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盧斌說到做到,梁煊住院的第三天下午,盧斌就帶着那幾個混混及其家長一起來醫院道歉和賠償。李逸初見到他們沒什麽好臉色,順帶連盧斌都不待見,最後盧斌差點讓人家給他倆跪下,梁煊才松口說不追究了,讓他們出去。
盧斌等那群人一走,就坐在另一個病床上道:“李逸初你真是一點面子不給我留。”
李逸初斜了他一眼:“我沒把你腦袋劃開算給你面子了。”
盧斌氣道:“你有沒有一點良心啊!雖然這事都怪我,但我現在不也盡力彌補了不是?你就不能消消氣?”
李逸初陰森道:“我家梁煊是能考Q大的,如果因為這次傷了腦袋而考不上,你就跟他們同歸于盡吧,免得我上門殺人。”
梁煊一笑:“好了逸初,你該噴雲南白藥了。”
李逸初坐到病床邊,正準備掀開衣服,卻被梁煊按住手。梁煊扭頭看盧斌:“你不走?”
盧斌感受到深深的嫌棄:“幹嗎?這麽快就攆我走?”
梁煊:“不走的話那你就閉眼。”
李逸初忍不下去,直接走到盧斌面前把他拽起來往外推,“你趕緊回美國吧。”
盧斌嚷道:“你要跟我絕交嗎?”
李逸初:“對!”
盧斌:“那我不走了!”
李逸初關門前大聲道:“你明天回到美國,咱倆就還是朋友。”
梁煊等到李逸初坐回床邊,幫他把上衣脫掉,露出後背幾道明顯的烏青。梁煊一邊噴藥一邊道:“以後少跟盧斌打交道。”
Advertisement
李逸初:“哦。”
梁煊納悶道:“不問我為什麽這麽要求?”
李逸初扭頭:“這還用問?你不喜歡他呗。”
梁煊似笑非笑:“那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喜歡他嗎?”
李逸初:“這太明顯了,因為你覺得他是個靠着親爹有錢有勢而橫行霸道、不學無術的混混。”
梁煊:“不對。”
李逸初側面對着梁煊,斜着眼角看他:“那為什麽?”
梁煊:“因為你和他走的太近。”
李逸初心道和盧斌當個朋友就能引來無妄之災,要是走的近豈不是沒活路了。他立刻舉起手保證:“我發誓絕對不近。”
兩人正說話,又有人敲門。李逸初過去開門,許盼和宋新予一人抱花一人提着果籃站在門口。兩個女生進屋後氣氛反倒尴尬起來,除了許盼偶爾說兩句玩笑話,其他三個人都冷場。李逸初覺得這麽下去不是個事,朝許盼遞了個眼色,留宋新予和梁煊在病房裏,他們倆去外邊花園閑逛了。
梁煊半靠在病床上,等到許盼和李逸初出去,就對宋新予道:“那天的事,非常抱歉。我當時心情不好,遷怒到你身上了。”
宋新予雖然依舊傷心,但現在梁煊是個病號,她總不能還發脾氣,但是梁煊這道歉對她來說沒有絲毫意義,反倒讓她覺得梁煊是在敷衍她。
“你讓我那麽丢人,我本來想這輩子都不理你了。”說完這句,宋新予自嘲地笑了笑,“可就算我不理你,你也不會察覺吧。畢竟……我在你心裏沒有什麽分量。”
梁煊一笑:“如果你遇到困難找我幫忙,我肯定盡心盡力。至于平時,咱倆還是保持以前的狀态比較好。”
宋新予氣極反笑:“你……你至于這麽冷漠嗎?”
梁煊:“沒辦法,我怕我喜歡的人會生氣。雖然我什麽都沒做,但總讓別人說三道四,那他該跟我鬧脾氣了。”
宋新予瞬間愣住,她不知道該難過于梁煊心裏有喜歡的人,還是該難過于梁煊提到這個人時的語氣和神情,梁煊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或者在學校裏流露出這種感覺,那感覺如同一個孩子在全神貫注地看一朵玫瑰緩緩開花,玫瑰在這孩子眼裏就是天底下最珍貴最美的寶物。
“原來如此……”宋新予苦笑:“你藏的夠深的,我們班沒人知道。她……我能知道是誰嗎?”
