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單從鞋印大小可以得出,這明顯是男子留下的印記。
“這該不會是?”顧懷昱瞪着眼問。
蕭程微微搖頭,“還不能确定。”畢竟這間屋子,在發生命案之前,不确定有多少人來過,需要拓下鞋印後,帶回衙門,再與牢裏錢府的那幾名家仆,一一比對過厚才能定奪。
于是話罷,蕭程又讓顧懷昱去找來紙筆,最好再找個尺子來。
紙和筆宅院內的書房裏就有,并不難尋,就是尺子不太确定有沒有。
這座宅院的書房,就設在發生命案屋子的隔間。
因此顧懷昱很快就拿來了紙筆,只是沒找到尺子,他試探着問,“是要量鞋印的尺寸嗎?”那樣的話,完全可以拓下來後,帶回衙門去量。
蕭程搖了搖頭,沒做解釋,用毛筆拓下鞋印後,目測了一下兩鞋印之間的距離,記在心裏。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千鐘的聲音;“大人,大人,兇器找到了。”
不一會兒,就見千鐘捏着塊白布跑到門前,掀開白布後,顧懷昱看到裏面靜靜躺着一柄刀身染滿幹涸血跡的匕首。
蕭程走近後端詳了會兒,又把手裏拓有腳印的兩張紙,一并遞到千鐘手裏讓他收好。然後就領了人打算先回一趟衙門。
顧懷昱在一旁連聲問:“如何?有眉目了?”
“若想知道,跟上。”蕭程只是丢下這一句,就上了馬車往衙門趕。
顧懷昱于是也蹬上馬車,跟上去。
還沒到衙門遠遠就聽見了擊鼓鳴冤的聲音,再一看,衙門外圍了一圈人。
邢捕頭正跨上一匹馬,打算往鄰郊跑一趟,把大人叫回來。擡頭就瞧見一輛熟悉的馬車,朝衙門駛來。
他輕拍了下馬屁股跑過去,千鐘看到後,先一步拉了缰繩停下來。
蕭程撩了簾子問:“發生了什麽事?”
“大人,是錢家的人,錢老爺回來了。”邢捕頭從馬背上翻下來,神情有些為難,“他們認定了子衿就是兇手,說……說大人包庇嫌犯,要讨一個公道。牢裏的那幾人也忽然改了口供,都說是子衿殺了人。”
“怎麽回事?”蕭程皺了皺眉,突然改口供的原因無非那麽幾個,“今早有誰去過監牢?”
典吏被外面的動靜鬧得慌了神,出來後瞧見蕭程這邊的動靜,汗漬津津跑過去,正巧聽見蕭程問的這句話。
他心頭一跳,秉着坦白從寬的原則,戰戰兢兢的回答道:“錢家的姨太太,今早來過一趟。”
蕭程聞言瞥向他,目光冷得令典吏不可自抑的打了個寒戰。
遠在外地的錢德源,得知錢衡身死的消息後連夜趕回梁州城,才到家就聽聞,是自己不争氣的兒子,又去搶姑娘,結果被搶來的姑娘一刀結果了性命。
可就因為那姑娘與縣令有些牽扯,所以在人贓并獲的情況下,縣令卻還裝模作樣的說兇手另有他人,此案需要深查,他怒不可遏,誓要為兒子讨回一個公道。
升堂後,監牢裏的錢府仆役先被帶上了公堂。
問到當日發生的事,六名仆役衆口一詞,都說是蘇子衿殺了錢衡。
一人道:“那日小人就在隔間收拾書房,當時門與窗都是開着的,來旺哥離開後,并沒有聽到少爺那間房有開門,或開窗的響動。”
另一人接嘴道:“小人當時在回廊上灑掃,是擡眼就能看到少爺屋子的位置,也沒有看到可疑人物出沒。”
剩下幾人一一說了自己那日在哪,又在幹什麽,無非就是想證明一件事,當時錢衡的房裏,除了錢衡自己,就只有蘇子衿在。
如今錢衡死了,兇手只可能是蘇子衿。
蕭程從容起身,來到第一個說話的仆役面前,站定,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問:“你說事發時你在隔間的書房裏?”
因為蕭程的靠近讓那小厮有種壓迫感,他咽了咽口水,才答了聲是。
于是蕭程又問:“你确定沒有聽到呼救聲?”
