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進退之間
“哼!”周芷若還沒說話,殷離倒先冷笑了一聲,“武當派名門正派,怎麽會有你這種登徒子,喜歡在口頭上讨女人便宜!我姊姊和我一向形影不離,幾時喂你吃過飯了?你這麽大個人了,胡謅這種謊話,也不臊得慌!”
張無忌被殷離的搶白鬧了個大紅臉,暗道:這位姑娘說話好生不留情面!簡直是不分青紅皂白!
其實,這倒是他錯怪殷離了。殷離自和周芷若一行接結伴而行以來,兩人藝高人膽大,未過于掩飾容貌。兩名絕色少女聯袂行走江湖,時不時有些知慕少艾的年輕男子仗着自己的一點武藝或者所在門派的名氣,随便擇個理由前來搭讪。盡管這類事情大部分交給胡青牛和王難姑處理,然而殷離司空見慣,實在是煩不勝煩。
“不得無禮。”周芷若輕咳一聲,急忙阻止,“這位是武當山的張無忌張少俠。”她想了想,又向殷離說道:“他就是你姑母殷素素的兒子。算起來,他是你的表哥。”後面兩句話聲音壓得極低,除了殷離外,場中無人聽見。
殷離卻未因此改變自己的态度。
殷素素随謝遜出海到冰火島時候她還沒有出生,和這位傳說中的姑母沒有任何交集。更何況殷離看的很明白,她的父親寵妾滅妻,完全是在殷家人包括殷天正的縱容默許下進行的:
老人家把傳宗接代看的很是重要,待到二娘肚子争氣,生出兩個兒子來,自家娘親卻只得自己一個,漸漸的,無論殷野王怎麽寵二娘,無論二娘怎麽欺負娘親,殷家人都像耳朵聾了、眼睛瞎了似的再也看不見了。就連家裏的仆人們也懂得捧高踩低,殷家的福祿壽三兄弟一向是二娘的幫兇,可惜殷離年紀幼小,打不過他們,激憤之下殺了二娘之後倉皇出逃,反連累母親無辜慘死。
是以殷離恨屋及烏,待到九陰真經小成之時,便要回去報複殷家,幸好被周芷若和王難姑勸住,以言語寬慰之,拿反元大業勸解之,殷離才慢慢放棄了報複的念頭。
因為這些原因,殷離怎麽可能因為張無忌是殷素素的兒子,便對他另眼相看呢?她可沒在蝴蝶谷中遇到那個倔強兇狠、只會咬她的臭小子,自蝴蝶谷之後,周芷若便是她最親密的玩伴。眼下看到玩伴有可能被別人搶走,她豈會有好臉色?
趙敏卻沒想這麽多。別人家的恩怨情仇和她沒有絲毫關系,她眼中只有張無忌一個。她素知張無忌重視親情,看到殷離甚至比記憶中更加瘋瘋癫癫,言行出人意表,她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氣。她并不畏懼和別人搶男人,前世裏和周芷若的兩女争夫令她鬥志高漲,然而,如果對手是殷離的話,便如同一拳打出去,落在一團棉花上一般,軟綿綿的毫無着力點,令人說不出的郁悶。不過,按目前情況看來,殷離是應該不會和她争張無忌了。
可是,周芷若呢?周芷若可沒那麽容易被打發。趙敏一雙妙目,直往周芷若身上打量。卻見周芷若突然開口問她:“趙敏,你此番黃雀在後,埋伏重兵,究竟想做什麽,也索性說個明白吧。”
張無忌聞言,心中大大不解,看了看趙敏,又看了看周芷若,見周芷若一臉嚴肅的樣子,又看了看周圍殷離、王難姑等人戒備的神情,便問趙敏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周芷若不等趙敏回答,便冷冷開口說道:“張少俠既然和朝廷郡主走在一道,難道竟毫不知情嗎?我們費了好大力氣,才擒住了這個朝廷走狗,正欲就地正法,以報我千千萬萬漢人被屠戮之仇,想不到邵敏郡主棋高一着,神機妙算,竟然調來重兵。我等若是殺了那人,想來自身性命也危在旦夕。但郡主既下令圍而不攻,又親身前來,想必定有緣故。還望邵敏郡主賜教。”
殷離的反應也很快。周芷若話音剛落,她就狠狠瞪了張無忌一眼,道:“據說你的母親便是我姑母殷素素?你便是我表哥?怎麽會和蒙古鞑子走在一道?殷家人縱不好,也知道廉恥,斷然做不出這種屈膝叛國的醜事!”
趙敏聽周芷若開口就知道不好。她和周芷若打交道很久,心中先入為主地以為周芷若和張無忌久別重逢,應該還像原先一樣扮柔弱,裝無辜,最多含蓄的綿裏藏針,來博取他的好感。想不到周芷若居然咄咄逼人至此!
趙敏腦子轉的很快,立即笑吟吟地開口說道:“周姑娘可是太擡舉我了。那些兵士哪裏是我調集來的?只是我卻不是很明白,幾天前你還和躺在地上的這位公子有說有笑,相談甚歡,甚至論及婚嫁,怎麽現在卻翻臉不認人,說他是走狗呢?我蒙古朝廷雖然求才若渴,可也是寧缺毋濫的。這位公子不過二十餘歲,年紀尚輕,正是外出游學的時候,哪裏招惹到了周姑娘,竟要非止他于死地不可?”
殷離聞言,早在一邊氣的叫起來:“你不幹不淨的攀扯別人做什麽?誰論及婚嫁了?”
