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叫十六聲 (1)

“咚”的一聲輕響。

霍景言微微側頭, 發現林婻閉着眼睛,頭靠在車窗上,已然睡熟。

之前淩人的氣勢早已消失不見, 反而有種反差的可愛。

霍景言扶額,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那一丁點氛圍, 都被她熟睡的模樣悉數毀掉。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和她說一次真心話, 卻沒想到她會累成這樣,倒頭就睡。

他脫下大衣, 悉心幫林婻蓋上。

或許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轉眼到了年三十。

今年過年,她要和霍景言回老宅一起過。

自從父母離婚、奶奶去世後, 她已經很久沒好好過年了。去年這個時候, 她一個人跑到了東南亞某個小島閉關趕稿度假, 連年夜飯都沒和父母一塊兒吃。

倒不是多傷感的事, 她本來對過年就沒有太大感覺,無非就是一家人湊一起吃頓飯看看春晚。所以能找個風景宜人的地方度個假,她樂得開心。

今年結了婚,就沒那麽自由了, 必須要和霍景言回家。

不過林婻還是有點期待的。

霍家作為雨城赫赫有名的家族之一,也是林婻從小比較熟悉的一家人,其中秘辛八卦, 她也知道不少。

霍家人大概是她認識的這圈子裏最佛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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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于其他子嗣龐大家族的盤根複雜、勾心鬥角, 為了繼承家業不惜一切, 霍家人一個比一個佛系,從上一代起就沒人願意接手家裏的生意。

霍家奶奶有三個兒子,按理說應當上演一出争奪繼承權的大戲,結果三個人沒一個願意接手集團。

老大霍允仁是位物理學家, 一心撲在科研事業上,在L市的重離子加速器國家實驗室搞研究;老二霍允修是霍景言的父親;老三霍允信目前定居歐洲,是杜塞爾多夫大學的生物學教授。

當初霍允修會答應接手家裏的生意,也是為了娶霍景言他媽媽,和霍家奶奶做的交易。

到了霍景言他們這一代,依舊沒有人願意接手集團。

老大霍景曦是大伯霍允仁的大閨女,完全繼承了她爸爸的衣缽,和霍允仁在實驗室一起搞研究;老二霍景禮是小叔霍允信的兒子,和父母在歐洲定居,早已在德國成家立業,娶了個外國媳婦兒;霍景言排老三,本身打算考警校并不考慮繼承,結果因為霍允修大病被迫接手了家裏的産業;老四霍景行是大伯霍允仁的小兒子,還在上大學,典型的纨绔公子哥,對公司并不上心。

這麽看來,接手集團的那個人反而是最慘的。

今年聽說霍景禮會帶家裏的小糯米團子回國,一家人一起過年,林婻還挺期待的。

林婻精心收拾一番,早早和霍景言出了門。

他們到時大部分人已經到了,迎接他們的是霍景言的母親,溫溪。

“婻婻,我好想你!”剛進門,她就毫不顧形象地給林婻一個愛的抱抱。

年近五十的溫溪,一點不顯年歲。不僅皮膚好,長相也像少女一般靈動明豔。

溫溪是名旅行作家,性格肆意灑脫,和霍家人的沉穩嚴謹格格不入。可霍景言的爸爸霍允修就是對她一見鐘情,并且不顧霍家奶奶反對,将她娶進家。

都以為進了霍家,她會成為籠中鳥,可霍允修對她萬般寵愛又放任。自從霍景言接手公司後,更是親自陪她環游世界。

林婻抱住她:“溪姐,我也想你。”

以前溫溪讨厭別人管自己叫阿姨,所以大家都管她叫“姐”。

可這回溫溪有點不樂意了,噘着嘴對林婻道:“婻婻,你該叫媽媽了。”

林婻抿嘴,羞澀地笑了下:“媽。”

