田小娥對他的印象也緩和了不少。
而蘇子衿看到還待在面攤的蕭程時,同樣感到意外。這家夥今日挺清閑的,早早來面攤吃面,自己出去了一趟回來他居然還沒走。
顧懷昱注意到蕭程時,蕭程同樣回望向顧懷昱。
只不過相比顧懷昱的驚奇,蕭程的反應更加平靜,像是早知道他會來,又或者,本就是等着出現他。
☆、我們挺熟
“子衿。”蕭程朝蘇子衿招招手。
蘇子衿奇怪,這人今天怎麽了,之前不是一直蘇姑娘蘇姑娘刻意與自己劃着距離嗎?怎麽突然叫起自己的名字了,她心中雖覺得疑惑,但還是走過去問幹嘛?
他自然而然擡了手順平她腦後一绺亂發,順道摘掉夾頭發裏的半片柳葉。蘇子衿看得尴尬,趕忙用手指去順腦後的發,看看還夾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沒有。
顧懷昱看得不對,眼角都跟着一跳,他提着手裏的東西問:“衿兒姑娘,這些東西放哪兒?”
蘇子衿被他叫回神,接過東西笑着道了聲謝,“給我吧。”
顧懷昱看着蘇子衿提着東西往靠牆的板車那走,然後向田小娥要了一碗面,接着才調着眸子看向蕭程,“蕭程,你也來吃面啊?”但他最關心的是,“你好像與衿兒姑娘很熟?”
蕭程同樣叫了一碗面,和顧懷昱坐在一張矮幾上,兩人面對面坐着,姿勢看着都有點別扭。
“是挺熟。”蕭程淡淡地答。
“是嗎?”同樣是男人,他剛才看着衿兒姑娘的眼神是個什麽意思,顧懷昱覺得自己可比誰都清楚。
看了蕭程一眼,顧懷昱有些較上勁,執扇輕輕抵着颚角,笑着道:“我與衿兒姑娘也挺熟。你大概不知道,說起來衿兒姑娘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數日前,濱江畔有燈會,我不慎落水,是衿兒姑娘救了我。”
蕭程面上毫無波瀾,取了帕子擦了擦筷子,擡眸看他一眼說我知道:“那夜我與子衿同樣在畫舫上,她将落水的你錯認作了我。”
那夜蘇子衿撥開顧懷昱面上的亂發後,蕭程就認出了顧懷昱,但他對顧懷昱這個人并不在意,後來又看到顧懷昱身邊的小厮來了,所以帶着蘇子衿直接就走了。
蕭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落在顧懷昱耳朵裏像是一記重擊,顧懷昱的笑瞬間僵在唇角,把自己認作蕭程?
什麽意思?蕭程是想說,衿兒姑娘之所以會下水救自己,完全是因為她誤以為落水的那個人是他?
這不可能!
他有些崩塌和不能接受,“衿兒姑娘同你說的?”
