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出征前夕

“末将參見陛下。”

連行禮都如此一絲不茍,卻如此優雅,江向曲能夠想象得到,這人若是脫下戎裝換上女裝,會是多麽驚豔的美。

江向曲心中頗為自豪,卻又覺得有些沉甸甸般,他恨自己的無為,才會讓國家的擔子落在她的身上,而今,更是要再次送她上戰場。

“你來了。”江向曲的聲音低沉而帶着一絲難以抑制的親近,他忍住去扶起江引歌,因為他的妃子正盈盈走來。

“臣妾參見陛下。”懷孕了的熙貴妃朝着江向曲行禮,而江引歌則朝熙貴妃行禮:“末将參見熙貴妃。”

江向曲看了熙貴妃一眼,微微點頭,而後對江引歌道:“蔣太醫診斷愛妃這胎很有可能懷的是公主,朕打算起名叫‘常寧’,長公主迷沁為邺未祈福有功,封永安長公主,愛卿意下如何?”

熙貴妃不明白為何要提到這個從未見過面的長公主,但是她卻知道肚子裏的孩子已被賜名,常寧,一聽便知道陛下對她的寵愛,熙貴妃臉色一喜,謝道:“謝陛下賜名。”

江引歌卻知道,江向曲後面的話才是重點,江向曲已經有了三個兒子,卻無女兒,更因為幼時江引歌的緣故,導致他自然多有期待能夠熙貴妃能夠誕下公主來。

江引歌知道,只是她并不會說些什麽,只是行禮道:“恭喜陛下如願以償。”

江向曲揮退了所有人,目光複雜的看着江引歌,輕聲道:“可惜引歌不能看看朕未出生的公主,不能看看你的侄女……”

皇族向來冷漠,可是江向曲對江引歌卻是一個例外,她一直都知道江向曲對自己的好,可是她無法坦然接受,因為在她心中,母後的偏心,始終是一根刺,每時每刻提醒自己,自己不過是保護邺未的一個棋子罷了。

只是她對江向曲,說到底卻是遷怒,她怒,為何母後始終看不到自己,她怒,江向曲搶走了她為數不多的母愛,她怒,為何自己生來便是要為他拼死拼活。

只是現在江引歌卻累了,她不想再問早已逝去的母後這是為何,也不想再遷怒這個處處忍讓自己的男人,而這一切的改變,皆因為一個人的出現。

那個人叫烏弦涼。

烏弦涼其實沒做什麽,只是江引歌卻因為她而得到了很多,更懂得了很多,江引歌看着自己的親弟弟,微微垂下眼簾,道:“我只希望她能夠無拘無束的活着,健康幸福。”

不是敷衍的官方回答,江向曲眼神一亮,也因為她的一句話,鑄造了這個未出世的常樂公主,終其一生灑脫自由,哪怕最終大不道愛上女子,也被江向曲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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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都是後話了。

“我答應你一件事,無論是什麽事,只要你回來了,我便實現。”江向曲知道戰争無情,他不想就此失去江引歌:“你一定要回來。”

“我也希望我能回來。”江引歌輕笑。

江引歌出宮之後便往府上走去,她沒有騎馬,也沒有坐轎,她便這樣走,可是經過集市的時候,她突然腳步一轉,往城外走去。

她沒有想什麽,只是就這樣走着,來到護城河邊,看着流動的河流,放空了自己。

等到她回過神來之時,已經要關城門了,她轉身回府,到了府上之時已經是夜幕降臨了,管家匆忙的走過來,道:“少爺您可算回來了,烏大人等了您一天了。”

烏家三人在朝為官,烏長勳為烏将軍,烏涯為烏少将,那麽烏大人便是烏弦涼了,因為烏弦涼尚未有将職在身,所以大家都默認叫她烏大人。

得知烏弦涼到來,江引歌心中滿是複雜,問道:“她來了多久了?”

管家看着江引歌,嘆息道:“早上就來了,朝服都沒換;”頓了一下,管家語重心長的道:“看得出來少爺也喜歡烏大人,年輕人有什麽事不能攤開來說的呢?”

管家還以為兩人是鬧小別扭,江引歌面色古怪,終究沒有說什麽,她踏進大堂,果真看到烏弦涼靠在茶幾上打瞌睡,一身銀白色的朝服,頭盔放在一旁,風吹動盔纓,也吹醒了烏弦涼,她眯着眼睛便和江引歌對上了眼睛。

管家識趣的退下了,江引歌原本以為出征前再無機會與她見面,卻不想她會下朝之後直接過來了,江引歌看着她,輕聲問道:“吃過飯了嗎?”

“還沒。”

“那一起吃個飯吧。”

兩人沉默着,仿佛多年不見,仿佛之間沒有任何關系,淡漠而疏遠,氣氛沉甸甸的,正如兩人神色,只有偶爾間無意中顯露出來的默契,才看得出來兩人曾經的關系。

兩人沉默着吃完飯便陷入了無話可說,無事可做的時候了。

江引歌看着烏弦涼碗中還剩下的半碗飯,輕聲問道:“飯菜不合胃口?”

