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展會在杭州舉辦,為期兩天。上海到杭州的高鐵時長不足一個小時,這種時長比較尴尬,閉眼睡覺不太合适,聊天吧,這兩人目前除了工作,其他的話題都是禁區。梁煊帶了平板,他戴上耳機後将另一只遞給李逸初。李逸初不好意思拒絕,就塞進自己耳朵裏。
結果看了十分鐘,李逸初都沒聽懂裏面講的哪國語言。更無語的是竟然沒有中文字幕。他本打算問,突然想起梁煊既然讓他看外國原版電影,那只可能是法語。
李逸初被聽不懂的語言一催,反倒有些困了,頭靠着中間迷瞪過去。
快到站時前後的人站起來拿行李,李逸初被火車那一頓給晃醒,他睜開眼才發現自己的腦袋已經垂到扶手處,完完全全地枕在梁煊手臂上,因為姿勢扭曲,嘴巴閉不攏,流出的口水将梁煊的西裝袖子濡濕了一塊。
李逸初:“……”
他平時在火車上從來睡不着,這次竟然見鬼了,睡這麽沉。
李逸初用自己的袖子在梁煊小臂擦,尴尬道:“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呵呵……”
梁煊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出去就幹了。”
梁煊和李逸初提前半天趕到杭州,入住人事部已經訂好的酒店。梁煊洗過澡後站在陽臺吹風,看見李逸初換了一身衣服從酒店大堂走出去,兩個穿着西裝的高大男人見到他躬一躬身,請他上了一輛商務車。
梁煊回房間打開電腦,輸入封啓明,點擊回車。
各種各樣關于封總的新聞出現在搜索引擎裏,財産雄厚,地位非凡,年過四十仍是單身,男男女女,花邊不斷。
梁煊咬牙扣上電腦。
梁煊在陽臺坐到後半夜,依然沒有見到李逸初回來。第二天早晨他去敲李逸初的房門,竟是一夜未歸。
梁煊心中郁結的火氣快要把自己點燃了,手機此時進來一條信息,梁煊拿起一看,是李逸初發給他的:我已到會場。
梁煊趕到會場,裏面基本坐滿了人,他找到上海區的位置,穿過一個個人坐到李逸初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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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初并未扭頭,而是看着臺上的封啓明講話。
梁煊的視線落在他西裝領包裹的修長的脖頸,掩下心頭那些不好的猜測,努力将注意力轉移到發言人上。封啓明看起來比實際年紀年輕許多,久居高位讓他并不英俊的五官産生出一種難以忽視的壓迫感。
會議結束,李逸初和梁煊起身往外走,突然有個男人過來叫住李逸初:“李先生,封先生請您去B206房間用午飯。”
李逸初正愁怎麽和梁煊保持距離,于是跟着那個男人走了。
李逸初進門見封啓明正準備吃藥,阻止道:“醫生說了飯後再吃,你怎麽又忘了?”
封啓明擡到一半的手放下來,笑道:“吃了不就得了,哪來那麽多事。”
李逸初哼道:“聽醫生話又不會掉幾斤肉。”
服務員開始給他們上菜,封啓明揮手讓房間裏的保镖都出去,看着李逸初道:“昨天我就說請你和你的同事一起吃頓飯,你呀,一點兒都不知道處理好同事關系。”
李逸初:“我跟他不對付,坐一塊吃飯難受。”
封啓明:“什麽時候回上海?”
李逸初:“明天下午。”
封啓明:“我還得在杭州待大半個月,小嶺這兩天發燒沒去上學,你回上海後去看看她?小丫頭見天跟我念叨你。”
李逸初:“好。”
封啓明雖然沒結婚,但有個十歲的女兒,養的嬌貴,掉根頭發都得在家裏休息幾天。李逸初幾乎每次去封家都能見到這個小公主在家裏玩不去上學。他和封啓明認識兩年多,封啓明拿他當自己人,但他知道自己的斤兩,也不想仰人鼻息,所以拒絕了給封啓明打工的邀請,只把自己擺在一個好友的位置上,反倒自在的多。
下午的展會結束的很早,梁煊和李逸初從會場出來後直接道:“我還沒去過西湖,能不能給我當一會兒導游?”
