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草船借箭

莞迎閣內院的書房內,紫檀梅花書案上的文紮堆積如山,晅旻專心致志地在處理着金蟾閣的事務。前些日子,因毒胭脂一案,他耽誤了一些時日。

他看到其中一紮情報時,目光停住了數秒,慕曜大将軍又打勝戰了,贏了三十個城池,這樣的豐功偉績,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就連當年的靖王都略輸一籌。皇帝會怎樣封賞他?此番,該是封侯了吧?

想到了靖王,晅旻煩躁地将筆扔到了一旁。

他花了十年去成長,在八年前就成立了金蟾閣,如今金蟾閣已經成為天下人心目中的財神,生意遍布天下,金蟾閣的商鋪開到哪,他的暗樁與情報網就滲透到哪,就連朝中,都有不少是他培養的人。

整整八年時間,都沒能整倒靖王;他手握朝中數百名官員的把柄,偏偏沒有靖王的!他就不信,靖王能幹淨到這樣地步。

正看着,李征來了,在門外躊躇,想了想,還是敲了敲門,“主子,屬下有事禀報。”

“進來。”晅旻頭也不擡,撿起筆,繼續寫着批示,“何事?”

“慕姑娘入獄了。”

“嗯?”晅旻驀然擡頭,盯着李征,示意他繼續說,這姑娘是怎麽了?招黑成這樣。

“當朝尹禦史之女尹菁菁回洛城探望親外祖母,昨日上街游玩失蹤了,今早衙差收到信報,有人挾持了尹姑娘,衙差趕到,見到慕姑娘正好給尹姑娘灌毒藥,當即找了大夫來,經搶救無效,中毒身亡了,死因與先前那個死者劉小姐的一致,也是用了莳香樓的胭脂。”

“挾持尹菁菁,還灌毒藥?她不是有暗衛麽?什麽仇恨讓她親自動手?”晅旻蹙眉問道,起身準備往外走。

李征眨了眨眼,主子您關注點是不是錯了?不是應該問為什麽慕姑娘要殺人?怎麽關注的是慕姑娘殺人為何要自己動手?

“當時,只有慕姑娘在,侍女與暗衛都不在。”

晅旻旋即擺擺手,“那不可能,就她那打人像拍蚊子的力氣,還挾持尹菁菁?再說,尹菁菁她的丫鬟呢?護衛呢?”

說完,他,昨日不是月圓夜,但今天是,難道原來的慕雲玺魂魄提前歸位了?越想他心越不安,莫名的。

“昨日尹姑娘獨自出的門,護衛跟丢了。”

李征繼續道,“另外,原本微服出巡在鄰郡的尹禦史,原計劃過兩日洛城郡接尹菁菁一道回京,一接到尹小姐死耗,已迅速趕來了洛城郡。”

“尹弘已經到了洛城郡?”晅旻大步流星往外走着,聞言,抓了抓眉頭,這回的事情麻煩了。

尹菁菁不是普通人,她是皇帝欽點的太子妃,将來極有可能問鼎後冠,是尹家整個家族的希望,如今慘死,尹弘不對慕雲玺煎皮拆骨都不足以洩恨。

如果真是原來慕雲玺的魂魄回來,那還好,那女人的身手,甚少有人是她對手,但若不是她,那雲玺在郡衙,危矣。

他早前收到消息,太子顼昀南下,目的不明,按行程,大約是往洛城郡或雲城郡方向來,如果尹菁菁在洛城郡,太子極有可能是往洛城郡來。

此事,更棘手了,他得想辦法見見雲玺。

他眉頭擰得緊緊,唇線抿直,眸光中盡是擔憂,也難怪這姑娘總想離開這裏,遇的事,一茬接一茬,件件都是大事,若是尋常女子,早已扛不住了。

“南宮胤呢?他那邊怎麽說?”

“南宮大人已被革職查辦。”

晅旻頓住了腳步,“什麽?”

“禦史大人一到洛城郡,蓉娘的認罪書就到了他手裏,大怒之下,遷怒大人貪贓枉法私自放了慕姑娘,造成他女兒之死,當場下令将南宮大人革職查辦了。”

這認罪書,當時他親眼看着南宮胤燒了的,尹弘拿到的認罪書,竟然與南宮胤燒掉的認罪書一模一樣!

假若尹菁菁不是雲玺殺的,蓉娘的認罪書,将摘了慕雲玺出去的目的,實則是為了給她栽更大的贓。

兇徒的目标,是慕雲玺,不是南宮胤。他們都猜錯了。

就憑一張舉報清單,沒有真憑實據,不會實際傷害到南宮胤,卻可以憑此将南宮胤困住,沒有了南宮胤開後門,慕雲玺就如同斷了手腳。

沒有了南宮胤,他不方便出手,他想要救慕雲玺,就得草船借箭了。

“之前派去南部的探子,回來了嗎?”晅旻又問。

“還未,按腳程,應當是這兩日了。”

晅旻蹙眉,又加快了輕功的速度,“派五百暗衛,随時待命。另外,派人找慕雲玺的暗衛一同去一趟雲城郡。”

李征驚愕地看着自家主子背影,急忙追上,這是要去劫獄?

晅旻沒再說話,李征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卻很确定,自家主子,對慕雲玺,很是上心。

李征招來了人,迅速将晅旻的吩咐安排了下去。

因南宮胤私毀蓉娘認罪書,先不論蓉娘認罪書中羅列的行賄受賄清單真假,單單南宮胤未緝拿真兇就憑蓉娘一認罪書,就釋放銀子公子,便已是渎職,南宮胤關于劉嫣毒胭脂一案的審判結果,自然得全部推翻重審。

兩人一到,發現尹弘已升堂審訊慕雲玺,門外圍了許多百姓。

毒胭脂一案後,她給逐一上門賠禮道歉,好不容易挽回來的信譽,又崩塌了。此刻,人人都當慕雲玺是個窮兇極惡之徒。

門外的百姓,一直在指指點點,所謂牆倒衆人推,便是如此了,哪怕還沒有經過審訊定罪,百姓已經認定,慕雲玺就是兇手了。

“堂下何人?”