“面來了。”田小娥端着兩碗面,分別放在兩人面前,隐約感覺到這一塊氣氛的微妙,但又說不上來是什麽情況。
因為田小娥端着面出現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所以蕭程沒來得及回答他的話,轉而客氣地看向田小娥,“有勞了。”
田小娥很有些受寵若驚,不論是蕭程的和顏悅色,還是他突然出現在這吃面,都令她意外,她面上挂着笑忙擺着手說大人慢用。
顧懷昱也不甘示弱,嘴角揚起一個十分具有迷惑性的笑,“謝謝伯母。”
嘴甜到哪都不吃虧,田小娥也對他報以一笑。
蘇子衿回來直接在矮桌的空位坐下,正好坐在兩人之間,開口就問:“蕭程,你是找我有事嗎?我看你在這待了一早上。”
“今日衙門沒什麽事務,我出來看看。”他說罷連着腐竹夾了一筷子面送入嘴裏。
蘇子衿覺得不對,搖了搖手指,又指了指他眼前的面,“你是饞了吧,我猜是聽邢捕頭說的對不對,我這的面可以自選食材,所以想到麻辣燙,想念故鄉了吧。”
擔心田小娥聽了奇怪,她特意壓低了聲音,輕笑,“怎麽樣,還是有那麽點味道的吧。”
但同一桌的顧懷昱卻是聽得到的,他不是自願默默吃面的,可兩人的對話他既聽不明白又插不上話,只是幹着急。
蕭程嘴角微微翹,“不錯。”
“其實這不算正宗,”蘇子衿有些得意地道:“我将串串香的配方賣給百馐樓了,等天再涼一些,梁州城人可就有口福了。噢,對了,現在那不叫串串香,叫‘萬事如意’。”
說着又看向顧懷昱,“顧公子,屆時可以叫上朋友一塊去嘗個鮮哦。”她廣告打得殷勤,為的也是自己,畢竟她可還占着一層利呢。
在這一帶巡邏的邢捕頭,不時遠遠朝面攤方向瞭望,大人今日視察,在面攤上一待就是小半個上午,他巴巴等着到底是沒有膽子去吃面。
顧懷昱有些難過,好不容易兩人聊好了吃的,他以為自己終于能插上嘴了,可蘇子衿拍了拍蕭程又問:“小言廷呢?怎麽不帶他一塊出來?”
“這幾日教他習字,留了些功課讓他做。”說這些話時,蕭程有意無意地瞟一眼顧懷昱。
顧懷昱塞了滿滿一大口面,吃的兩頰鼓鼓的,覺得蕭程簡直就是在□□裸的挑釁,小言廷又是誰?!他們之間到底有多少旁人不知道,只屬于他們倆的秘密?!
還有一點令他十分在意的就是稱呼,衿兒姑娘管蕭程叫蕭程,卻管自己叫顧公子,這份區別對待,令他心碎。
可他從來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他心中清楚的明白一件事,衿兒姑娘對自己而言是特別的,每每靠近她,心口的悸動,牽着嘴角忍不住上揚。甜中夾着一絲苦,那份怦然心動與患得患失是從來不曾體會過的感受,放棄她?怎麽舍得,他一定會後悔的。
回去的馬車上顧懷昱一直在想這件事,蕭程的出現,固然令自己體會到了挫敗的滋味,但他也看出來了,衿兒姑娘與蕭程之間的相處模式,雖然看起來輕松随意,但至少他是沒看出來,衿兒姑娘對蕭程有什麽別樣心思。
就這點而言,他與蕭程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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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顧懷昱又起了個大早,可當他找去時,原本擺放面攤的位置卻空空如也,他摸不準衿兒姑娘今日是起晚了,還是休息一日不出攤,所以索性讓元寶拉着馬車停在邊上,坐在馬車裏慢慢等着。
根本沒想到會是錢衡的出現令蘇子衿出不了門。
看着大箱小箱系着大朵紅花的箱子往院子裏搬,蘇子衿與田小娥起先都有些懵,阻止責問都沒人理,那些小厮像是聽不見她們的聲音,只埋頭把東西一件連着一件往院子裏擡。
本就狹小的院子除了一條細細的小道,頃刻被堆得沒有其他可供下腳的地方。
田小娥攔了一人問說,“你們是不是擡錯地方了。”
“沒擡錯。”錢衡笑着從院門外轉進來,一步步朝田小娥靠近,微眯的眸子落在她身後蘇子衿的身上,“這是迎娶蘇姑娘的聘禮。錢某說過,願以妻禮相聘,自然不會食言。”
☆、錢衡上門
又是他!蘇子衿看着錢衡面上猥瑣的笑,就覺得惡心反胃,這人怎麽回事,陰魂不散的。
安撫着讓田小娥站到自己的身後,蘇子衿迎向錢衡不知收斂的視線,定定看住他,忍着不舒服反駁,“錢公子怕是弄錯了,我從未答應過誰要嫁給什麽人,這些東西還勞煩錢公子多跑一趟,再搬回去。”
若是沒猜錯,一定是蘇柳氏沒能說服她們母女,卻在錢衡面前打謊,才會有今日這個局面。
“我看弄錯的人是蘇姑娘。”錢衡看她那副認真模樣,突然不可自抑地笑出聲來,他一面捂着肚子,一面指了指蘇子衿,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笑得十分放肆與無所顧忌。
蘇子衿被他那笑弄得莫名其妙,又隐隐感到不安,“你笑什麽?”