梁煊:“不能。”
宋新予:“為什麽?怕我到處亂說?”
梁煊朝門外看了看道:“那倒不是,現在時機不到,等五六年後你還有興趣,我就告訴你。”
“嘁~”宋新予嗤笑:“五六年後就算我想聽,恐怕你已經換人了。”
梁煊大笑:“那你等着吧,五六十年後還是現在這個。”
這次梁煊出事,讓李逸初和劉凡之間的關系直接降到冰點,雖然劉凡嘴上沒說太多重話,可李逸初知道她心裏氣到極點。李逸初能理解劉凡,畢竟連他自己,在梁煊進醫院的時候都恨不得把盧斌和那群混混都砍了洩憤。所以這幾日,劉凡如果在醫院,李逸初就回家,偶爾劉凡累了,他才來醫院陪夜。病房裏只有一個床頭櫃,李逸初向護士要了一個馬紮,靠着床頭櫃寫作業。梁煊倒是優哉游哉的看着雜志,一點不為功課擔心,時不時的還要檢查李逸初的做題質量。
李逸初每次考試都是算着分數來寫錯誤答案,但他現在是在做練習試卷,忘了要故意寫錯。于是梁煊接連檢查他的幾張試卷,竟然都是全部正确。
梁煊沒有多想,高興的表揚他:“做的很不錯,這幾道題難度還挺高的。”
李逸初正低頭寫字,聽完心裏一咯噔,捏着筆頭想要不要跟梁煊說實話?雖然這事說不說也沒什麽緊要的,說的話還得牽扯出劉姨,不過如果梁煊知道他學習很好,應該會很開心吧。
“這張試卷也不錯。哎你說你平時做題這麽好,怎麽考試老是沒進步?”
李逸初話到嘴邊被梁煊給擋了回來,磕巴道:“我怎麽知道……”
李逸初改主意了,與其現在和梁煊說,不如用一次成績來跟梁煊表明他的真實水平,下個月就是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試,學校和市裏都很重視,算是進入高三之後第一場正式測驗,如果到時候他和梁煊的名字能夠并列出現在學校光榮欄裏,那該多震撼!
“說明你怯場。”梁煊轉個身子,盤腿面對着李逸初坐在床上,若有所思道:“這個毛病得改。”
李逸初不置可否,繼續做題。
夜晚十一點,李逸初看完書,梁煊已經洗漱完畢準備睡覺。李逸初睡在旁邊的病床,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梁煊本來有困意,也被他這動靜折騰沒了,打開燈看李逸初:“睡不着?”
李逸初撓着後背:“後背癢。”
梁煊從床上下來坐到李逸初的床邊,掀起他的睡衣看後背,确實有不少蚊子叮的紅疙瘩。這病房在一樓,窗外就是花園,草叢裏蚊子多,到夜晚都飛到屋裏來了。
李逸初一邊撓一邊道:“蚊子怎麽不咬你?”
“可能我皮膚太硬了。”梁煊笑着回答,然後從抽屜裏找出花露水,倒在手上抹到李逸初後背,李逸初後背的烏青已經好了很多,變成暗黃色。
李逸初拿過花露水,郁悶道:“我得把全身都抹一遍。”
梁煊起身去衛生間洗手,他向來不喜歡花露水的味道。出來的時候,李逸初正舉着花露水瓶呆呆地看着他。
梁煊:“怎麽了?”
李逸初:“花露水灑床單上了。”
梁煊走過去看看,床單正中間被弄濕,确實是沒法睡了。梁煊:“那我去叫護士換個床單。”
李逸初連忙叫住他:“這麽晚了多麻煩人啊。”
梁煊本想說不麻煩,可一看李逸初快藏不住的笑容,醒悟過來他是故意的。梁煊裝作看不懂的回到自己的床:“那你就這麽睡咯?”
