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合一章

尹陌趕到家時, 距離這一天結束就已經只剩下十分鐘了。

別墅裏漆黑一片,以往每日都會在他開門時立刻迎出來的青年也沒有出現,飯局上喝下去的那杯酒後勁很足, 他此刻感覺整個人頭重腳輕, 還好意識尚未模糊。

盧景替他将行李箱拿到屋內, 不放心道:“尹總, 我去給你煮點吃的?”

“不用,你回去吧。”尹陌在飛機上一直合着眼休息, 雖然勉強壓下了胃部的不适, 但仍是沒什麽胃口,語畢便操控着輪椅往一樓的客房去。

盧景猜到他忽然趕回來與路程程有關,見他沒有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也不再多打擾,很快離開。

尹陌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産生過“緊張”這種情緒,可他到了客房門前,竟莫名開始有些緊張, 他怕自己打開這扇門看到的是空蕩蕩的房間, 裏頭已經沒有了青年的身影,可僅存的理智又告訴他, 如果真是那樣,對兩人來說,才是最好的結果。

他擡手敲了敲門,門內傳來的一點細微響動讓他确定路程程還在裏頭, 雖然對方沒有開口。

“路程程。”他有些擔心, 聽不到回應索性直接道,“我進去了。”

房門被打開,濃重的酒味撲面而來, 屋裏沒有開燈,厚重的窗簾也被拉上了,僅有客廳的一點燈光,透過打開的門扉照進屋子,讓尹陌看清了屋內的情況。

路程程穿着一身睡衣,躺在床前的地板上,他的左手邊放着已經空了一半的威士忌酒瓶,右手邊放着被吃得七零八落的奶油蛋糕,勺子掉落在不遠處,上頭還沾着不少奶油。

尹陌的輪椅停在他腳邊,聽到響聲,他睜開眼,目光呆滞地朝尹陌看了看,很快又将眼睛合上,小聲呢喃道:“假的。”

“什麽假的?”

“尹陌。”他側了側頭,摸過一旁的酒瓶胡亂地怼到嘴邊喝了一口,裏頭的酒只有小部分到了他嘴裏,大部分都落在了衣服和地上,他咽下口中的那一點酒,重複道,“尹陌是假的,真的才不會回來呢,他就是在躲我。”

尹陌知道,眼前的青年是真的喝醉了,他看了眼時間道:“還有兩分鐘才十二點,路程程,我回來了。”

“哦,那生日快樂。”路程程閉着眼說完便開始笑,“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尹陌想靠近他,奈何他躺在路中間,輪椅沒辦法從側面過去,只能停在原地:“笑什麽?”

“我以為尹陌也喜歡我,又做蛋糕,又準備禮物的,結果全都是自作多情,是不是很好笑?人怎麽可以這麽自戀呢?”他說完又笑起來。

尹陌覺得這樣笑着的路程程,比當初在露臺哭的那個還讓自己心疼,心疼到連大腦都開始不受控制。

路程程笑着笑着,睜開眼,四下找了找,找到掉落在一旁那個髒了的勺子,猶豫了一會兒,沒去撿,而是直接湊過去咬了一口,奶油沾到他的鼻子和側臉上,他也沒去理會,随意舔了舔,沒等舔幹淨就又躺了下去,這次他沒再曲着膝蓋,整個人就這麽直挺挺地躺着。

尹陌朝他伸手:“先起來。”

“不要。”

“路程程。”尹陌不知道該怎麽跟喝醉的人溝通,只希望對方能聽懂他說的話,“先把手給我。”

誰知路程程聞言非但沒把手給他,還有些不滿道:“為什麽連假的尹陌都這麽兇?”

“我哪裏兇了?”

路程程抱怨:“總連名帶姓地叫我,像要罵人。”

“那應該叫什麽?小路?”

路程程仍是搖頭,應該是并不滿意。

尹陌自己也喝了酒,思維不如平時靈活,腦中蹦出一個詞,他想也沒想就說了出來,“鹿寶寶?”