錢衡笑彎了腰,一面擺手,一面還止不住笑,半天才勉強壓抑住笑意,喘着氣用指尖揩去眼角笑出的淚花,“錢某只是想到,不日即将迎娶姑娘回家,心中歡喜,不可自抑。”
蘇子衿眼中滿是厭惡,張嘴要說什麽,卻被錢衡诶了一聲擡手把話搶了。
“蘇姑娘別急着反駁呀,不妨看看這是什麽?”錢衡說着右手伸進左手袖子裏,然後抽出一方錦帕,兩邊手各捏住錦帕一角,将之在蘇子衿眼前兩米的距離處抖開。
“這份賣身契,蘇姑娘可是親自摁了手印的。”錢衡笑得惡意滿滿,更顯出三分猙獰,“即便告去衙門,蘇姑娘也不占理啊。”
“我什麽時候……!”蘇子衿的視線落在錦帕上的繡花上,突然雙瞳一震,啞然失聲。
這塊錦帕!
田小娥不識字,只看得懂錦帕上确實有個手印,至于上面寫的什麽,又是不是賣身契她看不懂,但見蘇子衿這個反應,也知道出事了。
“衿……衿兒,這是怎麽回事?”
此時此刻蘇子衿已經無力安慰田小娥了,她的視線落在右手食指的蔻丹上,眼中騰起怒氣。
蘇婉蓮——!
錢衡看她這副反應,心中十分快意,“蘇姑娘,看來你已經明白眼下的局勢了。”他收了帕子抓在一邊手裏,又朝蘇子衿踱近兩步,想說認命有時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以為她已經放棄,但她不過是在尋找機會,看着錢衡接近,蘇子衿突然伸手朝錢衡手裏的錦帕奪過去。
錢衡驚得向後退開兩步,同一時間從他身後蹿出一個人來,兩下就将她擒住。
“啊——”
蘇子衿被鉗制得跪倒在地,一雙手則被扣在身後,整個人動彈不得。
錢衡還裝着滿臉心疼,假模假樣地上前,一腳就踹在限制蘇子衿行動那人的小腿肚子上,說你輕着點,“弄疼了蘇姑娘可怎麽是好?”
話罷轉頭對着蘇子衿笑,“蘇姑娘乃女中豪傑,我這次前來怎能不做點準備呢。”他可特特請了三名高手,不僅是為防着蘇子衿,更是為了護住手裏的賣身契。
“錢衡,你放開我!”蘇子衿掙紮,但根本掙脫不開。
“衿兒!”田小娥吓哭,才上前就被人拿住,錢衡嫌她叫得煩人,讓人把她的嘴也一塊給捂上了。
“錢衡,你別傷害我娘!”蘇子衿心中着急。
“蘇姑娘,你要知道,原本賣身契約在手,蘇姑娘已經可以算是我的人了,即便今日綁了蘇姑娘回府,也不是不可以。”錢衡收好帕子,一步步地向她逼近,随後俯身勾起蘇子衿的下巴,有些着迷地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細嫩的肌膚。
“但我傾慕蘇姑娘、因此尊重蘇姑娘,自然不願意看到蘇姑娘難堪。你我注定成為夫妻,我也不急在這一時,願意給你時間接受。”陰柔的臉上挂着輕笑,探頭在她頸窩處深嗅,半是威脅半是讨好道:“蘇姑娘,這是我僅剩的溫柔,蘇姑娘不要辜負才好。”
“你做夢!”
錢衡也不惱,因為蘇子衿在他看來已是囊中之物。他松開捏着蘇子衿下巴的那只手,向後又退開幾步才對她說道。
“九月初七是個不可多得的良辰吉日,屆時花轎臨門,還請蘇姑娘不要拒絕,畢竟,嫁人是女子一輩子難得的大喜事,我也不想将場面弄得太難看,蘇姑娘,你說,是不是?”