趙敏生怕她再說出什麽話來,忙高聲叫道:“趙一傷,你且過來,大家當面對質!”
果然那堆作獵戶打扮的人中為首的一個飛奔而來,向趙敏行過禮後,便指着胡青牛說道:“那天屬下探路之時,剛好遇到這幾人。那時正是傍晚,他們正在生火造飯。這位先生拉着那位公子說,其實周姑娘對他頗具好感,他看着周姑娘長大,也願意從中保媒,促成這對姻緣,只要他待她好。那位公子面帶猶豫,這位先生便一力應承道,周姑娘算是他半個徒弟,師命大多天,便是周姑娘面上羞澀,也好半推半就了。”
他這一番話說出來,王難姑、周芷若一行人先自己炸了鍋。殷離面帶詫異之色望着胡青牛,仿佛不認識這個人似的。王難姑柳眉倒豎,惡狠狠地逼問:“你當真這麽說了?怎能這麽編排芷若?”
胡青牛聽對方把自己私下裏和王保保說的悄悄話複述出來,吓得臉都黃了。
胡青牛這輩子極少做這牽線拉纖的事情。他看人的本事素來不濟。
十幾年前他救回一個叫鮮于通的華山派弟子,以為對方是好人,便各種明示暗示要把妹妹胡青羊許配給人家。結果自家妹妹未婚先孕,被對方始亂終棄,羞憤自殺。
為了這件事情,王難姑說過他很多次。他只顧痛恨鮮于通恩将仇報,品行卑劣,卻對王難姑說他識人不明的事情耿耿于懷。
和化名王明的王保保結交之初,他常有清風拂面、心曠神怡之感,因此驚為天人,一力想撮合他和周芷若,甚至還說服了王難姑,和他站在同一邊。因此那時夫妻兩個加上殷離聯合對周芷若施壓,逼得周芷若以自身名節為餌,促使真相水落石出。
調查真相自然需要胡青牛的配合。雖然那時還不是很相信周芷若的話,不過胡青牛還是依言充當了一個催化的角色。當然,在這種并非信賴的合作中,胡青牛難免超角色發揮幾句,什麽“面上羞澀”、 “半推半就”便是他随口胡謅的,順勢抒發心中不滿之意而已。原本認為是聲音極低,是私房話,想不到趙敏手下自有能人,居然偷聽了去。
顧不得責罵胡青牛了。在外人面前維護自己心愛弟子的聲譽才是重點。王難姑強行鎮定,理好思路,突然說道:“不愧是鞑子郡主,手下人專門喜歡捕風捉影,造謠生事。然則郡主專程跑來大漠,就是為了說這些閑話的?”
比口才,王難姑如何是趙敏的對手。更何況這種暧昧之事,向來是洗也洗不清的。趙敏笑眯眯地說道:“且不論是不是造謠。我們可以問過沿途的行人,這位公子是不是一直和你們同行,有說有笑,怎的今日就被你們打得重傷呢?”
張無忌冷眼看着眼前諸人神色,疑窦叢生。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總覺得有些難受。他又看了看周芷若,見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心中便有了底氣,突然間開口說道:“周姑娘又怎會錯傷無辜?想必是有什麽誤會。再者,你我二人方才并未在場,怎知此人因何受傷。”
趙敏似笑非笑地看了張無忌一眼,沖着趙一傷使了個眼色。趙一傷便上前一步,大聲說道:“禀報主人,小的和兄弟們都看的清清楚楚,确實是這位周姑娘暴起發難,打傷公子的。”
趙敏心中偷笑,卻故作沉吟地說道:“周姑娘溫柔善良,自然不會随意傷人,此事定有蹊跷。難道?”
張無忌急道:“難道什麽?”
趙敏道:“我不好意思說。”她看了看周芷若,又望了望那邊躺在地上不知道傷勢如何的王保保,臉突然間紅了,深深低下頭去。
王難姑見她這番做作,豈不明白她的居心,氣的七竅生煙,頓足叫道:“鞑子郡主好生狠毒!竟想敗壞我徒弟的名節!我徒弟清清白白的,和那個姓王的什麽都沒有……”
趙一傷一直恭謹地站在趙敏旁邊,此時卻突然開口說道:“是不是清白,這事誰知道?不過屬下曾親耳聽到周姑娘師公許婚,周姑娘,敢問這又如何解釋?”
衆人皆望向周芷若,便看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輕笑一聲說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有什麽好解釋的?我怎麽可能跟漢奸有瓜葛?”她轉頭望向張無忌,向着他說道:“張少俠,你是武當弟子,我有句話要問你,卻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張無忌一愣,心中一陣激動,說道:“你要問什麽?無論你說什麽,我都會信你。”
周芷若笑了笑,指着躺在一邊的王保保說道:“這個人的父親是漢人,但是他卻心甘情願,替朝廷出力,因他身份顯赫,必然成為我漢人的心腹大患。此人已過繼給汝陽王府,是你身邊這位邵敏郡主的哥哥。我為武林計,自然是要殺了他,永絕後患的。但骨肉親情,想必趙敏姑娘必然會處處阻擋我。你到底站在哪邊?”
張無忌大吃一驚,心中茫然,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便看見周芷若一笑,大聲說道:“無論你站哪邊,我始終是要殺他的。今日不成,還有來日。就此別過。”說罷,和殷離對望一眼,兩個人一人帶着王難姑,一人挾起胡青牛,運用九陰真經上所載的絕世輕功,竟然就此遁去。
趙敏眼睜睜看着張無忌面上惘然,望着周芷若一行帶着煙塵般滾滾而去,心中顧及王保保傷勢,追趕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