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叫二十三聲
裴珵将書收起, 林婻道:“別走,我有幾個不明白的地方,裴教授幫忙講解一下?”
林婻翻出自己的筆記本, 上面是她用五顏六色的筆做的筆記,還貼了便簽。便簽上是要問裴珵的問題。
裴珵不着痕跡地掃了眼她的筆記, 又專心看向便簽。
他覺得, 林婻算是他帶的一衆學生中學習态度最好的了。
雖然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她不是他的學生。
但是借給她的書, 她一定會認真看完,并且問些在裴珵看來是有思考過的問題。不像他的某些學生,總是問些他反複講過的知識。
這也是為什麽裴珵願意經常借書給林婻, 并且推薦些對她寫作有針對性的材料。
待他回答完, 林婻又笑眯眯推給他一摞文稿:“裴教授……順道幫我看看大綱有沒有什麽邏輯錯誤呗。”
裴珵:“……”
女人果然都是些得寸進尺的生物。
林婻到家時, 夜色已濃。
明亮的燈光照着偌大的空間, 顯得十分冷清。
霍景言近日在忙MuTech新品發布會的事情,每天到家很晚。林婻也在準備新書,對他的行蹤顯得并不關心。
已然初春,天氣轉暖。林婻換了一身輕便的真絲睡裙, 将今天裴珵給她的那些資料一股腦地丢到影音室,打開了早上沒看完的法醫紀錄片。
自從搬過來住後,這個影音室便被林婻據為己有, 當做工作室。霍景言鮮少下樓, 她便心安理得地将各種參考資料扔了滿地, 屋中一片狼藉。
林婻習慣将整個屋子照得明亮,窩在沙發上看紀錄片。她一邊看一邊做筆記,看得認真,沒注意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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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看到片子中的法醫手握手術刀, 嚴禁地劃開屍-體的左胸腔,背景音是不帶感情的英文講解——“啪”的一聲,屋內的燈瞬間熄滅,屏幕上的影響也驀地陷入全黑。狹小的空間一下子置于無盡的黑暗與沉寂中。
一秒,兩秒……屋中安靜地連呼吸聲都無法聽到。
林婻吓得一激靈,緩了幾秒,迅速抓起身邊的手機,打開手電筒,連拖鞋也來不及穿上,光腳跑向門口。
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使她漸漸恢複理智,可打開影音室的門,看到一條幽長的走廊盡頭被黑暗截斷,她再次停住了。
林婻生理上感到害怕,往前邁出的腳步終究沒有落地,而是收了回來。
她快速合上影音室的門,整個人縮回沙發上。
手電筒蒼白而弱小的燈光并沒有讓她感到一絲欣慰。反而借着燈光,能看到她蜷在沙發上,在輕微發抖。
她怕黑,還有些輕微夜盲症。
再加上平時看的東西都血刺呼啦的,白天她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可一旦陷入這種困境,各種妖魔鬼怪都會從她的腦海中蹦出,在她身邊上演“一出出大戲”。
林婻心底沉入絕望,但下意識的,她想到給霍景言打電話。
“嘟嘟”兩聲,電話接通。
“喂?林林,怎麽了?”
熟稔的聲音從電話中想起,低緩如水,仿佛帶着一種能讓人心安的魔力。
林婻莫名感到安心,輕輕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
“林林,不好意思,我在開會。我可能後半夜才回家,到時睡客房,不會打擾到你。”
林婻聽到那邊有人和霍景言說話,似乎是在說下場會議的視頻電話已經打了過來。她沒聽得太清,但聽到霍景言繼續道:“早點睡,我先挂了?”
“哦……”林婻眨眨眼,有些失落。
霍景言敏銳地察覺到林婻語氣中的不對勁。平時的她語氣總是盛氣淩人的,可今天恹恹的樣子總覺得發生了什麽事。
他不禁蹙起眉,耐心問道:“林林,怎麽了?”
林婻咬着唇,默了默:“沒什麽大事。家裏好像斷電了,等你回來再說吧。”
霍景言微怔,兀地心中一揪,眉頭皺得更緊了:“怎麽停電了?別害怕,我馬上回來。”他擡手看眼手表,“從公司趕回去最快要四十分鐘,你乖乖在原地等我。只是四十分鐘,別怕。”
他一邊說着一邊起身從衣架上拿起大衣,全然不顧一旁的助理提醒他下場會議馬上開始。
“別怕,我馬上回來。”他又匆匆對林婻說了一遍。
林婻從小就怕黑,生理上的害怕,他知道。
所以他知道雖然林婻嘴上說得輕輕巧巧,但此時一定是躲在哪個角落裏,怕得要命。
夜色如墨,遠處的公路被黑暗吞噬。霍景言驅車疾馳。明明路上空曠平坦,可他還是覺得開得不夠快似的,心急如焚。
好在林婻和他一直挂着電話,情緒似乎穩定了些,偶爾還會和他開兩個無關緊要的玩笑。
到家時整棟別墅都是漆黑的。
因為當初安裝智能設備,家裏的電路系統和其他家不太一樣。
霍景言有些懊惱當初逞一時之趣味将家裏改造,結果造成這種不必要的麻煩。
他也來不及查看停電的原因,用備用鑰匙打開大門。
“林林,在哪兒?”