其實路程程就是希望尹陌能喊他“程程”而已,就算是對着夢裏“假尹陌”,他也沒有太多奢求,可這個“假尹陌”好像格外上道,他愣了一下,開心地拉住對方伸過來的手,真的拉不到,假的能給拉一拉也不錯呀。

尹陌原本想将路程程從地上拉起來,但也不知是因為醉酒,還是因為許久沒有進食,他這時沒什麽力氣,還是被路程程帶着向下倒去。

兩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了一跳,好在尹陌落下時雙手撐住了兩側的地面,沒有直接砸到路程程身上,但就算這樣,兩人的腿也已經疊在了一塊兒,尹陌小腿使不上力,只能依靠手臂的力量,将身子支撐起一些,與路程程拉開距離。

兩人的目光在黑暗中對上,路程程便像是受了蠱惑一般,擡起頭慢慢靠近。

正當尹陌以為他要就這樣吻上來時,對方忽然停住了,頹然地倒回地上,自言自語道:“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

“不能親。”路程程擡手,指尖輕觸了觸自己上次吻過的臉頰,“親了尹陌就要每天躲去公司,不能回家吃飯,每天來回那麽遠的路,多累啊。”

這句話就像一把利劍,頃刻間擊穿了尹陌的心髒,也将他僅存的最後一點理智擊潰。

他發現路程程在知道他每天都刻意躲出去後,沒有怪他,也沒有生氣,反倒心疼他太過辛苦。

他閉了閉眼,放棄掙紮,低頭吻上了那還帶着奶油的唇。

路程程還有些在狀況外,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尹陌一點點舔去他唇上的奶油,稍稍退開一些,啞着聲問:“這是我的生日蛋糕嗎?”

“嗯,你——”

沒等路程程的話說完,尹陌的唇已經再次覆了上去,這一次的他遠沒有之前溫柔,舌尖帶着幾分霸道,直接撬開唇瓣擠了進去,右手跟着移到了青年的後腦處,将人壓向自己。

香甜的奶油混着一點威士忌的醇香,組成一種特別的味道,在兩人唇舌間化開,也不知是誰的呼吸先亂了節奏。

他們的動作都不娴熟,幾乎完全順從本能,舌尖偶爾擦到對方的牙齒,傳來一點痛意,正是這一點點痛意,讓路程程清醒了幾分。

他夢中出現過許多旖丨旎的景色,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觸感,恍然間他開始意識到,這一切可能并不是夢,可他又不敢相信,這時擁着自己的男人真的是尹陌。

男人身上還穿着正裝,就連領帶也沒來得及解下,的确像是剛從外頭趕回來。

尹陌回來了!尹陌此刻正在吻他!當他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兩件事,渾身的血液霎時沸騰起來。

當某種情緒超過了能承受的臨界點,人往往會連反應的能力都失去。路程程此刻便是如此,他停下所有動作,任由尹陌擺弄。

尹陌像是察覺了他的異樣,出聲提醒:“閉眼。”

路程程整個人還是懵的,但下意識地聽從了對方的安排。

閉上眼睛後所有的感官都變得更加敏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身體同樣在這個吻裏産生變化。

尹陌在失控的邊緣剎住了車,伸手挪開身邊的酒瓶,翻身躺到一旁急促地喘息。

“尹陌?”路程程摸了摸自己被吻到發麻的唇,開口确認道。

“嗯。”男人輕聲應了,兩人誰都沒有再開口,各自平複心情。

那個幾乎已經被路程程放棄了的計劃再次回到他腦中,讓他緊張得渾身都在發顫,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一些,可平日裏都無法做到的事,對如今仍是醉酒狀态的他來說則顯得更加困難,最後他徹底放棄了,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子,直接跨坐到尹陌的腰腹部。

尹陌意識到他想做什麽,立刻握住他不安分的手:“不行。”

路程程便像一只受了驚吓的小動物,整個人僵在尹陌身上,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過了一會兒,一滴水珠滴落在尹陌頸部,驚得他立刻擡起頭,就見坐在他身上的青年不知何時已經紅了眼眶。

還不等他反應,對方忽然湊上來,學着他剛剛的樣子開始舔他的唇,生澀又忐忑地,一下又一下,雙手也跟着緊緊環住他的腰身,害怕下一秒就被會推開。

這次眼淚的鹹味替代了奶油的香甜。

尹陌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人,膽小又勇敢,明明動不動就委屈到要哭,卻又異常堅定執着,逼得他毫無辦法,只能一退再退。

他沒有直接将人推開,擡手在路程程背上輕拍了拍,在青年再次吻過來時側了側頭,避開那個吻,開口解釋:“什麽都沒準備。”

他本是想委婉地以此來地阻止對方的動作,終止這場因為醉酒引發的荒謬互動。

誰知聞言路程程眼神卻霎時亮了,他先低頭胡亂地往尹陌的襯衫上蹭了蹭,蹭掉了臉上的水漬,緊接着便起身,踉跄地往衣櫃跑去,期間還差點踢翻地上的酒瓶,好在被尹陌眼疾手快地拿開放遠了些,才避免了一場被酒瓶絆倒的慘劇。

屋內光線昏暗,直到路程程重新跨坐到尹陌身上,尹陌才看清他拿回來的到底是什麽,身體裏剛剛稍平息下去的那把火,頃刻間又燃了起來。

“什麽時候買的?”

