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棋逢對手

晅旻活了二十二載,第一次被人甩耳刮子!雙眸迸出的怒火足以殺人了。

他倒要看看,這膽大包天又裝模作樣的人,到底長得什麽面目!他單手往池子裏掬了一把水,粗魯地往慕雲玺的臉上抹了一抹,果然露出了白嫩的肌膚來。

他冷笑了下,拉着她,将她的臉連帶上半身,直接摁進了池子裏。

“咳咳咳!”猝不及防被摁進水裏,她喝了好大一口水,被嗆得直咳嗽,方才忽然被摁進水裏的剎那,那恐懼感讓她瞬間她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只聽到池裏的影子,倒吸了一口氣,出乎意外地沒有再叽叽歪歪。

顯然原主也被吓住了。

随即撈了起來,晅旻松開了,将她撈了起來,在看到她的臉後,晅旻愣了,随後,又是一陣譏笑,這女子,不僅是有癔症,還是個瘋的!

若是在現代,她可能會開口大罵這個人神經病了,可此時,她不敢!惹了這人,可能他會像碾死一只螞蟻那樣,她不能作死!

“你跟蹤我?”他又是輕輕的一笑,盯着她的目光,沒有一點溫度,冰寒如刃。

他那一笑,看似如風清月白、朗月入懷,卻讓她汗毛頓起,毛骨悚然。

她急忙搖搖頭,顫顫巍巍地從腰中掏出了收貨契據,遞給了他,“送貨,收款。”

好在單據沒濕。

不過濕了的頭臉與上衣,讓她非常狼狽。深秋早晚溫差大,此刻暮色已至,她不由得牙根直打顫,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怕的。

晅旻晅旻也沒問她為何要女扮男裝,江湖兒女,誰沒個僞裝和面具的?安身立命的盔甲罷了。只睨了她一眼,接過收貨契據,低眉掃了一眼,用內力輕喊了一聲,“李征。”

一個青衣護衛現身,行了行禮。

“取出印章,給她蓋上,帶去賬房領錢。”

這名為李征的侍衛,詫異地看了看自家主子,随後領命:“屬下遵命!”

說完,自懷中掏出了一個錦盒,取出了一個溫潤細膩的白玉印章,印章頂端鑲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蟾蜍,在收貨契據蓋了個章後,将契據遞回給慕雲玺。

也難怪李征會詫異,金蟾閣閣主的私章值千金,世上多少人夢寐以求都想要!

蓋了這章,将來憑此單據,即可與金蟾閣的所有商鋪合作!他看了這契單,這等普通收貨付款單據,用鸨母兼掌櫃花千孃的印章即可,還沒到動用晅旻印章的地步,如今,晅旻居然讓蓋了他的。

慕雲玺不知道這蟾蜍章難不難得,就算她知道,也沒興趣,她只想快點離開這裏,回去她就通知所有莳香樓分店,今後,一概不接莞迎閣的生意。

她收拾好被弄亂的衣物和頭發,簡單謝了謝,轉身就走。

好在天黑了,沒人看到她原本的膚色。

晅旻看了看她一眼,那身影有些狼狽,在慕雲玺走了十餘步之遠,忽而,道:“李征,帶這位……公子去賬房,再領一百兩。”

慕雲玺頓了頓,這是要補償她?不了不了,經過這兩次接觸,她覺得,接近這位大佬就等于找死加作死,總之,不找死不作死是原則,離遠點。

“不必了,銀貨兩訖較好些,沒有瓜葛。”

晅旻望着她遠去的背影,那直直的脊背,倒是有幾分倔強和風骨,偏偏這世道,最不值錢的,就是風骨了。

“去查一查她。”

“屬下遵命。”李征領命。

慕雲玺回到了莳香樓,才覺得背上火辣辣的疼,她的侍女不在,這裏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只能自己上藥。

脫下衣服後,銅鏡裏映出了她後頸猙獰的血痕,她艱難地往上頭塗藥。她倒是能扛,疼得龇牙咧嘴,都沒吭一聲。

反正從來沒有人關心,哭也沒用,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鏡子裏的倒影,露出了原主的臉,一臉沉迷,“他太迷人了!長得好看,你有沒有覺得,他內力好強,殺氣好威武,看得我熱血沸騰,小心肝,撲通撲通狂跳!”

