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收留
夏日的天氣就像娃娃的臉，說變就變。
路程程才剛慶幸過夜晚不像白天那般炎熱，頭頂就飄來一朵烏雲，豆大的雨點落下，等他回到餐廳時，整個人已經濕透。
他早晨猝然被趕出來，完全沒顧上拿換洗衣物，此時濕着身，被餐廳的空調一吹，冷得直發顫。
送一個單子花了幾個小時，還被雨淋得這麽狼狽，負責人見他回來本想數落幾句，可他不等對方開口，先發制人道：“經理，我要辭職。”
餐廳近期才開始試行外送服務，主要面對大額充值的VIP客戶。有錢人大多講究，餐廳之前用外賣平臺的配送員，幾乎每日都被客戶投訴，投訴理由五花八門，有嫌配送不夠快的，有嫌配送員衣着不夠整潔的，還有嫌配送員普通話不夠标準的，餐廳沒辦法，這才想着自己招配送員。
路程程來面試時衣着得體，不僅能說一口标準的普通話，還能講英語和S市方言，經理覺得他十分符合餐廳的要求，聽說他沒有住的地方，立刻将他留了下來，原本是打算讓他晚上先住餐廳的員工宿舍，隔日去體檢後便簽合同，沒想到他只送了一單就不幹了。
雙方連合同也未簽，這時也算不上“辭職”，路程程将電動車鑰匙和餐廳臨時給他聯系客戶用的舊手機交還後，就離開了餐廳。
沒有手機，他只能在門外等着出租車經過，這時雨已經停了，餐廳又位于繁華地帶，附近車流量不小，沒多久他便攔到了一輛空車。
路家是做少兒興趣培訓起家的，之後培訓範圍逐漸擴大，幾乎涵蓋所有年齡層和學科，也正因如此，路家對孩子的教育十分嚴格，兩個孩子年幼時基本都沒有自己的時間，只能不停地學習，比路程程大了五歲路烨熠或許就是被逼得狠了，對繼承家業沒有半點興趣，好不容易熬到大學畢業，立刻迫不及待地脫離父母，和朋友合開了一間酒吧，這幾年也經營得有聲有色。
當初路烨熠開酒吧時管路程程借過錢，幾年過去，SJXX已經成為S市能排得上名字的高檔酒吧，路烨熠借的錢也早就還上了，只是路程程沒料到他哥又從他卡裏取了錢，這次還連招呼也忘了跟他打。
坐上車後他跟司機報了SJXX的地址，之前跟着他哥去過幾次，現下只能寄希望于那裏的經理還記得他。
這個點，SJXX剛開門營業不久，還不到最熱鬧的時候，但酒吧內的音樂聲依舊震天響，路程程在門外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推開門的瞬間還是忍不住皺眉。
門邊的侍者發現他，立刻迎上前詢問是否有訂位，他湊過去努力扯着嗓門喊：“我找你們經理。”
也不知該說他運氣好還是不好，這時正巧DJ切換音樂，在那幾秒切音樂的間隙裏，他這一喊顯得尤為突出，大廳內三三兩兩坐着的客人立刻望了過來，酒吧裏燈光昏暗，衆人看不清他的容貌，光聽那一嗓子，比起找人，倒更像是來鬧事。
那侍者的神色變了變，一副戒備的模樣。
路程程自己也愣住了，回神後趕緊解釋自己的身份。
路老板有個弟弟這事，酒吧的工作人員都知道，只是路程程來的次數少，每次來又都是直接跟着路烨熠去樓上包廂，因此大多數侍者都不記得他的容貌。
對方将信将疑，又将他上下打量了幾遍才帶着他往裏走。
好在經理的确還記得他，他簡單解釋了自己出現在這兒的原因，原本打算借休息室對付一夜，但經理擔心萬一他在店裏着涼生病，等路烨熠回來了自己不好交代，于是讓人去旁邊的酒店替他開了間房，又給他留了手機號碼，讓他有什麽事可以随時聯系自己。
奔波了一天，路程程洗完澡躺到床上後卻是毫無睡意，滿腦子都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想要追求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這個想法既瘋狂又不靠譜，可從他看到尹陌的第一眼，這個念頭就在他心裏紮下了根，随着心頭亂撞的小鹿一起瘋狂生長。
其實早在幾小時前從別墅出來時，他便已經有了計劃，但作為一個主動貼上去的陌生人，他實在不敢期望尹陌能給他什麽好臉色，也只能抱着見一面賺一面的想法，先嘗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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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路程程這夜好不容易睡着，夢裏也全是尹陌，更可怕的是，因為最近他恰好在看大尺度漫畫，夢裏他倆俨然成了小黃漫主角，演繹了許多不可描述的內容。
這些夢境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隔日醒來時，因為沒有換洗衣物，他不得不多花了近一個小時時間，才将他的胖次洗淨吹幹。
離開酒店時路程程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給酒吧經理打電話，他換回了自己的T恤，将那件酒吧制服留在前臺，并讓前臺聯系經理來取。
不知這一去結果如何，路程程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反身回去留了張字條，讓經理幫忙轉告路烨熠他去朋友家住一陣，讓對方不要擔心。交代好後他才出門打了輛車，直奔昨日那個別墅區。
S市着名別墅區清城壹號位于城市的西南角，依山傍水，環境清幽，周邊配有大型商場及超市，唯一的缺點便是交通極不便利，目前沒有任何公共交通工具可以抵達。