路程程哪還能回答,早已經臊得說不出話,尹陌自己想了想,猜測道:“這就是你說的生日禮物?”

路程程輕點了一下頭,很快把臉埋到尹陌肩上,不敢擡起來。

喜歡的人如此熱情主動,沒有幾個男人能克制住自己,尹陌也不例外,但他心底仍有猶豫,遲遲沒有動作。

“尹,尹陌。”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路程程越來越慌,最後也顧不上別的,咬牙脫下了身上滿是酒漬的睡衣,又顫着手拿起軟膏。

下一秒軟膏便被尹陌拿走,他愣了愣,心裏已經做好了被推開的準備,誰知男人卻是牽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襯衫的紐扣上,低聲道:“這才是你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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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切結束,路程程就像是剛被從水裏撈起來似的,幾乎全身被汗水浸透,他一點也不想動,整個趴在尹陌身上。

尹陌抱住他,片刻後開口道:“抱歉。”

經過這一折騰,兩人的酒意都徹底醒了,路程程有些疑惑,想要去看尹陌,但才擡起一點頭,就又被尹陌按回胸口。

兩人就這樣沉默着又相擁了許久,等了路程程休息好了,便從尹陌身上離開,站到一旁。

尹陌也跟着坐起身,路程程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他的身上,很快又挪開,紅着臉說:“我,我去洗個澡。”

“嗯。”

從衣櫃裏翻出換洗的衣物,匆匆出了房間。

他其實并沒想明白今晚的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許姨離開後,他實在沒心情再做飯,索性從冰箱拿出那個蛋糕到房裏當晚飯吃。

明明是精心給尹陌準備的生日蛋糕,最後卻只能自己默默吃掉,他越想心裏越難過,最後忍不住跑到外頭又将那瓶原本準備用來壯膽的威士忌打開。

他哥哥經營着一間酒吧,他以前不是沒喝過酒,但喝的大多是酒精濃度極低的果酒。

威士忌口感辛辣,他并不喜歡,開始幾口幾乎是硬灌下去的,都說喝醉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他想試試自己喝醉之後能不能暫時忘掉尹陌,睡一個安穩覺。

酒這種東西或許是真的有什麽神奇的魔力,當酒意在身體裏散開,意識逐漸模糊,他便不再覺得瓶子裏的酒難喝,只想繼續喝下去。

他也不清楚自己喝了多久,又喝了多少,隐約間聽到了尹陌的聲音,他想,原來醉酒雖然不會讓自己忘記尹陌,但是能讓尹陌出現在他的夢裏。

他怎麽也沒有料到,這一切竟都不是一場夢。

直到溫熱的水澆在身上,路程程還有些恍惚,可很快,他就沒有心思再去回憶之前發生的事。

霧氣朦胧中,他見到自己的手臂上開始出現一片片紅色的疙瘩,這樣的疙瘩他太過熟悉,是過敏的症狀。

小時候他偷吃家裏的酒心巧克力,曾嚴重過敏過,可近幾年來随着他體質增強,已經極少出現過敏的症狀,也可以飲用酒精類飲品,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這次過敏,來得這樣不是時候。

尹陌家裏大概率不會有治療過敏的藥物,路程程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尹陌自己過敏的事。

他想起剛剛尹陌的那句“抱歉”,他心裏隐約能猜到男人在愧疚什麽。

因為小腿沒有知覺,許多對常人來說十分自然且簡單的事情,尹陌都無法完成,這會讓作為另一方的他更加辛苦,他本身并不在意這些的辛苦。但顯然,尹陌在意,否則對方也不會在明明對他有感情的情況下還一躲再躲。

現在兩人好不容易更近了一步,他不想讓尹陌為他擔心。

過敏這種事對路程程來說早已經習以為常,他看了眼身上越來越多的疹子,最後還是決定暫時瞞着尹陌,先看看情況再說。

說不定到了明天疹子就自己消了,若是到時情況真的完全沒有好轉,他還能趁着跟許姨出去買菜的時間,去藥店買點常吃的抗過敏藥。

這麽想着,将頭發吹幹後,他又在睡衣外又披了條大浴巾,擋住了胳膊上的紅疹,這才拉開浴室門走出去。

卧室裏亮着燈,顯然已經被收拾過,地上的酒瓶和蛋糕都不見了蹤影,尹陌也不在屋內。

路程程顧不上失落,放好了浴巾飛快鑽進被子裏,将燈關上。

平日裏缺乏運動的弊端在這時體現得淋漓盡致,這一晚他體力消耗實在過大,這時渾身肌肉都開始酸痛。還有那處,稍一動作就能感受到明顯的不适,讓他一時無法入睡。

過了沒一會兒,他聽到有人開門進屋,輪椅移動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聽來格外清晰,他閉着眼沒有動,想看看尹陌要做什麽,結果對方只是移動到了床旁,伸手貼在他額上。

“沒燒。”他忍不住出聲道。

尹陌也剛洗完澡,身上還帶着水汽,聞言便收回手:“很多人第一次之後都會發燒。”

路程程也常看到小說裏這樣的描述,但他自己真的沒有要發燒的感覺,便再次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很好。

尹陌依舊不放心,仍是在他床頭守着,他腦中閃過一種可能,猶豫了半晌,問:“他......發燒了嗎?”