小厮不明白蕭程為什麽尤其關心這一點,其實他當時根本沒去注意隔壁的響動,偶爾有聽到像是座椅移位的響動,他只當是少爺的情趣。而蕭大人問的呼救聲,他是當真沒有聽到過,想了想這是實話,沒有什麽纰漏才對,于是又點了點頭,回了聲‘是’。
今早八夫人來過一趟,雖然要他們把所有的懷疑都引向蘇子衿,但沒有要他們做僞證。這事他們沒膽,而且也沒必要。
蘇子衿的嫌疑原本就是最大,他們只需要實話實說,再稍加引導,她真兇的身份就跑不了,他們都是這麽認為的。
蕭程于是偏頭去問另外幾人是否有聽到“求救聲亦或是慘呼聲。”
幾人皆搖頭說沒有,若是一早聽到這些聲音,他們早就闖進去了。
那樣的話,悲劇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蕭程點了點頭,命人帶來仵作與錢衡的屍身。而他自己則又轉身回到案前,黑沉沉的眸子掃過衆人。
不多時,錢衡的屍身被放在擔架後擡上公堂,因為是冬季,天氣寒涼,所以雖然屍體已經放了一日,也沒有明顯的腐臭的現象。
錢德源顧不得規矩,顫巍巍上前掀開錢衡身上的白布,當看到錢衡青灰的面色和手背上的屍斑,渾身一顫,頓時泣不成聲,“兒啊,我的兒啊!”
他發洩了好一會情緒,期間差點哭暈過去,若不是有人在一旁扶着,一定一頭栽在錢衡的屍身上。
錢德源眼中含了恨意,看向上首的蕭程,沉着嗓子喚了聲大人,“殺人者償命,那姑娘殺了我兒,人贓并獲,大人莫不是有心包庇?”語氣中已經隐隐有了逼迫之意。
蕭程淡淡道:“本官不願誤判一樁案子,此案疑點重重,錢老爺想要的是真兇伏法,而不是随意的一條無辜性命,不是嗎?”
錢德源望着蕭程,目光灼灼,啞聲問:“若大人能夠證明,殺我兒者,不是那位姑娘,我自是無話可說。”
話音剛落,便見蕭程點了仵作回話。
仵作恭敬的朝蕭程行了一禮後,俯身将錢衡身上的白布,再往下拉了拉,最終露出胸口那處猙獰的血窟窿,“死者全身上下的傷,只這一處,此為致命傷。由傷口形狀和深度可以判斷,兇器應該是前窄後寬,長六到七寸,寬約一寸,且是一柄雙側開刃的利器。”
話音剛落,就見千鐘隔着白布,把之前發現的那把匕首,送到仵作面前,“先生請看,是否與這柄匕首相符?”
仵作細細端詳過後,點頭答是。
錢德源聽得有些不耐,“如此又能證明什麽?”這與人是不是蘇子衿殺的,一點關系也沒有。
蕭程看他一眼,然後對着堂下跪着的幾名小厮,将之前的話再問一遍,“當日,你們可有聽到慘呼聲?”
衆人皆搖頭說未曾。
“這不可能。”仵作脫口而出,指着錢衡胸口那個猙獰的血窟窿道:“心口這道傷是唯一的致命傷,但并不能做到瞬間致死,且傷口有明顯的旋鈕痕跡,這個過程更是萬分痛苦的。”
“再者,”仵作說着擡起錢衡的一只手,“從死者指甲內殘留的皮脂與血跡,可以推斷,死者死之前掙紮的過程中,指甲曾劃破兇手的肌膚。如此痛苦的過程,怎麽可能沒發出一聲慘呼?”
錢德源聽得痛心疾首,紅了眼指着跪在地上的六人道:“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衆人吓得連連搖頭,直道當真沒有聽到少爺的慘呼聲。
“可否判斷出,匕首抽離時,是向上受力,還是向下受力?”堂上的蕭程忽然問向仵作,只要不是兇手刻意擾亂視線,這個回答關系着兇手是在正面行兇,還是從死者背後偷襲。
關于蕭程問的這一點,仵作一早就注意到了,因此蕭程問後,他直接就能答出來了,“回禀大人,匕首抽離時,是向上受力。”
話音剛落,仵作立刻就被蕭程點醒,眸子一亮,一臉恍然大悟,“如果兇手是從死者身後偷襲,這個姿勢抽離匕首時就會有向上受力的劃口,而這個姿勢能夠在給死者致命一擊的同時,很好的捂住他的嘴,讓他發不出聲音。”
這就解釋了,為什麽當日沒人聽見錢衡的慘呼聲了,因為他是被兇手捂住嘴後,慢慢掙紮直到死去。
“能做到這樣無聲無息的殺死死者,兇手的體力遠超死者。”仵作解釋道。
他這話一出,衆人就都明白了,繞了這麽一大圈就是為了要把蘇子衿摘幹淨啊。
公堂下跪着的錢府家仆,再不敢咬着蘇子衿不放了。尤其是包括來旺在內的四名男仆,危機感滿滿,若是蘇子衿的嫌疑洗脫了,他們豈不是成了最可疑的那個。
錢德源顯然也聽出來蕭程有心摘幹淨蘇子衿,他雖然也覺得按這推斷,蘇子衿确實不可能是兇手,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哪能有那樣的力氣。
但一切還只是推斷,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麽,蘇子衿若是兇手,她不會說實話,而錢衡成了一具屍體,也無法從他嘴裏得到答案。
他心中雖然已經不如一開始堅信蘇子衿就是兇手,卻也沒打算松口。
他要的是真兇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