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表現

背後打聽人喜好這種事，路程程實在摸不準尹陌會不會生氣，支支吾吾了許久也沒說個所以然來。

趙文濱是個急性子，又已經跟着尹陌好多年，相對來說更熟悉尹陌的脾氣，見路程程半天不敢說話，索性替他解釋道：“小路心細，怕照顧得不周到，特意找許姨了解了一些您日常的習慣，這不，寫了這麽些筆記，可真是太認真了。”

路程程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垂着頭也不敢去看尹陌的反應，趙文濱話落，屋裏一時沒有人再開口，安靜得讓人心慌。

仿佛過了一世紀那麽久，他才聽尹陌低沉的嗓音道：“給我看看。”

這種東西拿到本人面前，怎麽想都很羞恥，但路程程這時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将蹲身小心翼翼将那兩張紙奉上，見男人面色平靜，不像是要發火的模樣，這才松了口氣。

尹陌的目光飛快地從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掃過，路程程在他面前就像是等待老師批作業的小學生，時不時擡眸偷瞄一眼，又很快移開目光。

這些小動作尹陌哪能察覺不到，心裏有些好笑，但面上絲毫不顯，很快看完後就将東西還了回去。

路程程接過紙張後愣了愣，見尹陌看起來絲毫不打算說些什麽，又實在心癢，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小心地問：“尹先生有沒有什麽意見或是什麽要補充的？”

尹陌想了想，開口：“四喜烤麸。”

“啊？”

尹陌看着面前瞪圓了眼，滿臉困惑的大男孩，輕輕勾了勾嘴角，刻意放慢了語速道：“麸字寫錯了。”

路程程臉頰剛消下去的緋紅，“轟”的一聲，又竄了起來，與此同時，他的視線落在男人帶着笑意的臉上，再也舍不得挪開，他甚至忘記要替自己辯解，就這樣傻愣愣地看着尹陌。

“麸字太生僻，一般人一下想不起來也正常。”趙文濱不明所以，見路程程不說話便開口替他解圍。

“嗯。”笑意只是一閃而逝，尹陌很快又恢複了平日冷淡的樣子，轉頭對趙文濱道，“你回去吧。”

趙文濱點頭應下，跟兩人道別後就出了別墅。

廚房外，路程程好不容易才從“男色”中抽神，想起自己此時的身份，他四下看了看，小心翼翼問：“現在做晚飯有些早，我可以先打掃屋子，尹先生，我能上樓看看嗎？”

“嗯。”尹陌說完操控輪椅掉頭往電梯去。

路程程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尹陌，電梯門打開口，對方卻沒有立刻進入，而是回過頭，看向仍站在原地的他。

他見狀向前走了幾步，問道：“尹先生，怎麽了嗎？”

尹陌似乎對他的遲鈍有些無語，皺了皺眉：“跟上。”

路程程有些驚喜于尹陌的舉動，絲毫不敢耽擱，手忙腳亂地将手裏的東西放下後，小跑着跟了上去。

路程程家中住的也是別墅，身邊接觸的人非富即貴，自幼去過的豪宅不少，但這還是他第一次乘坐這樣的家用電梯，比起以往在公共場所乘坐的電梯，家用電梯的面積顯然小了許多，尹陌的輪椅幾乎占去了全部空間，也因此兩人離得極近，近到只要他稍稍擡手，就能觸到男人的肩膀。

可惜從一樓到二樓不過短短幾秒的工夫，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動什麽心思，電梯門已經再次打開。

別墅一共不過兩層，但占地頗廣，一層有可以同時容納多輛車的小型車庫，客廳、廚房、浴室，以及一間客房。二樓則是卧室、書房、健身房，車庫上方有一個寬闊的露臺，除了休閑的藤編桌椅外，露臺上還擺放了許多路程程不認識的花草。

尹陌一言不發地帶着路程程參觀，進入那個器械齊全的健身房時，路程程才明白尹陌的睡衣衣襟下偶爾露出的精實胸肌是如何而來，只是屋內擺放的器械無一例外都是坐姿使用。

路程程從趙文濱那裏得知了尹陌的身體狀況，神經損傷令他小腿以下完全喪失知覺，并且已經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但他這樣一個人，精壯的身材、令人驚豔的長相，白手起家的智慧與魄力，又實在讓人無法聯想到“脆弱”“可憐”等詞彙。

如果尹陌沒有經歷車禍會是什麽樣呢？路程程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能早些遇見他......

“書房不用打掃。”

原本在自己前方的男人忽然回過頭，路程程不知自己此刻露出了什麽樣的表情，但四目相對時，他分明看到了尹陌眼底的驚訝。

“好......好的。”他磕磕巴巴地應了一聲，慌忙躲開視線，尹陌的目光多停留了幾秒，最終什麽也沒問，操控輪椅繼續向前，帶他進了主卧。

主卧帶浴室和衣帽間，或許為了方便輪椅進出，房間面積很大，物品卻不多，路程程一進就被屋中央那張大床吸引，腦中不自覺地閃過許多昨日夢中的旖旎畫面，呼吸凝滞了一瞬，生怕被尹陌有看出異樣，他趕緊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這一轉頭他就注意到了飄窗上鋪着的瑜伽墊，看來尹陌不僅愛健身，還有做瑜伽的習慣。作為懶癌晚期死宅加閱文（漫）無數的路程程，默默在心裏給自己點了支蠟。

