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闵貴妃, 說是今晨沒了!”林姑姑又重複了一遍。

賈甄甄腦子裏空白了三個彈指間。

闵貴妃死了,以後她不用再戰戰兢兢過日子了。

可是她死了,甄讓怎麽辦?!

上輩子, 就是因為她爆出自己是假公主,才拔出蘿蔔帶出泥的, 查到了甄讓的身份。

現在她死了,甄讓怎麽辦?!

“怎麽沒的?!”賈甄甄急聲道。

“不知道,今晨宮人進去的時候,人已經去了。”

說話間, 林姑姑掀簾進來,道:“不管怎麽樣,她都養了公主一場, 如今她沒了, 于情于理公主都該進宮去看看。”

闵貴妃這個時候死太蹊跷了,她肯定要去看看的。

賈甄甄迅速從床上下來,接過素衣胡亂往身上穿。

穿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們都下去,”賈甄甄揮手屏退宮人, 急急看向甄讓,“闵貴妃前腳剛死, 我這後腳就回來了,你說父皇會不會生疑?”

這院子裏耳目衆多,只怕賈甄甄昨晚回來,該知道的已經全知道了。

“不會, 皇上問起來,你就說那晚落水被人所救,昨夜才回的盛京。”

“父皇會相信嗎?!”賈甄甄半信半疑。

甄讓将手中的簪子穩穩送進賈甄甄發間, “會。”

好吧!

甄讓素來得陳帝的青睐,他說會就會吧!

兩人穿戴好,連早膳都沒吃,就急急朝皇宮奔去。

上了馬車之後,賈甄甄才有空閑,問道:“這事你怎麽看?”

“要麽是皇上私下動的手,要麽是自缢。”

賈甄甄涼涼瞥了甄讓,“你倒是真敢說!”

“夫人問,自然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甄讓含笑遞過來一塊糕點,“先墊墊肚子,一進宮一時半會應該吃不到東西。”

賈甄甄接過糕點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問:“你覺得哪種可能性更大?”

“後者。”

“為什麽?”

“皇上昨日已經下旨懲處了闵貴妃,不可能再私下對她動手。”

也對!

陳帝如果真要殺闵貴妃,犯不着繞這麽一大圈。

“可闵貴妃是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人,怎麽可能會自缢?”賈甄甄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甄讓在心裏嘆了口氣。

昨日雖然他去見過闵貴妃,跟她做了交易。

但以他對陳帝的了解,陳帝昨夜應該也去見了闵貴妃。

賈甄甄見甄讓久久沒答話,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想什麽呢?”

“若是只有她死了,才能保住她想要保護的人呢?!”甄讓擡眸。

賈甄甄一愣,旋即有一個可怕的猜測冒出來。

“難不成是……”

闵貴妃死,他也有份。

甄讓不想向賈甄甄撒謊,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伸手遞了盅茶過去。

賈甄甄便覺得這是默認了。

蓮貴人滑胎,牽扯出闵貴妃毒害皇嗣的事情來。

但時隔多年,光憑那個宮女的口供,和一本冊子,不好定重罪。

所以陳帝明面上罰闵貴妃舂刑,實則私下用賈姝威脅闵貴妃讓她自盡,敲打近期在朝中鋒芒太過的闵相?!

縱然賈姝是闵貴妃的軟肋,可同時也是他的女兒。

陳帝就沒想過,若是有一天,賈姝知道,他利用自己逼死自己的母妃,會怎麽看他這個父親?!

甄讓瞧賈甄甄臉色蒼白的模樣,嘆了口氣,慢慢伸手抱住她。

正要說話時,甄讓在外面道:“公主,公子,到了。”

賈甄甄如夢初醒,一把推開甄讓,迅速跳下馬車。

闵貴妃拿她當靶子,可賈姝是真心把她當姐姐的。

現在闵貴妃突然不在了,賈姝一定很難過。

賈甄甄一路跑到汀蘭宮。

平常衣香鬓影的汀蘭宮,今日格外冷清,連個宮人都沒見到。

雖說宮中不許私祭,但一宮之主沒了,也該挂白幡才是。

可賈甄甄一路走過來,汀蘭宮陳設卻一如往昔。

轉過假山,才碰到闵貴妃身邊的大宮女阿袖。

快步走過去,道:“袖姑姑,宮中怎麽沒設祭?”

“人都不在宮裏了,還有什麽設祭的必要?!”

賈甄甄怔了下,下意識道:“不在宮裏去哪兒了?!”

“這公主就要去問皇上了。”

阿袖眼裏閃過一抹怨憎,敷衍的沖賈甄甄行過禮,便步履匆促走了。

闵貴妃生前被貶為庶人,死後是沒有資格葬入皇陵。

若是送出宮,只怕是去了亂葬崗。

“不用擔心,闵相得了消息,自然會想辦法攔住,好生葬了她的。”甄讓走過來道。

賈甄甄點頭,見賈姝的宮女守在寝殿門口,便知道賈姝在殿裏。

扭頭沖甄讓道:“你就別進去了,我跟姝兒說說話。”

雖說闵貴妃罪有應得,但畢竟是甄讓他們翻出了舊事,賈甄甄怕賈姝遷怒他。

甄讓輕輕颔首,立在外面等她。

賈甄甄推開殿門,一個人進去。

今日天氣陰沉,寝殿內門窗緊閉,還燃着昨夜的殘燭。

賈甄甄一進去,就看到賈姝雙手環膝,抱着一個畫軸,瑟縮在床邊,雙目緊閉,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

賈甄甄快步走過去,想去拉賈姝,卻不小心碰到了她手中的畫軸。

“啪——”