細長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眼底騰起的熱焰,像是要燒穿她身上裙衫。
院子外傳來急促的奔跑聲,越來越近,錢衡打了個眼色,扣着蘇子衿和田小娥的兩人雙雙松了手,護到錢衡身旁來。
蘇子衿看着錢衡一步步朝院門方向離去,只覺得無力。
“小娥!”
大紅花朵裝點的箱子堆滿了院子,蘇子衿與田小娥呆坐在地上,而錢衡帶着護衛大搖大擺從裏面走出來,邢捕頭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面。
“邢捕頭,”錯身而過時,錢衡擡手搭在邢川肩頭,“七月十五,可要賞臉來喝杯喜酒哦。”
話罷帶着人,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蘇子衿起身去扶田小娥,邢捕頭看着滿院子的東西,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看着田小娥眼角的淚一串連着一串,心都跟着碎了,“發生了什麽事?錢家大少爺怎麽在這?他,欺負你們了?”他有些懊惱自己的來晚。
“衿兒,衿兒,這可怎麽辦啊,錢大少爺,怎麽會有你的賣身契?”
“娘,娘你別擔心。我……”安慰的話說不出來,因為她的腦子也一團亂。
“邢捕頭。”蘇子衿看向邢川,“能不能麻煩你照顧一下我娘,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田小娥拉住她的袖子不放心地問。
“我去找蕭程,和他一起想辦法。”除了蕭程,她真不知道還能向誰求救。
蘇婉蓮……蘇子衿捏了捏拳頭,右手食指上的蔻丹無比刺眼,原來她真的一點都不會看人。
☆、奇奇怪怪
沖出巷子口,蘇子衿飛奔着去找蕭程,恰逢顧懷昱從車窗內探出半顆腦袋尋找她的身影,興奮地朝她招手,“衿兒姑娘,你去哪兒?”
蘇子衿聞言看來,直接朝他奔來,跳上車轅掀了簾子鑽進去,“顧公子,能不能勞煩你送我去趟衙門?”
他自然連連說好,吩咐了元寶甩着鞭子就跑。
可是衙門?那不是蕭程的地盤嗎?衿兒姑娘這麽急吼吼的去找他是為了哪般?
蘇子衿靠在馬車的牆板上狠狠地喘了一會兒氣,才揚眸看向顧懷昱,“顧公子,幸好遇到你。”
她這樣子顯然是遇上了麻煩,顧懷昱斟酌着細問:“衿兒姑娘可是遇到了什麽難處?若是不介意,可否也告訴我聽?或許我也能出一份力。”
頓了頓,誠懇道:“衿兒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恩人有難,我又豈能坐視不理?”
蘇子衿聞言多看了他兩眼,但并不急着回應,似乎是在考慮,不過最後還是被他真誠的表情打動。
馬車一路疾馳,很快到達目的地。
無人擊鼓鳴冤,蕭程自然不必升堂。
除了邢捕頭,衙門裏蘇子衿幾乎沒有相熟的衙役,因為不想鬧出大動靜,還沒見到蕭程前就被轟出去,所以她引着元寶和顧懷昱再度來到衙門後門。
看着蘇子衿從袖子裏倒出一根細細的鐵鈎子,三兩下開了衙門後門上的鎖,顧懷昱站她身後瞧着,一時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才好,只覺得他的衿兒姑娘,真是……多才多藝呢。
這一次,蘇子衿沒再選擇用匕首一點一點地挖開門栓,而是使喚上了元寶,上回小巷子裏,她與元寶過了兩手,她明顯不敵。
看得出來元寶是有點身手的,所以嫌棄匕首一點點挖開門栓太費時間的蘇子衿,讓元寶跳進去直接從裏頭把門打開。
元寶覺得這個做法好像有點不正派,猶猶豫豫的回頭看一眼少爺。毫無是非觀念的少爺瞪着眼催促,“愣着做什麽啊,快去快去!”