溫溪十分高興,朝她道:“你小時候我騙你管我叫媽媽,阿嫤不同意。嘿嘿,這回氣死她咯。”

林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霍允修扶着霍家奶奶走到玄關,霍家奶奶正好聽到溫溪開的玩笑,不滿地用拐杖敲擊地板:“多大人了,沒個當媽的樣。大過年,瞧瞧你都在說些什麽。”

溫溪背對着霍家奶奶,朝林婻吐吐舌頭。

林婻和霍景言跟幾人拜完年,霍允修笑着替老婆解圍:“媽,小溪跟婻婻關系好,開玩笑的。”

霍家奶奶怨念地瞪他一眼:“你就向着她吧,一個個都不省心。幸好你倆的兒子聽話,兒媳婦也聽話。不然真是要被你們氣死。”

溫溪笑了笑,過去扶她:“媽,大過年的,瞧您說的。”

霍家奶奶雖然嘴上埋怨,卻沒多說什麽,讓溫溪攙扶着自己,朝客廳走去。

傭人正在客廳忙碌,有的在挂燈籠張貼福字,有的在準備年夜飯的食材,有說有笑,好不熱鬧。客廳內不少地方裝點了紅色的飾品,年味十足。

霍景言将帶來的東西遞給傭人,便聽霍家奶奶對他道:“先去看看你爺爺吧。”

“嗯。”霍景言應了一聲。

和霍景言在祠堂為霍君誠燒了一柱香,兩人回到客廳。

霍家過年有自己一套規矩。

祭祖過後要給長輩敬茶。

大伯母扶着霍家奶奶進客廳時,其他人已經準備好所有東西,正随意聊着天。

霍家奶奶看看一圈人,皺着眉埋怨道:“阿信那小子,崇洋媚外。現在連家裏規矩都忘了。”

大伯母笑容溫婉,柔聲勸道:“媽,阿信他們飛機誤點了,今晚就回來。而且這回帶着嫣嫣,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很多不方便的事。”

聽到這回嫣嫣回來,霍家奶奶哼了一聲,埋怨的神色才減少不少。

先從大伯一家開始敬茶。趁着沒人注意,霍景言悄聲對林婻道:“一會兒跟着我就行了。”

林婻點頭:“嗯。”

這種幾代傳承的家族規矩多,林婻雖然是第一次來,但也不怵。她出身林家,這種繁文缛節的場面也見了不少,雖每家的規矩各不相同,但也大同小異。

敬過茶後,一家人随意吃了午飯,霍家奶奶叫了霍景言他們去書房。

林婻則跟着溫溪去傭人們裝點好的客廳,幾個女人一起包餃子。

林婻不會包,就站在旁邊看着幾位長輩忙碌。面和餡是傭人提前準備好的,只需要做劑子、擀皮、再包就行了。

林婻看着她們分工,手腳麻利地準備好餃子皮,溫溪叫她來學怎麽包。

一邊教着,一邊跟林婻講,她之前也不會包,是霍家奶奶教得她。

雖然霍家奶奶不太喜歡她,但嫁過來後便也将她當做一家人看待,從沒做過不尊重她的事。

溫溪跟她講,家裏之前沒有包餃子的習俗,都是傭人準備好的。後來,是霍家奶奶要求一家人一起包餃子的,久而久之,成了家裏的規矩。

“她說一家人一起包餃子才有過年團圓的感覺。”溫溪笑着道。

林婻朝她笑了笑,沒說什麽。

她照貓畫虎将餡放置餃子中央,不太靈活的手指将皮捏上,放在盤子中和溫溪包好的比了比。

有點醜。

溫溪看她包好的餃子哭笑不得:“婻婻,你這樣包,下水煮的話是會散開的。”

林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指蹭了蹭鼻頭,不小心将面粉蹭了上去。

幾個人笑作一團,溫溪拿來紙巾幫她輕輕擦掉。

正好霍家奶奶他們從樓上下來,溫溪看到自己兒子,笑着叫他:“阿言,來看你媳婦兒包的餃子。”

霍景言走過來,佯裝驚訝:“婻婻會包餃子?”