兩人将二樓走了一遍後，尹陌便去了書房，路程程在遺憾之餘松了口氣，他希望能和尹陌多一些相處的時間，但在打掃這件事上，他實在缺乏經驗，尹陌要是在旁邊看着，他只會因為緊張做錯更多事，在對方面前丢臉。

而此時書房中，尹陌也難得地沒什麽工作的心思，他随手翻了翻下午趙文濱送來的幾份文件，并沒有動筆，反倒是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支煙給自己點上。

屋內十分安靜，只餘空調運作的“嘶嘶”聲，他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煙圈，腦中不知為何又閃過那兩頁寫滿了文字的紙張，還有剛剛路程程看着自己時複雜的神色。

因為長相，尹陌從小到大從不缺愛慕者，哪怕是在他雙腿不能行後，仍時常能從他人眼中看到驚豔之色，可驚豔過後往往便是憐憫，是好奇。想與他上床的人不少，卻不會再有人想與這樣的他長久發展。

或許正因如此，路程程眼中那份青澀的，不加掩飾的喜歡，竟意外的沒讓他覺得厭煩、何況比起憐憫，剛剛他在那青年臉上看見的更多是心疼。

尹陌覺得有些好笑，那個不過才認識他兩日的青年，竟在心疼他。除了許姨，他已經太久沒有在其他人那裏感受過這樣的情緒，包括那個本該與他最親近之人。

但越是這樣，他越是無法确定自己一時心軟，收留路程程的決定是否正确，他早已經适應獨來獨往，并不習慣也并不希望有另一個人介入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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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路程程做了三菜一湯，為了在尹陌面前表現一下自己，他幾乎是把看家的本事都拿了出來，特意選了自己最拿手的幾道“大菜”。

許姨說尹陌是土生土長的S市人，嗜甜，在這點上兩人十分相像，路程程從小跟着父母來到S市，雖不在這裏出生，但也早已經适應這裏的口味。

把飯菜端上桌前，他還特意擺了盤，至少看起來像模像樣。

因為已經被允許上二樓，這次路程程沒再在一樓扯着嗓子喊，而是到書房門外輕輕敲了敲門：“尹先生，吃飯了。”

不多時，尹陌開了門，一股濃重的煙味霎時撲面而來。

路程程的父親以及兄長都抽煙，大學裏也有舍友拿煙給他試過，但他始終不太喜歡煙味。尹陌也不知在房裏抽了多少支煙，一開門差點把他嗆着，他本能地後退了一步，又覺得自己反應過大，道了歉後忍不住勸：“尹先生，吸煙有害健康。”

尹陌瞥了他一眼，冷道：“聞不慣可以走。”

“誰說聞不慣了，多聞幾次就好了。”路程程吐了吐舌，很快揚起笑臉，十分自然地轉開了話題，“我炖了牛腩，尹先生愛吃嗎？”

尹陌本以為路程程就算不生氣，多少也會有些不高興，沒料到他絲毫不在意，自己莫名出現的那點煩悶情緒竟也消失在青年的笑意中。

沒聽到回話，等尹陌進了電梯，路程程繼續說道：“原本下午是想買條魚回來的，但想起您說愛吃肉，就先買了排骨和牛腩，還好我沒買，許姨說您平時不怎麽吃魚。”

“我其實也很少吃魚，主要是因為我怕刺，少刺的魚我還挺喜歡。”他說完又轉過頭問，“尹先生，您呢？您是什麽魚都不吃嗎？河裏的海裏的都不吃？”

兩人已經到了餐桌邊，但他仍是微微彎腰看向尹陌，大有一種尹陌不回答就不坐下吃飯的架勢。

尹陌看了他一眼，只好微微點了頭，算是回應。

僅是一個動作，路程程眼底便又蕩起笑意：“好，那我以後就不做魚了。”

尹陌無法理解眼前的青年為什麽那麽容易滿足，但也沒說什麽，拿起筷子吃飯。

距課網創立之初，人員嚴重不足，幾乎是一個人當成三個人用，尹陌作為老板忙得腳不沾地，吃飯對他來說就是浪費時間，多是随便對付幾口就繼續工作。

如今公司已經上了軌道，也不再像開始幾年那般忙碌，這個吃飯匆忙的習慣卻保留了下來。

路程程剛吃了幾口，再一擡頭，尹陌的碗裏已經空了，他目瞪口呆，直到對方轉身離開餐桌，才急急忙忙問道：“尹先生，飯菜還合胃口嗎？”

“嗯。”尹陌回頭應了一聲，或許是路程程看着他的眼神太過專注，讓他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句，“辛苦了。”

“不辛苦！您能喜歡就太好了！”路程程又笑起來，看起來有些興奮，這種情緒極具感染性，連屋內原本灰白的裝潢都仿佛帶上了色彩。

尹陌有那麽一瞬的失神，但并未停留太久，很快轉身進了電梯。

作者有話要說：  四喜烤麸，上海菜裏的一道冷盤~我覺得還不錯，不過口味偏甜~對吃辣地區的人不是很友好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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