“不覺得。”

慕雲玺都懶得應她,如今受傷的人是她,除非她腦子被驢踢了,才會覺得他威武!他若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直接給她一刀,她或許會覺得他威武。

上好藥,慕雲玺直接将銅鏡給蓋上了,不想再跟這個瘋女人講多一句話。

這洛城郡,她一刻都不想呆了,她想回雲城郡的将軍府了。也不知道她溜出來後,府裏的人是不是找瘋了。

她挺羨慕原主的,雖然沒有父母在身邊,府中奴仆的忠心又真心,對她的關心,是真關心,她都羨慕得出汁了,就不知道原主在作什麽。

聽聞慕将軍出征,已經五年沒回來了。她也沒見過這個便宜父親,坊間傳聞慕将軍寵女無度,她沒體會到真正怎麽寵法,但很明顯坊間傳言是真的,原主在府裏,幾乎是可以放飛自我的,否則,也不會養出這麽個任性的性子來。

雖将軍不在府中,将軍府也沒有女主人,但府中有個管事嬷嬷,那季嬷嬷對她的教導,是按時下名門閨秀那一套去要求的,所以,想出府,原主有武功很随心,季嬷嬷也攔不住她,她卻不行,每次都得鑽狗洞。

她雖是想離開,最後沒離開洛城郡,因為她意外遇到了個花農,在銷售熒光草,聽聞是洛城郡的祁雲山獨有的,夜間熒光,日間金閃,就算是煅燒成谶粉也還會帶閃光,還帶有一陣淡淡百果香,很是特別。

她就想搗鼓來種植,這熒光草就算是移植到別處,也只能用祁雲山的泉水澆灌,她就留了下來,鑽研琢磨這熒光草。。

若是能成功,就能将這熒光草做成閃粉,專門買給舞姬,那舞臺效果,簡直就是杠杠的。

銀子賺多少無所謂,這可是一項創新技術啊!在這朝代,屬于獨創,按現代話說,可以拿專利的那種了,這成就感,不是銀子能買的!

實驗了半個月,她覺得非常可行,可以大規模種植。

不過,經過在莞迎閣那事,她已經不再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出入祁雲山不是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可以做得到的,她去信将軍府,要幾個武藝高強的暗衛,保護自己。

季嬷嬷動作也很快,原本是兩日的路程,不到半日日,暗衛就到位了,妥妥的十二個之多,她咋舌于季嬷嬷的高效率。

她幾乎是下了血本,跟那花農買了熒光草的種子。

花了接近一個月時間,總算将這熒光草種植了,再過半個月就可以收割了。

熒光草長得快,只需種植半個月即可發出熒光,可照明了,但要成熟會發閃光,還得等半個月。經過研究,這草的韌性堅韌不催,收割需要人力鋸一天,她若要磨成粉,更是一項艱難的技術,這玩意煅燒都不容易燒,她試了,一株磨成粉,起碼要磨三天三夜。

她開始讓人去聘人力、制作工具,一切準備妥當,就等熒光草成熟這一東風了。

雲玺依然是身着一身男裝長袍、臉色塗着古銅色粉脂,巡完莊子與鋪子,就在房間看賬本,許是這些日子太勞累,她看着看着就困得睡了過去。

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了床上了,身上還是那套髒衣袍,她瞅了瞅更漏,已經下半夜了!