林婻快速将餃子藏在身後:“不給你看。”

霍景言走近她,居高臨下地壓迫她,笑眯眯道:“給我看看。”

“不給。”林婻紅着臉朝後退了一步。

在她旁邊的霍景曦悄悄伸出手,捏起她包的餃子,遞給霍景言:“喏,婻婻包的。”

“景曦姐!”林婻嗔怪地叫了一聲。

霍景言接過來,利用身高優勢将那只餃子舉起,林婻踮了踮腳尖,沒夠到。

他認真觀摩半晌手中胖嘟嘟的餃子:“挺好的。”

終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林婻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将手上的面粉蹭到他的臉上。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別鬧了。阿言快教教婻婻。”

霍景言不再逗她,将手裏的餃子認真地擺在盤中,笑道:“蠢丫頭,我教你。”

林婻鄙夷地“嘁”了一聲,不滿地嘟囔一句:“誰要你教。”卻被霍景言從後锢住,手把手教她如何捏餃子。

他微微俯着身子,說話時,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尖。他身上是清冽的木質香氣,大概是怕被奶奶發現,一天都沒抽煙,身上的味道不似從前混着煙草的辛辣誘人,反而透着幾分幹淨清澈。

林婻不自覺紅了臉頰,意識也不知道飄到了哪裏。

一只餃子成型,霍景言問她:“學會了嗎?”

林婻這才意識回攏,斂眸看向端正立在她手中的餃子。

餃子都像人似的,形狀很正,帶着幾分鋒利。

“呃……嗯。”林婻含混地應了一句。

見她語氣敷衍,霍景言知道多半是在發呆,根本沒聽,幽幽嘆口氣:“再教你一遍,蠢丫頭。”

“……你才蠢!”林婻咬着牙小聲反駁一句。

霍景言低低笑了一聲,手上動作卻慢了幾分,更加細致地教她。

“阿言和婻婻感情真好。”一旁的霍景曦笑着調侃。

林婻擡頭,這才發現其他人都在看他們,臉上更熱了。她慌忙低下頭,假裝認真學習。

……

餃子包得差不多了,霍家奶奶聽到門外動靜,問:“是不是阿信他們回來了?”

話音未落,許姨激動地跑進客廳:“太太,三爺他們一家子回來了。”

聽她這麽說,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活兒,朝玄關迎了過去。

霍允信一家在國外定居後,很少回國,每次過年多是霍允信夫婦一起回來。這回難得一家五口一起回來,大家都挺開心。

霍家三兄弟長得極像,性格也像。尤其霍允信在國外教書,常常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俊雅斯文。霍景禮繼承了他的長相,笑起來也十分儒雅。

他懷裏抱着一個小糯米團子。小糯米團子穿了一身紅色小旗袍,像個精致的洋娃娃。她雖然是黑棕色的頭發,皮膚卻雪白,一雙湛藍色的眸子像是寶石般剔透晶瑩,纖長的睫毛像是兩把刷子,撲閃撲閃的,十分可愛。

第一次見到這麽多人,她有點害怕,直往霍景禮的懷裏鑽。

霍家奶奶早就忘了對兒子的數落,看到小糯米團子又是親又是抱。

幾人寒暄後,霍家奶奶依依不舍地放開霍初嫣,叫傭人幫他們将行李放到樓上。

漸漸的,霍初嫣也沒那麽認生了。

霍景禮便将小糯米團子放到地上,讓她和大家一塊玩。

趁着其他人都離開了,霍景禮家的混血娃娃偷偷跑到林婻身旁,一瞬不瞬地睜着圓滾滾的大眼睛看她。

霍初嫣緊緊抱着懷裏的迪士尼公主娃娃,小心翼翼地盯着林婻,問道:“auntie, auntie, is your english name Belle”

她的聲音奶萌奶萌的,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可愛極了。

林婻一瞬沒有反應過來,但是看到她懷中穿着黃色公主裙的娃娃,便了然她在誇自己是“美女”呢。她俯下身,眉眼柔和:“Thank you, my little angel.”