雖然在上海常住的人基本都會把周邊的蘇杭玩轉,但李逸初這幾年還真沒那個閑工夫出去旅游。這兩日他一直避着梁煊,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所以便想坦蕩點,回答道:“我也沒去過,不過離酒店近,随便逛逛也行。”
李逸初還記得小時候新白娘子傳奇特別火,小區裏的女孩都喜歡披着家裏的蚊帳在院子裏打蜈蚣精,不過那會沒哪個男孩能當她們的許仙,因為都是滿地打滾渾身土的年紀,一個比一個髒,梁煊雖然幹淨,但看着也不像清秀文氣的許仙。只有李逸初,白白淨淨又好看,只不過那時候他七八歲,剛住到梁煊家,整個人陰晴不定,對門的小姑娘來喊他去演許仙,被他一爪子扯破了蚊帳。
大人生氣之下批評他,不過也只是說他兩句然後冷處理。只有梁煊,生氣地把李逸初帶到人家家裏道歉,然後跟他講這樣做不對,就算你有事不開心,你也不能拿無關的人撒氣。當時李逸初被梁煊那樣訓斥,不僅不生氣,反倒覺得親昵,他想念那種被親人耐心管教的感覺。
這個世上除了父母至親,沒人會花力氣和心血一點點教導你,李逸初命苦,早早失去父母,可他又很幸運,有梁煊在前面給他引路。
兩人沿着湖邊走,李逸初腦子裏不斷地想起以前的事,即便除去愛情的成分,梁煊在他生命裏也給了他太多的光明,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和誰有這樣的過往。想一想要把這些都剔除掉,就好像要把自己的四肢給砍掉。
“救命啊——快來人啊——”
李逸初被叫聲從思緒裏拉回來,他看到有個小孩從岸邊掉進湖裏,下意識就要去救人,卻被梁煊抓住胳膊,梁煊把錢包和手機塞到他手裏,風一樣蹿了出去,“撲通”一聲跳入湖中。李逸初連忙跑過去,跪在湖堤伸手去拉抱着孩子的梁煊。
有幾個大人也跑過來伸手去拉梁煊,梁煊就着他們的臂力爬了上來。那小孩剛掉下去,還沒嗆到水,只是和梁煊一樣渾身濕透。小孩的家長一個勁兒地道謝,李逸初擺擺手讓他們別客氣,拽着梁煊就回酒店。
現在雖然不到冬天,但這種溫度渾身濕透也不是好玩的,兩人走到房間門口,梁煊一摸口袋,房卡沒了,估計是剛才救人的時候丢了。李逸初讓他進自己的房間:“你先洗澡,我去前臺給你補辦。”
李逸初去前臺報了房間號,然後從梁煊的錢包夾層裏找身份證,打開錢包就看見最外層的透明夾層裏放着一塊紙,說是一塊,因為這張紙明顯是從本子上撕下來的,只有兩寸大小,紙上畫着一個舉着拳頭加油的小人。
李逸初手指碰上那個夾層。
——其實當時他真的很想和梁煊一起去北京,去看看他們倆即将一起上大學的地方。
前臺見李逸初突然愣住了,軟聲道:“先生?”
李逸初回過神,把身份證抽出來遞過去。
李逸初拿着房卡回到自己房間,梁煊還沒有從浴室出來,他敲敲浴室的門:“我去你房間給你拿衣服。”
梁煊在裏面應了一聲。
李逸初把衣服放在門邊的矮凳上,然後坐在陽臺看新聞,見梁煊出來,起身把錢包和手機還給他。
梁煊伸手去接,眼神卻看着他:“我們之間連話都沒了?”
李逸初側過身去浴室拿了幹毛巾遞給他:“擦擦頭發吧。”
梁煊抓住毛巾往自己身體的方向一扯,将李逸初抱進懷中。
李逸初雙臂都抵在兩人中間,此時被緊緊抱住,掙紮道:“梁煊!”
梁煊:“你明明怕水,逞什麽能?”
或許是因為父母都死于水中,李逸初小時候對學游泳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抵觸,雖然不至于成為心理陰影,但他始終無法像別人那樣自如地泡在水裏。
久違的熟悉的感覺,李逸初要緊緊握住拳頭才能保持清醒。
梁煊很快就松開,擦着頭發問:“夜晚的酒會你去嗎?”
李逸初走到一邊:“不去。”
梁煊意外道:“這麽多展商都在,怎麽不去?”
有封啓明在,李逸初沒必要參與這些無謂的社交,封啓明不止一次要給他介紹這些富商,但他基本都回絕了,現在又在封啓明眼皮底下去結交,簡直是把假清高寫在臉上。但這話他不能直接跟梁煊說,便找了個借口:“有點累了,想早點睡。”
他一說睡覺,梁煊就想起昨晚他一夜未歸,于是試探地開口:“你昨晚去哪了?”
李逸初:“去見一個朋友。”
梁煊把毛巾放到一邊,走到李逸初對面:“什麽朋友需要一夜?”
李逸初偏過頭:“酒會快開始了,你去準備吧。”
梁煊以為他是心虛,說話的語氣帶了幾分譏諷:“乘風集團的封總,是嗎?”
李逸初一聽就知道他肯定是從哪裏聽到風言風語了,否則不會平白無故把自己和封啓明聯系到一起,不過以前他介意別人誤會他,後來聽多了便無所謂了,反正只要他和封啓明知道一切都是無稽之談就行了。李逸初:“不管是誰,都不需要跟你交待吧。”
梁煊用手指撥弄他襯衣的衣領,皮笑肉不笑:“畢竟是財富榜上的常客,誰都會好奇這位封先生私底下是怎麽吃飯,怎麽……睡覺的。”
李逸初往後退了幾步,冷臉道:“你出去。”
梁煊略帶詫異:“怎麽突然這麽大脾氣?”
李逸初深吸一口氣看着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梁煊唇邊帶笑,可笑意淺淡的就只有嘴角那麽一彎:“我想說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和富豪有緣分。”說完就走了。
李逸初随着關門的聲音坐到床上,他知道梁煊這下肯定以為他和封啓明之間有什麽不幹淨的關系,但是他不打算解釋,既然梁煊這麽認為,那反倒不用自己再天天躲着他,以梁煊那種性格,絕對以後繞着自己走。只要熬過這一年,一年之後,梁煊仍舊回去做他的青年精英,他們之間就像過去八年一樣,不必有任何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