慕雲玺被粗暴的衙差押着摁在地上,臉被地板磨了磨,疼得她直抽氣,有句老話說得對,餓死不做賊,屈死不告狀;她現在就被當成兇徒,什麽尊嚴都沒有了,就算她冤屈,她一張嘴也說不清。

“雲城郡慕雲玺。”

她沒再隐瞞自己的身份,之前是绛雲與她的暗衛全都被關牢裏,這次不同,今早她入獄的消息,绛雲和暗衛應當會收到了,不會再向上次那樣求助無門。

尹弘聽到雲城郡,還是姓慕的,臉色更陰沉了幾分。

他冷笑,“先打五十大板。”

“我不服!敢問大人,憑什麽未審先打板?”慕雲玺喊道,“尹姑娘不是我殺的!兇手另有其人!”

“态度惡劣,挑釁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打!”尹弘嗤笑,拿她那句自稱大題小做了起來。

慕雲玺見尹弘這樣神情,忽然明白了什麽,“你是因為我姓慕,才動的手??我說呢,兇手那麽多人不殺,為何挑你女兒殺,還跟我說父債女還。”

尹弘怒拍驚堂木,“給本官打!”

“大人,且慢。” 熟悉的聲線自遠處傳來,似璺般低沉,又宛如天籁,清明潤沁。

慕雲玺驚喜地想扭頭看是不是晅旻,奈何她被衙差死死摁着,動彈不了。

見到她那可憐樣,晅旻身上的氣場陰沉了幾分。

尹弘見此人氣度不凡,一身清貴之氣,試探地問,“你是何人?”

晅旻伸手拱了拱,不甚在意地行了個禮,不卑不亢:“在下莞迎閣晅旻。”

聽到是晅旻的聲音,她大喜,掙紮了幾番,終于能回頭看了晅旻一眼。

只這一眼,他就确定,是她!原主沒有回歸。

他朝她點了點頭。

她莞爾,雖然一句話都沒說,她竟然明白他的意思。

尹弘見到晅旻如此态度,挑眉,這世道真是奇了怪了,地上被摁着的,不過開胭脂水粉鋪的商賈,敢跟他大呼小叫,如今一個開青樓的,态度也這般高傲!士農工商,何時“商”變得地位比他這個三品的禦史還高了??

“你可知,本官正在升堂審案,你擅闖公堂,該當何罪?”

“大人,您又可知,我朝律例有規,命夫命婦可不躬坐獄訟,您将雲邑翁主慕雲玺押在公堂上未審先打,又該當何罪?”

聞言,尹弘臉色變了變。

洛城郡平民或許不知慕雲玺是何許人,但位高至三品的尹禦史卻是知曉的,月前,慕曜因軍功顯赫,皇帝為嘉獎其為國效力之貢獻,特诰封其女雲玺為翁主,封號:雲邑。迄今為止,唯一一位有封號的翁主。

當時天下嘩然。

滿朝無人不識雲玺之名。

在本朝,皇室宗女可按血緣遠近、嫡庶等封公主、郡主、翁主、縣主。慕家并非皇室宗親,照常理,慕雲玺诰封為縣主已屬皇恩浩蕩,雲玺卻被诰封為翁主,還有賜封封號!

不少公主郡主至今沒有封號,雲玺卻有!據聞前些年曾入學皇家禦用學堂國子署,受正規教習半年!可見皇上對慕家格外重視。

“你說她是翁主,她就是了?證據呢?堂堂翁主會抛頭露面做生意?誰信?”

尹弘恨不得将慕雲玺就地正法,豈會輕易因晅旻兩句話,就放過慕雲玺?更何況,他已經對她動了手,皇帝怪罪是免不了的,他何必此刻就收手!

“來人,晅旻阻撓審訊,将其暫且扣下,待本官審完毒胭脂連環殺人案,再行處置!”

就在此時,一個如洪雷般的嗓音吼了過來,“反了是不是?!”

衆人尋聲望去,見到來人,紛紛跪了一地。

慕雲玺一臉懵,也跟着跪拜。

緊接着,聽到衆人齊喊,“拜見帝師!”

“起來,起來,不要那麽多虛禮,煩人。”童顏鶴發的帝師大人不耐煩的揮揮手。

尹弘喊人請座,急忙上前恭迎文霆,讪讪而笑,“帝師大人,您怎麽到這來了?”

年過九旬的文霆,沒應尹弘,一邊揮開身後侍童的攙扶,一邊往尹弘讓人搬來的太師椅上一坐,“老朽還沒老到需要人扶的地步。”

尹弘又上前,正想要說話,文霆揮手,讓他不要吱聲,尹弘兩次三番被文霆漠視,拳頭悄悄握了握,忍住了心頭的火。

這位帝師,乃當今聖上的老手,兩代皇帝的老師,德高望重,就連當今皇上見了,都要行禮。

文霆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晅旻,“小子,你給老朽過來!”

“是,帝師大人。”晅旻迅速上前,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用口型道:師公。

見兩人似乎關系不匪,尹弘的神色變得晦暗不明。

文霆瞥了他一眼,示意他把耳朵遞過來,他一湊近,就聽到小老頭道,“你答應的事,可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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