霍初嫣咧嘴一笑,白嫩飽滿的小臉蛋上浮起一層緋紅。

正巧霍景言經過,林婻笑着對他道:“嫣嫣說我是‘Beauty’呢。”

她想了想,突然笑嘻嘻對霍初嫣道:“He's the Beast.”

霍初嫣歪着小腦袋,認真打量了半天自己的帥叔叔,小眉頭一皺:“NO! He's not!”

“Yes, he is.”

霍初嫣又盯着霍景言看了半晌,一副“你美你說什麽都對”的模樣,無奈道:“Ok, he is.”

林婻哈哈大笑起來,朝旁邊的霍景言眨眨眼:“嫣嫣說你是野獸哦。”

霍初嫣不太懂中文,并不知道林婻在告她的狀,只朝霍景言咧嘴笑。

霍景言也不惱,依舊笑意盈盈的。他将林婻往身邊一攬,俯身在她耳邊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個字:“晚上。”

林婻的臉“騰”的一下漲起紅色,秒懂霍景言什麽意思。

霍初嫣并不知道兩人在聊些什麽,看到霍景禮跟在霍景言的身後下樓,邁開小短腿,颠颠地向她爸爸跑了過去,伸手要抱抱。

霍景禮将她抱起來,霍初嫣向他讨來兩顆水果糖,一人一顆分給了林婻和霍景言。

“嫣嫣很喜歡你們,她平時很護食。”見自家小丫頭認真地撕開包裝紙,将水果糖喂給林婻,霍景禮笑眯眯道。

水果糖清甜的香氣混着霍初嫣身上的奶味萦繞在鼻尖。林婻笑得開心,逗她,要把霍景言手中那塊也奪過來。

霍初嫣二話不說,伸出短粗的小指頭指着霍景言,奶聲奶氣又很努力地說着拗口的中文命令道:“給、林林。”

林婻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逗得笑岔氣。

“去吃年夜飯吧。”霍景禮道。

三人加着一個小糯米團子一起去了餐廳。

年夜飯的食材都是傭人下午準備好的,晚上傭人都回家過年,只需要他們自己簡單處理上桌就可以了。一家人吃飯時的座位也有規矩,按照輩分排列。

但這回霍家奶奶特意将霍初嫣留在自己身邊,笑容和藹地教她用筷子。

霍初嫣是第一次來家裏過年,林婻也是。

霍家奶奶對兩人格外照顧。不過霍初嫣到底是個自己吃飯還困難的年紀,霍家奶奶對她更照顧一些,照顧林婻的責任就交給了霍景言。

林婻已經好久沒這樣團圓地過年了。雖然她父母都不在,但她卻沒有排斥感,反而覺得這比之前更有年味。

記憶裏的除夕,這種團圓只在很小的時候出現過,那會兒爺爺奶奶還在。後來不是父親工作忙就是母親工作忙,再之後父母離婚,他們一家三口只會在年前或年後随意找間高檔的餐廳慶祝新年。