路程程揣着兜裏的一百多塊錢，心驚膽戰地看着出租車上的計價表，上頭的數字每跳動一下他的小心肝就要顫一下，時刻做好一旦金額達到他全部家當就下車走過去的準備。
幸好，當車停在清城壹號的大門外時，計價器上顯示的數字還在他的承受範圍內。
付錢下車，路程程摸了摸口袋裏僅剩的三個硬幣，心想，他這大概也算是為愛孤注一擲了。
小區外的保安還是昨日那位，保安還記得他來送過外賣，見他兩手空空，攔下他時便道：“小兄弟今天不是來送外賣的吧？這小區可不能随便進。”
路程程做出一副着急的模樣，将早已經在想好的說辭說出：“大哥，我昨天來的時候中暑了，在那位客人家休息了一會兒，回去後就發現身丨份證不見了，您能不能幫我問問那位客人，我的身丨份證是掉在他家裏了嗎？”
“這樣啊。”那位保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或許是覺得他不像是壞人，稍一猶豫後便應下了。
保安帶着路程程回到崗亭內，從電腦上調出了尹陌的聯系方式，當着他的面撥了過去。
雖然到目前為止，一切都按照路程程的計劃在進行，但在等待着電話被接聽的間隙裏，他的心髒還是難以抑制地越跳越快，也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興奮，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直到男人清冷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他才如夢初醒般，猛得吸了口氣。
“尹先生您好，這裏是南門保衛室，昨晚給您送外賣的小兄弟說可能将身份證落在您家中了，請問您方不方便讓他進去找找？”保安問道。
其實一般遇上這種情況，都是請業主留意家中是否被遺落了物品，若真有，再商量是讓人進去取，還是業主自己拿出來，但保安知曉尹陌腿腳不便，這才直接詢問了是否讓人進去。
保安話落，電話那頭沒了動靜，直到他忍不住再次确認道：“尹先生，如果您覺得不方便，我可以先讓他回去。”
尹陌這才開口：“讓他進來。”
路程程與那位保安同時松了口氣。
路程程憑着記憶找到尹陌家，也是這時他才注意到，這棟別墅與其他幢不同，為了方便輪椅出行，門前的臺階右側建有斜坡，也讓人一看便知別墅的主人腿腳不便。
門內尹陌依舊板着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尹先生，打擾您了。”路程程小心翼翼地打了招呼，因為自己目的不純，不由有些心虛，也不敢直視尹陌，匆匆低下頭換鞋。
“找完趕緊走。”尹陌說完便徑自去了客廳，不再理會他。
路程程舔了舔唇，停頓幾秒才小聲應了。
身丨份證掉在哪他十分清楚，但他此行是帶着目的來的，自然不會直奔目标。
尹陌在客廳裏坐着，路程程便裝模作樣地在沙發和茶幾下摸索，摸了一會兒後裝模作樣地問道：“尹先生家裏好幹淨啊，都沒什麽灰塵，是定期請保潔來打掃嗎？”
尹陌顯然不想搭理他，路程程有些尴尬地咳了一聲，在心裏給自己打完氣，仰頭又問了一次，才聽不遠處男人“嗯”了一聲。
“尹先生，您考不考慮雇一個住家的家政？您看，這樣不僅可以給您做飯、打掃衛生，您要出門的時候，也有人可以給您開車，您覺得呢？”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後，路程程趕緊接道。
尹陌回頭看向路程程，深沉的眼眸像是要将他看透，許久才開口回答：“不必。”
路程程慫了，只得繼續埋頭找自己的身丨份證。
又磨蹭了十幾分鐘，尹陌的耐性耗盡：“找不到就走吧。”
“我，我再看看廚房。”路程程心跳得飛快，站起身疾步往廚房去。
因為尹陌顯然随時想趕人走，這次他沒敢磨蹭太久，沒一會兒就從冰箱與櫥櫃的縫隙裏撿出自己的身份證。
“找到了！”他走出廚房半蹲下身對尹陌笑，“謝謝尹先生。”
“嗯，那走吧。”
路程程心裏更着急了，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起身磨磨蹭蹭地往外走，直走到玄關才終于重新鼓起勇氣說：“尹先生，其實我昨天因為在您這兒耽擱太久，被餐廳開除了，身上所有的錢都用來支付打車來這裏的費用，手機也壞了，現在哪兒也去不了。您能不能讓我在您這兒工作，我會做飯，會打掃衛生，保證照顧好您的生活起居，而且不需要您額外支付工資，只要您肯收留我，給我口飯吃就行。”
“你可以回家。”尹陌絲毫不為所動，輪椅快速滑過地面發出“咕咕”的聲響，他很快到了路程程面前，冷聲道，“出去。”
路程程長這麽大還沒這樣被人趕過，他心裏有一點委屈，可站在尹陌立場思考，他也清楚自己這樣做有多唐突。
憋了半晌，他最後低聲開口：“尹先生，求您了。”
“不走我報警了。”
路程程眼眶都有些紅了，咬着唇退到門外，尹陌擡手關門，眼見着門就要合上，他豁出去一般飛快道：“我是因為出櫃被趕出來的，回不了家，已經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了。”
面前的門在合上的前一秒頓住，路程程看不清那頭男人的臉，只能聽到門內傳來的聲音：“一個月。”
“啊？”
“我原本的家政請了一個月假，這一個月你暫時在這裏工作。”
作者有話要說： 尹陌這是引“狼”入室~
為啥聽到這裏忽然改變了态度，後面會解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