李逸初抱着腿坐在床腳道:“是。”
梁煊背對他一笑,轉過身恢複面無表情,伸手關了燈,清清嗓子:“那晚安。”
李逸初:“……”
梁煊在黑暗中捂着嘴笑,不讓自己出聲。眼睛逐漸适應黑暗,看見李逸初仍舊是抱腿坐在牆角的樣子,臉上的表情看不清,但肯定很有趣。
李逸初心裏把梁煊罵了十分鐘,見他似乎真的睡着了,憤怒地瞪他幾眼,正準備将就着躺下,卻聽到黑夜裏梁煊的聲音:“過來。”
李逸城立刻把剛才罵他的話抛到九天雲外,跳下自己的床跑到梁煊的病床上,梁煊伸開手臂把他抱入懷中,鼻間湧入濃烈的花露水味道,梁煊痛苦的摒住呼吸:“你抹了多少花露水?”
李逸初:“大半瓶。”
梁煊:“……”
李逸初頗自豪:“我在這,蚊子也不會咬你了。”
梁煊深呼吸幾次,想讓自己習慣那個味道,但仍然覺得很刺鼻,他鼻子上下蹭,終于在李逸初頭發上找到沒被這味道浸透的地方,于是把鼻子埋在他頭發裏,李逸初的頭發不像梁煊的那麽硬,發根有洗發水的清爽味道,梁煊輕輕摩挲幾次,手抓着李逸初的手臂環到自己腰後,拍着他的後背道:“你知不知道我以前這樣哄過你睡覺?”
李逸初奇道:“什麽時候?”
梁煊:“四五歲?我也記不清了。我去你家玩,你媽媽要做飯,你在沙發上睡覺,半夢半醒的哼唧,然後你媽媽就教我拍你後背,果然拍一會你就又睡着了。”
李逸初眼睛笑出彎彎的弧度:“這麽小的事情你還記得?”
梁煊把腦袋移下來和李逸初對視,他現在不覺得花露水的味道難聞了,“我也覺得挺神奇的,很多事我都記得。比如你第一次跟着父母來我家做客,打碎了我的杯子。”
李逸初對父母去世之前的生活雖然沒有刻意去記,但他一點都沒忘。不過可能是父母的去世讓他對那段時光的記憶極度片面,他只記得和父母相處的過往,對于其他人,都記不清了。梁煊提到的這些事,他一點印象都沒有。李逸初啧了一聲:“碎你一杯子記十幾年,忒小氣。”
梁煊笑:“我小氣?每次我有了新玩具,不都是給你先玩的?”
李逸初也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想起來梁煊說的玩具了,那時候兩家關系好,家長每次買玩具都會給另一個小孩買一個,但又希望他們能有新鮮感,所以每次都是買兩種不同的玩具,但是每次都是李逸初先把兩個都玩了,梁煊才會接着玩。當時李逸初父母教訓他不能這樣,梁煊還去給他求情,說自己喜歡逸初弟弟,願意把玩具給他先玩。梁煊的一句“喜歡逸初弟弟”被大人們笑了好幾天。
後來呢?後來李逸初父母去世,被梁家收養,梁叔要養兩個男孩,再也沒有多餘的錢給他們買玩具。
李逸初本來蘊着笑意的眼睛黯淡下來,看着梁煊道:“可惜你七歲以後就沒有玩具了,都是因為我。”
梁煊用手指捏捏李逸初的眉心,和聲道:“可我有你啊,給我多少玩具都不換。”
李逸初耳尖又不受控制的紅了,他們之間沒有說過什麽明确的話,也沒有什麽儀式感的行為,兩個人的關系就像埋在地裏十七年的酒壇突然被挖出了地面,酒香一瞬間侵占目所能及的所有地方。似乎一切都很突然,可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一瞬間的蔓延,依托于地底下漫長的十七年的發酵,每分每秒都在變化着,直到有一天再也藏不住。
梁煊擡起頭親了一下李逸初的耳尖,将他往自己懷裏更貼緊一點,低聲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