并沒有什麽特別有年味的感覺。所以她一直對過年沒有太多期待的情緒。

屋內早已被傭人們裝點上各種紅火的新年挂飾,所有人笑容晏晏聊着家常,霍景行張羅大家吃完飯一起去放煙花,觥籌交錯,影影綽綽,林婻一瞬間竟然覺得鼻子有些酸。

見林婻低着頭,霍景言壓低聲線,一本正經地問她:“怎麽?老公給你夾菜感動成這樣?”他邊說着,又多夾了兩個雞翅到林婻的碗中。

“……”林婻狠狠瞪了他一眼,見他在朝自己笑,撲哧一聲也笑了出來。

霍景言趁着沒人注意,桌子下緊緊握住她的手。

飯後,一行人去了花園放煙花。

霍景行買了一車煙花,張羅幾個年輕人一起放,林婻不敢,就拉着霍景言的手死死站在霍家奶奶旁邊,不動換。

霍景行笑她,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怕放煙花。

林婻小時候和林霄朗一起放過炮仗,結果二踢腳倒了,橫着爆炸把她吓了一跳,留下了心理陰影,之後再也不敢放這些東西了。

但是她又特喜歡煙花。她喜歡“砰砰”的聲音在天空中炸裂,巨大的轟鳴聲與心跳共鳴,讓她覺得又美又震撼。即使那美是一瞬的,她覺得自己也應該帶着敬畏的心情去欣賞這震撼的美景。

遠處已經有很多人放煙花了。耳邊是煙花炸開的聲響,無數的煙花在空中綻放,交相輝映,此起彼伏。林婻搓了搓凍僵的手,已經躍躍欲試了。

她催霍景行快一點。雖然她不敢放,但是每次放煙花,她就算只站在一邊,也會有種微妙的成就感。這是看陌生人放煙花無法帶來的快樂。

霍景行他們幾個一起研究了一番,先是點了一箱。

霍初嫣看着一朵一朵五彩斑斓的煙花在空中炸裂,在她媽媽的懷裏開心得手舞足蹈。她對着霍景行大聲道:“All fireworks! All!”

霍景行朝她比了個大拇指,等最後一朵煙花在空中消失,他跑過去拿了所有剩下的煙花。

他把煙花擺成足夠遠的間距,從最遠的一個開始點起。結果距離似乎沒算好,搞得他一陣手忙腳亂。霍初嫣開始笑話他,大伯母急得罵他蠢,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天空仿佛被無數的煙花點亮。林婻望着五彩斑斓的煙花綻放後化成點點碎屑消散在濃濃的夜色中,不由地翹起唇角。

她仰起頭,正好能看到旁邊的霍景言在側頭看他,眸子裏映着熠熠星光,唇邊镌着淺淺笑意。

她臉頰微紅:“看什麽呢。”

霍景言搖搖頭,不再看她,繼續認真地看煙花。

手上卻不着痕跡地加深力道,與她十指交纏,緊緊相握。

從花園回來,霍家奶奶早早回了房間休息。

霍初嫣年紀小熬不住,很快也被她媽媽帶回房休息了,剩下一群年輕人在客廳守歲。

她們幾個女人湊了一桌麻将,結果一算人數,多了一個。

大伯母把麻将牌拿來,笑道:“去年人數正好。今年婻婻來了,再過幾年,又能湊一桌。”

小嬸回她:“你這差得有點多了吧。”

“怎麽多。把你家兒媳婦和寶貝嫣嫣教會,婻婻再趕快生個女娃娃,不就又一桌了。”

林婻臉上爆紅,連忙擺手:“我不會打,看着就行了。”

溫溪把林婻拉到自己身邊,笑着替她解圍:“還是讓阿行找個女朋友帶回家更靠譜。婻婻坐我旁邊吧。”

大伯母一聽,哈哈笑了起來:“我家那不靠譜的?帶回來怕不是要開個麻将館。”

其他人笑作一團。

林婻準備乖乖坐到溫溪旁邊,卻被小嬸拉住胳膊:“婻婻來打吧,我要去看看嫣嫣睡着沒有。”

“小嬸,我真不會打。”

“沒關系,學一學就會了。”

“就是的。”大伯母在旁邊附和,“讓你小嬸上去吧。阿言麻将打得特好,讓他來教你。”

她一邊說着,一邊朝溫溪眨眨眼。溫溪會意,低低笑了一聲。

霍景行和霍景言正在收拾象棋棋盤。

霍景行苦着臉,棋只擺了一半,聽到這邊的動靜,連忙擡高音量:“媽,快把三哥帶走。我不想和他下棋。”

