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瓊雨樓的戲班
烏弦涼很滿意,非常的滿意,她完全沒有想到雯鳳竟然這麽有做生意的頭腦,不僅如此,她連談判技巧都是極好的,這怎麽不讓烏弦涼高興?
賺不賺錢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這樣子的雯鳳,格外的有魅力,烏弦涼為這樣的雯鳳感到驕傲
周老板聽到這裏哪兒還不知道雯鳳是有求回報的?然而就是求回報,才知道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周老板不敢怠慢,連忙站起來道:“既然如此,文公子請移步書房,我們仔細斟酌”
至此,雯鳳和烏弦涼對視了一眼,兩人皆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興奮
周老板在前面引路,烏弦涼和雯鳳在背後跟着走,烏弦涼附耳道:“看樣子,你一個人就能搞得定了,我出去走走如何?”
雯鳳一聽烏弦涼想要離開,有些急了,一急,女兒态便出來了,她抓住烏弦涼的衣袖,有些委屈,簡直是要哭出來了:“你走了我怎麽辦啊?”
“剛才你不是挺好的嗎?我留下來也沒什麽用處,悶得慌”烏弦涼道:“還不如去走走,再說,你要相信你自己是可以的”
雯鳳看着烏弦涼的樣子不似開玩笑,更是委屈了,烏弦涼見狀只好使出殺手锏:“你還想不想掙錢了?”
雯鳳一聽到錢這個字,眼神又是一亮
烏弦涼暗笑不已,果然對于財迷來說,說錢這個字就什麽都搞定了
烏弦涼便在這威脅中成功的脫身出來了
走出賭坊門口,烏弦涼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這次的單獨面對,不知道雯鳳是否能應對得來,如果成功了的話,那麽雯鳳的前途可是不可估量啊
烏弦涼輕輕地笑了笑,走出兩步,順便把粘在臉上的胡子給扯下來,結果一擡頭,便看到一個熟悉的人
江引歌看着烏弦涼從賭坊裏走出來,看着烏弦涼扯下胡子,然後又看着烏弦涼在看見自己時,眼神亮了一亮,那一雙黑得發亮如珍寶的眸子,在那一瞬間,神采飛揚
“真巧啊,你怎麽在這?”烏弦涼走上前去打招呼,今日江引歌穿着一襲白衣,披着白色披風,整一翩翩俏公子的模樣,再加上那雙明亮卻也深邃的眼眸,翩然中帶着一份雌雄莫辯的魅力
“今日有事路過這兒,想不到兄臺還對賭坊感興趣”江引歌微微笑了起來,那一貫溫文的笑容,配上溫潤而略微清澈的嗓音,格外悅耳
烏弦涼心情也是很愉悅,聽罷搖頭晃腦道:“小賭怡情啊,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江引歌輕笑,問道:“今日怎麽就你一個人?你身邊的小娘子呢?”
“她啊,有事情要做,我這不是閑得慌,所以想去走走麽?”烏弦涼站在江引歌的對面,笑得自信飛揚,竟和江引歌的沉穩溫和相得益彰
“既然如此,不知道兄臺有沒有興趣和在下走一走?”江引歌主動提議道:“我記得當日兄臺問我有沒有出色的戲子,我這剛好知道,瓊雨樓那邊,恰好有一個戲班,唱功了得,不知道兄臺有沒有興趣?”
聽到有戲子唱戲,烏弦涼自然是精神一震,那雙漆黑的眸子緊緊的盯着江引歌,道:“真的嗎?”
江引歌被烏弦涼的眼神看得啞然失笑,點頭道:“自然不假,請吧”
兩人便一同往那瓊雨樓走去
兩人在路上閑聊之時,江引歌突然對身後的江步道:“步,去秦叔那兒要一壺酒來”
烏弦涼一聽,驚喜的看着江引歌,伸手重重地拍了他肩膀兩下子:“好兄弟啊!真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啊!”
江引歌斷然不會被烏弦涼這兩下子就拍垮下去,他不甚在意的繼續往前走,只是他不在意,在江引歌背後的江步卻皺了皺眉頭,只是因為江引歌的吩咐,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江引歌接着笑道:“兄臺你不止信奉小賭怡情,還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啊,那麽看來今後兄臺還要多多巴結在下啊,免得在下一個心情不好,兄臺就算是求在下,在下也不給酒喝啊”
烏弦涼很是愉悅,搖頭晃腦道:“非也非也,俗話說得好,男兒膝下有黃金,又常言道,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男子漢大丈夫,斷然不會求人,所以恐怕會讓你失望了啊”
江引歌輕笑一聲,兩人便一路上閑聊,走了約摸小半個時辰,瓊雨樓三個字終于印入眼簾,對于上一次臘八節那天,烏弦涼沒有看到戲,也算是耿耿于懷,此刻見着了,烏弦涼腳步加快了兩步
一進瓊雨樓,戲子身上特有的胭脂味便飄散開來,淡淡的并不濃郁,烏弦涼嗅了嗅,然後便看到穿着戲服的人經過
烏弦涼不自覺便揚起了笑容,此時江引歌也走了進來,一小厮發現了江引歌,連忙走過來:“哎喲,是江公子啊,好久沒見您來了,快快裏面請”
江引歌溫和的笑道:“有勞了”
也許是江引歌的笑容太過儒雅,也許是他本身雌雄莫辯的模樣太過迷人,導致這小厮先是愣了愣,繼而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江公子還是這麽的好看啊”
這句話逗得烏弦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學着那小厮道:“江公子真是好看那”
江引歌聽罷含笑反擊:“兄臺也不差”
烏弦涼摸了摸鼻子,她本來就是女扮男裝,有些女氣也着實正常
兩人随着小厮進了內堂的院子裏,此時院子裏已經有不少的客人在看戲了,戲臺上唱的哪一出烏弦涼沒看得出來,不過并不妨礙她的興趣
坐下來,江引歌給烏弦涼倒了杯茶,喚來個小二問道:“今日有什麽戲可看?”