話筒中回應他的是細碎的呼吸聲。
大抵是和他聊了一路,心中多少安心了些,林婻下巴頂着膝蓋,有些恹恹欲睡。
她緩緩神,嗓音夾着未睡醒的腔調,溫軟誘人:“……在影音室。”
霍景言很少去別墅負層,也不知道林婻平時在那裏做什麽。
林婻很注重隐私,他便不多問。
結果就是他到了影音室,剛推門進去,在黑暗中褲腳便蹭到什麽——
緊接着,嘩啦啦的聲音相繼響起。
霍景言:“……”
借着微弱的光,霍景言能看到影音室的地上堆滿了書籍,很有林婻一慣的行事風格。
林婻揉着眼睛,下意識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比說好的時間還早了一分鐘。
她嗓音中帶着些慵懶的困倦,調侃他:“是不是超速行駛了?小心警-察叔叔罰你。”
霍景言見她還有心思和自己開玩笑,一顆懸着的心踏實下來。
他沒有理會她的玩笑話,上前将她抱起:“回樓上睡,一會兒我找人看看怎麽回事。”
林婻确實是困了,任由他的動作,順勢環住他的脖子,将腦袋靠在他的懷裏。
樓道依舊漆黑,一條長長的走廊被黑暗截斷。一點蒼白的光映着走廊中的影影綽綽。林婻不知道為什麽,這次似乎沒那麽害怕了,原本無盡可怖的長廊也變得靜阒幽長。
霍景言抱着林婻,透着輕薄的衣料,他能感受到她冰涼的肌膚,鼻尖還有股沁涼的玫瑰花香。
林婻很少乖乖地讓他這麽抱着。
她總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從不向任何一個人示弱。
他喜歡她的驕傲,可有時,也希望她在害怕無助時,自己能夠保護。
就像現在這樣。
“林林,你害怕嗎?”
幽靜的走廊中只有霍景言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他的嗓音低沉如水,輕輕喚着林婻。
林婻默了默,輕輕“嗯”了一聲。
“別怕,等工人來修好了就不黑了。”
林婻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般摟着霍景言的脖子。
聽他輕聲安撫自己,林婻嘴角不禁挑起一抹淺笑,點點頭。
毛絨絨的發絲蹭着霍景言的胸口,癢癢的。
霍景言清了清嗓子,将林婻抱得更緊了些。
頓了頓,他道:“路還很長,要不我給你講個關于地下室的恐怖傳說吧。”
林婻:“……?”
原本那絲感動蕩然無存。林婻瞪着眼,死死勒着霍景言的脖子:“你敢講……我掐-死你!”
看林婻恢複往日的生龍活虎,霍景言但笑不語。
把林婻帶回卧室,霍景言特意給她開了一盞充電的小夜燈,怕她害怕。
林婻是真的困了,拽着霍景言的手,很快便睡着了。
睡夢中,她感受到身邊的動靜,似乎手中的暖源想要脫離。她擰着眉,不滿地抱進懷裏,喃喃一句:“別走。”
那暖源便不再動了。
很快,她再次沉沉地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林婻被動靜驚醒。她做了個夢,夢裏是小時候的她和霍景言。霍景言非要拉着
她講什麽地下室的恐怖傳說,結果講着講着,傳說裏的那些故事全部發生了。
她想拉着霍景言逃,可他一動不動,就在那裏微笑着,靜靜看着她。
最後他們一起被黑暗吞噬。
真是個壞東西。
林婻吓得一身冷汗。
睜開眼,屋中是暗暖的燈光。樓下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有工人來修理電路系統了。
林婻眨眨眼,這才發現霍景言還在自己身邊,整條胳膊被她死死抱在懷裏。
他就一直維持着一個姿勢坐在她旁邊,借着微弱的燈光,靜靜地翻着一本她随意放在床頭的書籍。
很快,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
“霍總,已經沒事了。”周俨壓低嗓音,一板一眼地朝霍景言彙報,“他們在最後排查原因,過幾分鐘就可以通電了。”
霍景言放下書,擡眼望他:“好。讓他們不要把這屋的燈帶亮,林林在睡覺。”
周俨點點頭,目光落在霍景言身旁的林婻身上。
似乎是在思索着什麽,霍景言的聲音打斷他:“今天謝謝你,我抽不開身,只能麻煩你過來幫忙看着樓下的事。”
周俨收回思緒:“應該做的。”
他頓了頓,繼續問道:“Jay剛剛打電話過來,問您會議還要不要繼續進行。”
“不了,跟他說改天吧。”
周俨沒多說什麽,按指令行事。
關門前,他再次看了眼屋中的兩人,默默嘆了口氣。
這就叫紅顏禍水?
他在美國跟了霍景言那麽久,從他還未畢業就接手修景時被那些所謂的精英高管架空,僅用一年,便用實力令所有人俯首稱臣,而後到他創辦MUTech,周俨太了解他了。
除了事業,他的眼中無他,更別提女人了。
在美國時,多少女人自願送上門來,可他看都不看。
他還記得當時公司裏有個相貌可人的高管千金故意引-誘,可就因為那女人把他堵在辦公室耽誤了五分鐘的會議,霍景言直接把人家的爹給開了。
那叫一個毫不留情幹淨利落。
可現在呢?
為了個女人把最重要的項目會議給推了。
周俨搖搖頭。
紅顏禍水啊紅顏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