霍景言也不想跟他下棋。

象棋再好玩,也沒老婆好玩。

他不帶絲毫留戀地站起身朝麻将桌走去,教林婻認牌。

霍景行:“……”

莫名覺得自己像棵沒人疼沒人愛的小白菜。

林婻第一次玩,聽得暈暈乎乎的,但她手氣挺好,一摸一對兒牌,一摸一副牌。

霍景言給她講什麽叫一副牌、一對牌,什麽是“七小對”,什麽是“□□”。

其他幾人聽着一愣一愣的。

“阿言,你詐我們呢吧?這麽會兒落聽了?”霍景曦笑道。

霍景言擡眼,慢悠悠地睨她一眼,笑而不語,而後示意林婻去摸牌。

是張八萬。

林婻眼睛亮了亮,欣喜地朝霍景言道:“我知道,我知道,這是一副牌,對吧?”

她把八萬放到七萬和九萬之間。

霍景言眼睛一眯,笑盈盈道:“嗯。自摸,胡了。”

霍景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新手的緣故,林婻手氣特別壯,連了好幾把莊家,贏了不少錢。

其他人哀聲怨道,見小嬸回來,溫溪哭着臉趕忙道:“快快快,把他們夫妻倆趕走。”

小嬸見林婻手裏不少粉色鈔票,笑道:“嚯,溪姐,兒媳婦掙錢了就讓她跑啦?”

一旁大伯母附和:“趕快讓他倆走吧,再不走輸得更多。”

不明所以的小嬸眨眨眼,聽她抱怨完才知道怎麽回事,趕快把兩人趕走了。

某對在哪兒都不受待見的夫妻:“…………”

沒辦法,兩人只能窩沙發看電視。

客廳的電視一直開着,上面播放的是中央臺的春晚。但似乎沒有人在關注內容,只是等着零點時的

對于林婻來講,看春晚大概是除夕最沒必要卻又不能舍棄的一項。

雖然歷年春晚質量呈直線下降,但是不看又覺得缺了點什麽。

林婻似乎并不關注節目到底是在演些什麽,她惬意地占據幾乎整個沙發,頭枕在霍景言的腿上,漫不經心地刷着微博。

反倒是霍景言看得認真,時不時還配合着笑兩聲。

快到零點的時候,林婻從相冊中随意選了一張煙花的照片,剪裁、調色,覺得差不多了,發到微博上。

南木V:記得一起看煙花,新年快樂。[圖片]

微博才發出去沒幾分鐘,林婻便收獲了無數評論。

她随手翻了翻評論。

原本一群人還是認真地發新年快樂,但很快就跑偏了。一群人開始讨論她的“直男拍照審美”,要她和木嫂的結婚照,最後毫不意外地開始催新書。

這群人,竟然說她的仙女拍照技術是直男拍照!下回第一章就讓男主出車禍!

見林婻捧着手機傻樂,霍景言睨她一眼,将手中剝好的橘子喂給她:“在笑什麽?”

林婻咬着橘子,含混答道:“比你笑的好玩。”

天才曉得,那麽無聊的春晚小品霍景言為什麽笑得出來。

霍景言又喂她一瓣橘子,一本正經道:“人家演得那麽努力,好歹配合一下。”

“……”ok,fine.