攀着跳進矮牆的那一瞬,元寶心中糾結着一件事,到底要不要和夫人打個小報告呢,告訴她少爺這回看上的姑娘,好像有點奇奇怪怪……
蘇子衿與顧懷昱等在門外,聽到元寶在裏面安全落地的聲音。
但兩人在外等了一小會兒,沒等來元寶開門的動作,卻聽到疾奔、才破口而出就戛然而止的驚呼、以及拖行聲……
怎麽回事?正奇怪着,門栓被抽開,後門被從裏打開,元寶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爺,您可得保我。”
他說着退開一步,露出身後被手砍到頸子,昏死過去的書吏。
蘇子衿看過去隐隐有些印象,第一次來衙門時與這位書吏算是有過一面之緣。
于是三人拖着書吏把他藏在幾叢灌木後,這個舉動又被剛從簽押房裏出來的蕭程逮了個正着。
三人面上都挂着尴尬的笑,蕭程捏着眉心頭很大。看了眼暈死過去的書吏,招了招手,把三人一塊招進自己的房裏。
一刻鐘後,蕭程還沒說話,顧懷昱先坐不住了。
他一下子從坐墩上蹿起,“錢衡那個……”王八孫子這四個字在注意到蘇子衿看向自己後,生生憋了回去,“還有沒有王法了!從前他們錢家視律法于無物,是因為攀上了縣令。如今還敢這麽玩,蕭程,這是不把你放在眼裏啊。”
蕭程同樣眉頭緊蹙,問:“你說,他手中那份賣身契有你的手印?”
蘇子衿艱難點頭,事情就壞在這裏啊。
“衿兒姑娘,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錢衡為何能拿到你的手印?”
這也是蕭程此刻最想不明白的事。
“事情是這樣的……”蘇子衿看着兩人娓娓道來,從與蘇婉蓮的偶遇,到裝了蔻丹的小瓶子不慎被撞倒,再到今日錢衡拿着印有她手印的賣身契出現。
“蘇婉蓮?”顧懷昱不敢置信的脫口道,下意識地回頭與元寶來了個對視。若不是那日他親眼看見蘇婉蓮牽着衿兒姑娘的手塗蔻丹,他真的很難相信,那個吳侬軟語的女子,竟然有着這樣惡毒的一顆心。
其實不是毫無跡象,那日她與自己一同落水背後藏着的心機,事後回想,也可堪一二。
“你們認識?”蘇子衿看他。
顧懷昱心底叫了聲糟,之前不敢暴露自己與蘇婉蓮之間曾有過的聯系,如今出了這事,就更不行了,否則他在衿兒姑娘心目中的印象,該要怎樣一落千丈啊。
“不認識。”顧懷昱解釋道:“只是有些難以自信,衿兒姑娘的姐姐,竟然如此對你。”
元寶站在邊上,背抵着牆壁,心中默默叫了聲爺啊。
蘇子衿低了低頭,懊惱之餘也覺得自己笨,“我也沒想到,她表現得像個好人。”
“蕭程,你是縣令,梁州城不是你說了算嗎?”顧懷昱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想得很簡單,“那份所謂的賣身契本,根本不是衿兒姑娘的本意,不能不做數嗎。”
蕭程垂眸,眼中光影明滅,“……”
蘇子衿看蕭程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可能這麽簡單。
“只有毀了它,子衿才能擺脫錢衡。”蕭程擡眸看向顧懷昱,視線最後落在他身後的元寶身上。接着蘇子衿和顧懷昱都跟着看過去。
三道炙熱的視線,集中在元寶身上,他咽了咽口水,很有些壓力,“蘇姑娘,錢家大少說什麽時候來迎你?”
蘇子衿:“九月初七。”
“九月初七。”蕭程道,“還有三日時間,一定趕得上。”
只是這話,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三日時間,必須要趕上!