沒想到已經這麽晚了,她真是忙瘋了,都不知道自己時候上的床,沒盥洗就上床睡覺,跟前些日子一樣,幾次睡過了頭。

她推開了窗,瞅了一眼窗外天色,夜已深,她睡眼朦胧從窗子裏望了出去,滿院子的熒光草之光亮如白晝,如火燒得通亮。

那一棵棵看似任人随意擺布、實則堅韌不催的熒光草,在夜風中肆意搖曳,仿若置身星海。這裏的景致,日間平淡無奇,夜間卻被這一束束一簇簇的幽黃螢光裝飾得出奇的冶豔。

這是她在這異世,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了。

她走出了院子,晅旻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雲玺身後,眸色閃過幾道寒光。

“誰!”雲玺感覺到身後有人,以及排山倒海般的銳冷殺意,心裏一驚,一轉身,就被人鉗住了脖子!

沒有功夫的人,動作就是遲鈍一些。

因靠得近,那人身上有一股仿若那似松似竹的清冽淡香,一縷縷的如輕煙明明滅滅,竄入她口鼻,擡眼一看。

是那只金蟾蜍!

他來這裏做什麽?

雲玺對他有些畏懼,防備地眼神瞅着他,本能的往後靠了靠,試探地問道:“你來做什麽?”

晅旻見她眼裏嫌棄又防備,跟今晚那股狂熱勁兒截然不同,嗤笑一聲:“堂堂将軍府嫡小姐,戲真好,回回見你面目都不相同,不知道這內裏,是不是也跟這嘴臉一樣,回回不同?”

他這語氣暧昧,她感受到的卻是殺氣。

怎麽回事?

雲玺心頭一陣慌亂!

這人比較像是要來殺她!

她沒招惹他啊!

将軍府的暗衛去哪了?沒發現她被人逮住了嗎?她想喊卻又不敢,怕自己第一個字還沒喊出來,那細嫩的脖子就會被人給擰了。這人輕易躲過了數十個暗衛,武力值之高,超乎她的想象了。

“怎麽?又裝?”他又是一聲冷笑,今晚她不是很得意的麽?趁他月圓之夜蠱毒發作的時候,爬上了他的床,脫他的衣裳,不止偷了一把香,還奪走了他壓制蠱毒的紫玉晶珀!

最見怪的是,她每碰他一下,他就蠱毒之痛翻倍地痛!

後來,他一波蠱毒緩過勁後,兩人交手了,他才發現,這女人內力武功之高,幾乎可與他匹敵!如今竟又裝得向毫無內力一般,任他怎麽試探都探不出來,前兩次他就算這樣被她堪堪瞞了過去了!

他眸光掃向了滿院子的熒光草,又是一陣冷笑,他倒是小瞧了她,只長在祁雲山的帶有迷幻作用的熒光毒草,竟然被她種了滿滿一院子!

整個祁雲山,也不過百來株!她這裏卻滿院子都是!

她喜歡玩是嗎?喜歡僞裝是嗎?那他就陪她玩玩,看誰是貓,誰是老鼠!他一把扯了她發頂的男式發簪,拿在手上,一邊把玩,一邊還有意無意往她臉上比劃,大有劃她臉的之勢。。

雲玺想哭,這是什麽毛病,扯她簪子幹什麽?這可是她唯一能防身的東西了。不是嫌棄她嫌棄得很麽?這又是什麽操作?

“大大……大哥,您老有何指教呀?”雲玺想給他一錘子,只是,這厮大半夜不睡覺的,絕對不會無緣無故來這找她玩簪子的。

難道是原主又幹了什麽事?不過,這也不可能!還要過兩日才到農歷十五呢!

他沒答話,只神色一凜,那百無聊賴一般,将簪子向院子扔去,那發簪順勢飛旋而去,不過須臾,滿院子的熒光草匍匐倒地,一分為二。

四周瞬間黯淡了下來,只剩下十數座石燈籠朦胧地亮着。

她愣了一下!被他內力驚住了。

他是自動收割機麽?