這理由滿分。

林婻回完最後一條消息,坐起身,陪他看了會兒春晚。

嗯……還是挺無聊的。

林婻看了兩個節目,有點無聊,她從霍景言的褲兜裏摸索出嫣嫣給的那塊水果糖,拆開糖衣,塞進了嘴裏。

然後靠在霍景言的肩上,給他從舞美到演員吐槽了一溜夠。

霍景言比剛才笑得還要開心。

他覺得林婻沒去春晚說相聲簡直屈才。

終于熬到零點。春晚的主持人湊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說起了祝福話。

霍景言突然低聲問林婻:“林林,你今天玩得開心嗎?如果不喜歡在我家過年,以後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過。”

林婻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麽問,“咯吱”一聲把從水果糖咬碎。她想了想,坐直身子,認真地看着他:“沒有啊,我今天過得特別特別特別開心。”

似乎是怕霍景言不信,她故意說了好幾個“特別”。

不過她也沒有騙他,她今天确實很開心。

好久沒感受到這麽濃的年味兒了。

電視裏剛好傳來零點的鐘聲,身邊的人在互道祝福。

霍景言深邃的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林婻能從他深褐色的瞳仁中看到她的倒影。

只有她的倒影。

良久,他低頭吻上林婻的額頭:“林林,新年快樂。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像今天一樣開心。”

林婻眉眼間含着盈盈笑意。她摟住他的脖子,揚起腦袋快速啄了下他的唇:“老公,你也是。”

霍景言笑意清淺,收緊手上的力道将她擁入懷中,加深了這個吻。

唇齒間,是霍初嫣晚上給的那顆水果糖的清甜。

鄭皎皎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天寒地凍的深山老林裏,沒網沒暖氣,她也不清楚是有人說了她的壞話還是天氣太冷凍感冒了。

助理貼心地遞來熱水和暖寶寶,把她當做老佛爺一般盡心盡力地伺候:“鄭姐,別凍壞了身子。”

鄭皎皎點點頭,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她不是個嬌縱的人,認識她的劇組人員都說她脾氣難得的和氣。但臨近春節,又在這零下好幾十度的地方工作已經磨光了她所有的耐性,不能在自己充滿暖氣的房間躺着打游戲也不能在開着中央空調的商場裏和林婻逛街裝作歲月靜好,鄭皎皎耍脾氣似的跺了跺腳,這才發現腳都快被凍僵了。

她覺得有點委屈,鼻子都開始泛酸了。馬上就要到除夕了,她還想聽林婻去霍景言家過年的八卦,可自己竟然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縮成一團球,手機連一格信號都沒有!

鄭皎皎站起身,撒氣似的跺了跺被凍僵的腳,便開始朝遠處走去。

助理只走了一下神就發現鄭皎皎已經走出去了好幾步,連忙起身想跟上。似乎是知道助理的動作,鄭皎皎連頭也沒回朝他擺了擺手:“我随便遛遛,你在這兒待着別動。”說罷連忙又将手縮回袖子裏。

真特麽的冷啊。

還沒到鄭皎皎的戲份,她便無所事事随便溜達,眼睛東瞅西瞅,仿佛是在找什麽可以發洩情緒的事物。

然後她看到了副導演。那個身型有些發福,每次看到她都笑得谄媚的男人。

副導演正在訓斥小助理,看到走過來的的鄭皎皎便不耐煩地朝小助理揮揮手:“去去去,發什麽呆!”然後三步并兩步湊到了鄭皎皎身邊,露出那個标準的谄媚笑容,“皎皎,什麽風把你吹過來啦?”

副導演就是個捧高踩低的性子,知道鄭皎皎的咖位,把她當活菩薩似的供着。

鄭皎皎在心中冷哼一聲。什麽風?這兒除了冷風還有什麽風。她雙手環在胸前,語氣中帶着傲慢,開始沒事找事:“吳教授人呢?”