☆、想成親了
從蘇子衿那回來後,錢衡的心情就無比舒暢,貴妃椅上,三個小妾,一個為他捶腿,一個給他捏肩,還有一個坐在他腿上喂他吃葡萄。
來旺在一旁拿蒲扇替他扇着風,笑得一臉狗腿,“恭喜爺,得償所願。”
他将葡萄核吐小妾手心裏,舔了舔嘴角,笑得春風滿面,恰逢發妻溫錦捧着嫁衣進門,他難得也給了好臉色,招手讓她走近一些。
她叫了聲夫君,捧着大紅的嫁衣上前低眉順目地跽坐在他面前。
錢衡擡手撫摸着嫁衣上明豔的彩鳳,一針一線都出自眼前這賢淑女子的手,他看了眼她被針尖紮破的指尖,軟了聲音道:“勞娘子費心了。”
大紅嫁衣與精致的錦繡刺痛三個小妾的眼,她們心中嫉妒不已,卻又不敢當着錢衡的面發作,只有一人仗着寵愛,膩膩地撒着嬌。
坐腿上的小妾如焉鈎了他的脖子用甜膩的聲音嬌聲道:“夫君好偏心啊,蘇家妹妹如今還沒進門呢,夫君就已經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全都給她了。若等蘇家妹妹進門了,夫君怕是要連焉兒也不記得了。”
那且嬌且媚的風情若放在尋常,定又要勾得錢衡起不來床。但錢衡如今滿心滿眼全都是沒到手的蘇子衿,就算是往日最寵愛的寵妾也得暫且往一旁靠一靠。
錢衡繞着她挂到胸口的一绺發,雖然看向如焉的眼裏仍舊滿是寵溺,但到底難掩敷衍,“她是她,嫣兒是嫣兒,你們誰也代替不了誰。”
話罷招來來旺,讓他把嫁衣給蘇家送過去。然後又心血來潮地與聘請的三名高手一塊出門去,只為了給未過門的蘇子衿挑只朱釵。
如焉看着錢衡離開的背影,嫉妒得快要把下唇給咬破,另外兩名小妾陸續都走了,她瞥一眼從身旁經過的溫錦,突然叫住她,心裏那股火往她身上撒,上去就推她。
若不是溫錦的陪嫁丫鬟小綿趕來扶住,溫錦一定跌倒。
看着小綿滿臉怒火瞪着自己,如焉哼地一聲冷笑說:“溫錦你少在我跟前裝賢惠,夫君納妾,嫁衣你繡,你可真夠大氣的。”
她的語氣充滿不可思議,“你難道沒聽說嗎,夫君要以妻禮聘娶蘇家姑娘,你居然還沉得住氣?”
溫錦低頭拂平弄皺的裙擺,這才靜靜地擡眸回望向她,她的臉上看不見多餘的情緒,永遠是淡淡的,好像根本不懂生氣,她說如焉妹妹,“我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這一點永遠不會變。該急的是你,不論你多麽不甘心,這輩子都只是個妾,是随時都可以被替代的存在。”
話罷扶着小綿轉身要離開,被身後紅了眼的如焉叫停腳步。
“可夫君他寵我,他愛我,他說過會一輩子都對我好。”她大聲叫着、喊着,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這份愛。
溫錦回眸朝她看去,眼中多了一分憐憫,“那也要你,永遠抓得住他的心才行。”
……
蘇子衿幾人心心念念的賣身契就在錢衡身上,但錢衡出門,身畔圍繞着三名重金聘來的高手。別說搶或偷了,就是近身也難。
蘇子衿與蕭程還留在衙門研究其他對策,顧懷昱領着元寶專門盯着錢衡找破綻。
元寶委屈巴巴,回頭看顧懷昱,“爺,我也沒有那本事啊。”
顧懷昱按着他的頭說,“你有,你得有。”話罷狠狠剜了一眼遠處的錢衡,心中無比懊惱,“薛潭說了幾回,小爺卻沒當回事,若是早點上心,去尋衿兒姑娘,說不定衿兒姑娘早都與我拜堂成親了,什麽蕭程、錢衡、誰都搶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