畫軸掉在地上,發出脆響。

賈姝瞬間被驚醒,掙紮着爬過去撿畫,卻還是遲了一步。

畫軸迅速散開,看到畫裏的人時,賈甄甄愣了一下。

“我的畫,我的畫……”

見賈姝着急的模樣,賈甄甄忙将畫軸遞過去,“別擔心,沒壞。”

“母妃,母妃……”賈姝抱着畫軸,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滾。

腦子裏,又閃過昨夜的場景。

昨夜,闵貴妃說她今天要離開了盛京了,留賈姝在她殿裏睡,母女倆說說話。

賈姝心裏不大願意,但也不敢忤逆,便睡在了裏側。

兩人正說着話時,阿袖進來說大監來了。

賈姝以為,是陳帝氣消了,改變主意了。

卻沒想到大監進來道:“娘娘明日就要離開盛京了,皇上怕娘娘想九公主,特意讓畫師加緊畫了兩張九公主的畫像,讓娘娘帶着,以解思念之情。但這兩幅都不錯,皇上不知道如何選,便讓奴才都拿來了,讓娘娘您自個兒選一個。”

因她們已經睡了,內殿燈籠熄了大半。

再加上層層紗幔遮掩,大監并沒有發現賈姝也在,進來便徑自說明了來意。

賈姝對自己的畫像不感興趣,便打算趁闵貴妃挑畫的時候,趕緊睡着。

那樣等大監走了,就不用跟闵貴妃說話了。

可剛閉上眼睛,就聽到闵貴妃凄厲道,“臣妾陪了皇上二十年,皇上就這麽對臣妾嗎?!”

賈姝狐疑扭頭。

這才發現,大監說兩幅畫畫的都是她,但其中有一幅卻是闵貴妃的畫像。

賈姝下意識想出聲,闵貴妃卻先一步開口道:“左邊那副留下,滾!”

大監沖闵貴妃行過禮,讓內侍将賈姝的畫像留下來,帶走了闵貴妃的那幅。

“母妃,大監剛才拿走了。”大監走後,賈姝才從被子裏探出頭來,小心翼翼道。

闵貴妃扭頭,看着賈姝,嘴唇哆嗦着,伸手想去撫摸賈姝。

賈姝下意識躲開,闵貴妃的手有氣無力垂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唇角才勉強扯出一抹笑,“嗯,大監拿錯了。”

燈火太暗,賈姝并沒有注意到,闵貴妃說這話時,已是面如死灰。

怕闵貴妃再說賈甄甄不好的話,賈姝佯裝打了個哈欠,小聲道:“母妃,不早了,我們早點睡吧!”

“好,睡!”

闵貴妃一反常态的沒有像往常一樣呵斥她,讓賈姝心裏發毛。

即使‘睡着’了,她察覺到闵貴妃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賈姝絲毫沒有覺得溫暖,反倒下意識想逃,正要假裝翻身時,闵貴妃突然開口。

“姝兒,今天在外面的人是你?!”

“姝兒,你怎麽了?”

現實跟記憶裏的兩道聲音突然重疊在一起。

賈姝一個激靈,猛的像後縮,哆哆嗦嗦道:“不是我!”

昨晚,她就是這麽回答闵貴妃的。

賈甄甄被賈姝驚恐的模樣吓了一跳。

以為是闵貴妃突然離世,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忙伸手抱住她,輕聲安撫道:“姝兒別怕,母妃不在了,還有六姐在,六姐會保護你的。”

“姝兒,在這宮裏誰都不要相信。”

闵貴妃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一瞬間又恢複到了平日的嚴厲模樣,“母妃走後,你要繼續跟賈甄甄交好,讓她護着你,但是你記得,今日你聽到的這件事是你的保命符,要在關鍵時候用,母妃會讓你舅舅護着你的……”

“姝兒別怕,你還有六姐。”賈甄甄抱着賈姝,輕哄道。

不管她跟闵貴妃之間如何,她跟賈姝永遠都是姐妹,這一點不會變。

昨夜闵貴妃說完那番話後,便讓賈姝走了。

今晨,闵貴妃就服毒自盡了。

賈姝雖然性子怯弱,但不傻,她知道,陳帝是借畫逼死了她的母妃。

以後偌大的宮中,就只剩下她一個。

賈姝抓緊賈甄甄的袖子,哽咽道:“六姐,以後姝兒就只有你了。”

甄讓在外面等賈甄甄的間隙,正好碰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站這兒幹什麽?!汀蘭宮又不缺門神!”

闵思琢火急火燎跑過來,正要往裏沖時,被甄讓攔住。

“你喜歡九公主?!”甄讓看着闵思琢。

闵思琢一臉‘你有病’的眼神看着闵思琢。

“那你想尚公主嗎!?”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

闵思琢迅速蹲下來,彎腰剛從甄讓胳膊下鑽過,就聽到甄讓道:“上次甄甄入宮為金宴盞求情的事情,我欠你一個人情,今天還給你,如果你不想尚公主,就盡快離開盛京。”

“你知道什麽?!”剛邁開腳的闵思琢瞬間頓住,眼裏瞬間豎起防備,

甄讓正要說話,見賈甄甄扶着賈姝出來,扔下一句,“我言盡于此,至于怎麽做,随你。”

說完,便去找賈甄甄她們。

賈甄甄不放心賈姝,親自将人送到她殿裏,看賈姝喝過藥睡下,才出來。

就看到甄讓和大監在廊下說話。

看到賈甄甄,大監拂塵一甩,笑道:“皇上請六公主和甄大人去龍乾宮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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