吳教授是犯罪心理學方面的專家,主要做他們這部懸疑劇的專業指導。鄭皎皎挺喜歡那個笑起來臉會褶成包子的小胖老頭,平時就靠聽他給自己講故事打發時間。

副導演的笑容凝固在了唇角。他八面玲珑,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鄭皎皎心情不好,略帶試探性地答道:“吳教授這幾天家裏有事……”

話音未落便看到鄭皎皎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連忙說道:“皎皎你別擔心,吳教授找了人替他……”說罷指了指遠處一個颀長的身影。

鄭皎皎冷哼了一聲,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個高大而陌生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男人五官俊朗,氣質不凡,可鄭皎皎是誰,她在娛樂圈破怕滾打了這麽多年見過了不知多少長相好看的男人,這樣的長相實在不值得她感到驚豔。

況且男人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眼簾微垂認真地看着手中的劇本,他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線,面若冰霜的模樣讓鄭皎皎覺得氣溫仿佛又驟降了十度。

她不由地哆嗦了一下,雙眉微蹙,積攢了多天的怒火借着這次全部發揮了出來:“你什麽意思?随便找個他學生就打算代替吳教授糊弄我是吧?!”

其實換指導是件小事,放在平常鄭皎皎根本不會在意這件事情。可這次她就是想借着什麽發發脾氣,正巧看到了這個一臉冷漠讓她看着不爽的年輕男人。

即使天氣寒冷,副導演依舊被她吼人的模樣吓出一身汗來。倒是旁邊那個男人,雖然聽到了他們全部的對話卻依舊處變不驚地瞥了鄭皎皎一眼,一言未發。

“姑奶奶,我哪兒敢糊弄您啊,”副導演伸手擦了擦額角的汗,匆忙解釋道,“這位是吳教授的同事,裴教授。我剛想把他介紹給你沒想到你就過來啦。”

副導演向裴珵遞去一個求助的眼神,一直站在一旁的裴珵這才走了過來,淡淡地做了個自我介紹:“雨城大學犯罪心理學教授,裴珵。”

鄭皎皎愣在原地,剛剛嚣張的氣焰瞬間全無。

在她心裏,教授都應該長成吳教授那樣,地中海小肚腩,這才有老學究的風範。眼前這個身材颀長五官精致的年輕男人怎麽看都像學生,怎麽看都不像個教授。

雖然鄭皎皎對長相好看的男人并沒有什麽感覺,但她着實欣賞長得好看又聰明的男人。大概是因為她從小成績就不太好,她覺得這類人都是神仙,不然為什麽好基因全給他們了?

她向裴珵伸出手,略帶歉意地笑笑,神情中竟還帶着一絲難得的嬌羞:“實在不好意思裴教授,我叫鄭皎皎。”

不曾想裴珵完全無視掉了她的手,只淡淡地點了點頭,回到了原來站的地方繼續看起了劇本。

鄭皎皎尴尬地站在原地,伸出去的手在冷風中被凍得有點發僵。

她收回之前所有對他有好感的想法!她讨厭這個像冰塊一樣的家夥!

淩晨的山裏,天氣冷得讓人無法忍受。

鄭皎皎躺在硬邦邦的床上,被凍得睡不着。

雖然她發誓她真的很不喜歡那個臉像個冰塊一樣的男人,但是她确實有意無意地盯了他一整天,想看看他到底是哪裏的構造和別人不同,為什麽什麽優點都讓他占了。

結果越看越讓她來氣,一整天都一個表情,他自己不嫌煩嘛。

鄭皎皎坐起身,從還算暖和的被窩中伸出手夠來衣服,把自己穿戴整齊。反正怎麽樣都是凍着,索性便出去逛逛。

荒無人煙的山林中寂靜無聲,只有幾個光禿的樹木的剪影,卻給這裏的景色徒增了幾分恐怖感。

鄭皎皎打了個哆嗦,擡眼卻意外看到了天空。

純淨的深藍的天空像一匹延綿的錦緞伸向遠方,上面似是鑲嵌着細密的碎鑽閃着奪目的光芒。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不自覺地揚起嘴角,打量起這幅美麗的景象。

她的目光向遠處伸展,突然發現遠處的懸崖邊有一個漆黑色的身影。鄭皎皎心跳快了半拍,這大半夜的,不會讓她碰見什麽輕生的人吧。

她慌忙跑了過去,邊跑邊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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