一個工人需割據一整天,才能收割一株的熒光草,就這樣,被人秒割了?

她的如墨秀發因沒有了簪子的束縛,如瀑般瀉了下來,被夜風輕輕揚起,如絲綢般冰涼的觸感攀上了那人手臂,她驚愕的眼神,清澈又呆萌,也沒有如其他女子那般讓他厭惡的感覺,讓他愣了愣,不過也就一剎那。

他似笑非笑:“抱歉啊,在下一時手滑,一個不留心,就滅了姑娘的草了。”

他溫潤又帶着寒意的嗓音傳來,她才回過神來,他只一秒,就将她一個月的心血給夷為平地了。

她的心血啊!

她挖他家祖墳了嗎?!

盡管她內心已經在咆哮,但她更怕她的脖子上的腦袋,就像那熒光草一般,搬了家。

本着不找死不作死的原則,她不惹這瘋子,暫且當個識時務的俊傑。

“不過是些俗物,不值幾個錢,倒是公子今晚,讓本姑娘開了眼界!”

大爺你牛逼哄哄,你開心就好!只是,她心底在滴血!

可她這話,在他聽來,她是在提今晚她潛去莞迎閣的事,晅旻眸光一冷,掌風射向院子裏的四周,瞬間,庭院裏的熒光草燃了起來,火光沖天!

啊啊啊!你要燒,半個月後再來燒啊!

慕雲玺欲哭無淚,也憋着個氣,暗暗咬牙,心道:別太過分啊,別以為兔子就不咬人啊!

明明滅滅的熒火光中,他眉眼如畫,渾身琉璃光澤在流動,一界商賈,卻一身貴族之氣,帶幾分清風般的雅氣,這絕不是財富能堆積出來的氣質,可她瞅着,就覺得,不但手賤,嘴也賤!

他渾身殺氣冷冽,咬牙切齒:“那姑娘覺得什麽才值錢,本公子的寶物?”

啊?什麽東西?她一臉懵逼。

想了想,好似方才他也說她裝了,雲玺心頭一驚,猛然擡頭看到天上那一輪跟臉盆一般的月亮,今天是十五了?!

她怎麽不知道?!

她心下一涼,她怕又錯過了月圓之夜,一直都是自己記錄日子,可前兩日無端端嗜睡,難道是被原主坑得她記漏了兩日?

所以,原主,又幹了什麽花癡事?

晅旻就是想試探她一番,如今,毫不客氣地掐了她脖子。

玉玺躲無可躲,認命地雙眼一閉,等着被人處刑。

等了許久,她想象中的窒息感沒有來,只感覺到捏着她脖子上的大掌,似乎滑了下去。

她詫異地睜開眼一看,晅旻死死護着心口,臉色毫無人色,好似很痛苦一般,意識也有些模糊了。

雲玺不明所以地問道,“你沒事吧?”

晅旻沒有答話。

似乎想明白了什麽,雲玺嘆了口氣,“她拿了你救命的寶物了是不是?”

說着,她取出了腰間的玉镂蓮紋香囊,蹲了下來,拿給他嗅了嗅,“來,試試這個,看看能不能讓你緩解?”

醇和寧谧的香氣,從他鼻子沁入,那清涼感漸漸入腦入心,他的痛苦似乎壓制了下來。

蠱毒噬咬的劇痛讓他險些呼吸不過來。這香味,是他從來沒聞過的奇香,卻神奇地讓他舒服了很多,甚至,這療效,比他的紫玉晶珀效果更明顯。

他神色不明地看着她,眼前這女子,似乎與今晚的女子,眼神不一樣,就連身上的氣息,也不一樣。

“你不是她。”他喘了一口氣,道。

作者有話要說:

晅旻:????我是金蟾蜍?

玉玺:要不然呢?你不是蟾蜍,那你手上那沒印章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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