“這位公子,現在這出是龍鳳鬥,唱的是我們的宋燕皇上和皇後的故事,今日除了這場還有兩場,一場是西廂門,唱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最後一場是将軍宴,這一場,就不必多說了吧?”
江引歌下意識看向烏弦涼,卻發現烏弦涼已經端着茶看着戲看入迷了,江引歌随手給了小二兩個銅板,也沒有出聲,就陪着她看戲
途中江步回來了,江引歌便把茶換成了酒,烏弦涼喝了一口,便發現了,恰好這場戲還未到高朝,烏弦涼便抽空望向江引歌,笑得燦爛:“謝謝啦”
說罷立刻就轉過頭去了,她還換了個姿勢,整個人幾乎是窩在椅子裏面,手指輕輕跟着戲調打着節拍
江引歌沒有想到,烏弦涼會對這事兒如此着迷,幾乎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能無奈的笑了笑,也看向場中
此時已經夜幕降臨了,院子四周打上了燈籠
又一場戲結束了,烏弦涼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松松筋骨,坐下來笑眯眯的給江引歌倒了一杯酒:“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這有個這麽棒的戲班”
面對着烏弦涼遞過來的酒,江引歌看向她,只見得不知覺中喝多了的烏弦涼,臉色緋紅,唇紅齒白,眉宇間英氣淩然也捎着幾分女兒嬌态,今日初見她時畫上去的麻子已經消退了,整張臉白皙透紅,也不知是男郎還是女郎
江引歌看得微微怔了怔,而後接過烏弦涼手中杯,烏弦涼很是滿意,自己也舉起杯子,輕輕和江引歌一碰,一飲而盡
烏弦涼舒服的嘆息一聲,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先走一步了”
江引歌沒想到烏弦涼說走就走,愣了一下,問道:“這就走了?最後一出不看了?”
烏弦涼眨眨眼睛:“最後一出是什麽?很精彩?”
江引歌心裏百番滋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很精彩,不看,枉為進這瓊雨樓”
聽這一說,烏弦涼哪怕腦袋現在有些昏漲,也不由得坐了下來,好奇的問:“到底什麽戲啊?”
江引歌沒有告知,反而目光複雜的看着烏弦涼
烏弦涼人有點兒不清醒,沒有感覺到江引歌的目光,反倒是依舊窩在椅子裏,等待着開場
突然咚的一聲
烏弦涼吓得猛然睜大了眼睛
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聲如洪鐘般敲響在心底深處,突然一股金戈鐵馬的荒涼從心底萌發出來,烏弦涼不禁挺直了腰杆
各種聲樂的聲音響起,或高或低,或沉或響,組織成了一場沙漠邊疆的戰鬥之樂,似乎荒涼和血腥都在蔓延
烏弦涼突然心情沉重了下來,甚至心髒隐隐作痛,她很想扭過頭問江引歌怎麽回事,可是她的目光黏在場邊上那個穿着将軍盔甲的戲子不能動彈
烏弦涼艱難的咽了咽,眼眸竟自動浮現了淚水,讓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此戲……叫什麽……”烏弦涼的聲音沙啞低沉,似乎有一些破碎
而江引歌在鼓聲響起的時候便已經挺直了腰杆,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場中,眸子裏閃動着尊敬和愛戴,聲音也同樣變得沙啞了下來:“此為将軍宴,是為烏大将軍所作,演的是将軍為國捐軀的最後一幕”
烏弦涼身體狠的一顫,淚水就直接流了出來,根本控制不住
“怪不得……怪不得……”
烏弦涼說不出接下來的話來,因為戲開始了
這只是一臺戲,然而,也不知是那戲子太過入戲,還是因為演的是烏大将軍的緣故
烏弦涼眼睛都不眨一下,她仿佛是下意識的盯着那個帶着士兵沖鋒陷陣的将軍,看着他用着沙啞冰冷的聲音吼殺着
烏弦涼承認了自己這個身份,可是她從來沒有見識過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家人,她鮮和将軍府聯系,也是不認為自己是那個将軍府裏的人
烏弦涼總覺得自己沒有根,沒有家
可是在此刻,在無法控制而流下的淚水,烏弦涼感受到了自己心底深深的眷戀,不知是前世烏弦涼遺留下來的,還是什麽原因
“爹……”
烏弦涼幾乎是下意識的從喉嚨裏碰出來這個字,只是飄散在唇邊卻是破碎不全的,輕若申吟
烏弦涼連什麽時候結束的這場戲都不知道,她怔怔的坐着,淚流滿面
場下人已散得差不多,江引歌也回過神來,看向烏弦涼的時候,怔了一下,淚流滿面的烏弦涼,看着多了兩分女兒嬌态,令人心生不忍,江引歌心中也略有酸澀,從懷裏拿出手絹遞給烏弦涼
烏弦涼緩緩回神,看了手絹一眼,再看了江引歌一眼,她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失态了,那些屬于自己的感知也一下子湧回來了,烏弦涼沒有去接江引歌的手絹,自己直接用手背抹去那些淚水,問道:“你是故意的吧?”
江引歌啞然,問道:“何出此言?”
“沒什麽”烏弦涼站起來,由于酒勁未過,她晃了晃身體,江引歌不得不站起來扶了她一下,烏弦涼直接推開了他的手,道:“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你酒勁尚在,我送你回去吧”江引歌輕聲道
回應的卻是烏弦涼抿着唇倔強的搖了搖頭,踉跄着身體,徑直離開了
江引歌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