“并不,我只是被氣飽了。”烏弦涼擡眸看着江引歌,顯然有着一些冷意。

江引歌噎了一下,閃躲開烏弦涼的目光,想了想,道:“明日我便出征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又手有腳,自然會照顧自己。”

江引歌又被噎了一下,卻絲毫動不了怒氣,只覺得滿心的愧疚,只得讷讷道:“如此甚好。”

烏弦涼更來氣了,哼了一聲:“浮沉夜開業那天,你為什麽沒來?”

江引歌不言語,烏弦涼便接着道:“是不是打算就這樣躲避過去?是不是想着反正要打仗了,更別說你我之間的事情?是不是想着就這樣結束算了?”

字字誅心。

江引歌臉色可見的蒼白了下來,烏弦涼何其聰明,她的想法根本無從隐匿,但是她卻也不打算隐匿了,她深深地看着烏弦涼,道:“是,我是想結束了。”

“因為可笑的為我好?”烏弦涼的語氣出奇的平靜。

“不,是我累了;”江引歌閉上了眼睛:“我不想擔驚受怕,擔心皇上發現我們的關系,擔心無法向你家裏交代,我完全可以選擇另一條不用擔驚受怕的路,你懂嗎?”

冷靜的話最傷人。

哪怕心中肯定她并不是這樣想的,可是這些話還是讓烏弦涼蒼白了臉色,旋即憤怒了起來,因為她聽出了江引歌的決裂,比之上次見面時還要來得決裂,根本就是判定了死刑。

“混蛋,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嗎?”烏弦涼站起來一把揪住了江引歌的衣領。

江引歌何嘗想這樣?可是戰争無情,她不知道在戰場上是否能活着下來,又何必給她希望?不如一開始便狠心斷開罷了。

只是這話不能和烏弦涼說,一旦說了,烏弦涼那麽倔強,一定不會聽從自己的意見的,她死死的掐住拳頭,指甲陷入掌心的皮肉之中,面色卻如此平靜。

“還記得當初墜崖時你曾經說過要追我嗎?你有追我的權利,而我有拒絕的權利,抱歉,我拒絕你的追求。”

怒氣上湧,烏弦涼把江引歌狠狠的推倒在地,由于動作過大,椅子翻到,烏弦涼上前一步,撞上了桌子,桌子上的碗碟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引得外面仆人偷偷看了過來。

烏弦涼卻不管不顧,她腿一跨騎在江引歌身上,蹲下來揪着她的衣領:“你有種再說一次?!”

江引歌心中苦澀更濃,原來言不由衷的話說出口是如此的艱難,使得她難以再說一個字,只能緊緊閉上了嘴,以防反悔的話就這樣溜了出來。

烏弦涼見她不肯再說話,心中失望和惶恐越加濃烈起來,眸子的光彩也逐漸的消失了,她輕笑出來:“我以為我們就算沒有海誓山盟,但是感情卻是可靠的。”

江引歌不敢看她失落的眼神。

“我以為我們經歷過生死,對于困難應該會想辦法去克服,而不是想辦法逃避,我以為我的眼光很好,不會看上一個弱者,所以原來這一切都是我以為麽?”

烏弦涼冷眼看着自己身下這個人,就好似第一天認識她那般。

江引歌死死的控制着自己身體不能顫抖,心中滴血般,她嘶吼着,吶喊着,崩潰的對烏弦涼說着對不起,卻是在心底不斷重複說着。

烏弦涼松開了手,她站起來睨着江引歌,江引歌頭發微有散落,隐隐看得到她萬千風華,只是這個人,又是如此陌生。

烏弦涼沉默着離去。

江引歌聽着她腳步聲,眼睛濕潤,外面管家想要進來,被江引歌喝道:“出去!”

她閉上了眼睛,強忍着淚水,卻又聽得腳步聲響起,江引歌終于發怒了,瞪大了眼睛猶如困獸般兇狠的喝道:“我叫你出去,聽到了沒有?!”

進來的卻是烏弦涼。

她走出去了,卻又瞬間清醒了過來,她差點就被江引歌氣走了,差點就上當了……

烏弦涼抿着唇,同樣也紅着眼睛,跪在江引歌面前,伸手抱住了這個流淚了的女子。

熟悉的味道,冰冷的盔甲卻掩不了的溫暖。

“你還回來做什麽?你走……”江引歌的聲音更低沉了,顯然是因為壓抑痛苦到了極點。

眼淚忍不住往下流,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是她卻一聲不出,等待着烏弦涼的離去。

“馬上就走,馬上就走。”烏弦涼的聲音輕而柔,好似哄着孩子那般,她伸手撫摸着江引歌腦後的長發,一下又一下,态度暧昧不明。

直到江引歌終于止住了眼淚,身體終于不再緊繃的顫抖着,烏弦涼心中才嘆息一聲,是她想得太簡單了,在現代裏,兩個女人之間敢承認戀情的也少之又少,又何況是在這種朝代?

“我不想再看見你。”江引歌的聲音怎麽聽也有點像是撒嬌。

“嗯。”烏弦涼單音節應和,緊接着她便站了起來,對她說道:“明日出征,一路順風。”

烏弦涼這次是真的走了。

江引歌心中百味翻騰,不知這一出,到底結局是什麽。

江引歌想不通,一直到第二日江向曲送行之後,她帶領着大軍出發,才把這些事情壓抑在心底最深處,不知是萌芽還是腐爛。

從此兩人相隔,天南地北。

【步入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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