“誰?”

“就是照片裏的那位。”路程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閑聊,但話裏仍是帶出了一點醋意。

尹陌搖頭,黑暗中路程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平靜道:“不知道。”

“啊?”路程程愣了愣,“難道,不是他嗎?”

仔細一想,他只通過許菡知道尹陌的确曾經有過一個男朋友,而照片裏那人看起來與尹陌舉止親密,他便理所當然地覺得對方就是尹陌的前男友,但這也只是他的猜測。

“如果你說的是我曾經交往過的人,是他。”尹陌停頓了幾秒,繼續說,“但是他會不會發燒,我無從得知。”

這句話中的信息量太大,路程程消化了一會兒才難以置信地道:“你的意思是,你們沒有......”

“嗯。”眼前的青年實在太能胡思亂想,為了避免麻煩,尹陌也不等他繼續提問,直接解釋,“我和你一樣。”

一樣都是第一次。

路程程震驚到不知該作何反應。

尹陌的年齡和閱歷讓他從未想過這樣的可能,包括剛剛對方并不怎麽熟練的動作,他也只以為是身體的原因。

喜歡上一個各方面都比自己成熟的男人,他早已經說服自己不去在意這些事,可直到此刻忽然被驚喜砸中,他才察覺,自己其實多少還是有些在意的。

在意這個男人是否曾經與別人同樣親密。

尹陌見他不說話,替他拉了拉被子道:“睡吧。”

路程程回神,向後挪了挪身子,空出一大片床鋪:“你上來嘛。”

尹陌沒有動,路程程不明白明明更親密的事都做了,為什麽尹陌還是不願意與他親近。

兩人這樣無聲地僵持了一會兒,路程程低下頭,輕聲問:“你不是擔心我發燒嗎?一起睡的話如果我發燒,你就能第一時間發現了。”

“嗯。”像是看出了他的低落,這次尹陌沒再猶豫,很快撐着床面,将自己移動到了床上。

路程程終于滿意了,主動靠了過去:“尹陌,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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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程醒來時,感覺自己身下的床在晃動,他是被硬生生晃醒的。

他想睜開眼看看發生了什麽,眼皮卻沉得像是被灌了鉛,怎麽也無法睜開。

有人在他耳邊說話,可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聽清對方說了什麽,只能依稀分辨出其中一道聲音是尹陌的,而另一道聲音他十分陌生,并不知對方是什麽人。

他實在是太困了,聽到尹陌在身邊,下意識覺得沒什麽事,很快就要重新睡過去,但身邊的人似乎并不想讓他好好休息,很快有人試圖與他對話,恍惚間,他聽到了尹陌喊他的名字,語氣中滿是焦急。

他還從未聽過尹陌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不清楚對方怎麽了,十分着急,于是努力地跟眼皮做對抗,幾次嘗試後,原本黑暗的世界裏終于出現了一絲光明。

“患者血氧飽和度99%,血壓94/54。”

完全清醒後,他聽到有人這樣說,轉身去看才發現身旁是一位穿着白大褂,醫生模樣的中年女人,而他正躺在擔架上,耳邊圍繞着刺耳的鈴聲。

他此刻在一輛救護車內。

車上并不見尹陌的身影,坐在他另一側正在給他進行靜脈注射的護士見他醒了,立刻問他:“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頭暈。”他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啞得不像樣。

“你這是高度過敏的症狀,知道過敏源是什麽嗎?”醫生問。

“酒精。”

醫生一邊問一邊用紙筆做着記錄:“以前有過酒精過敏的症狀嗎?”

“小時候有過。”

“知道自己酒精過敏還喝酒?”醫生語氣不太好。

路程程只好說:“小時候也沒有這麽嚴重,而且抵抗力提高之後,近幾年都沒有對酒精過敏。”

他确實沒料到這次過敏這樣嚴重,不過想來也許跟他最近都沒有好好休息,抵抗力下降有關。

醫生又詢問了一些他的個人信息及以往過敏史,等對方記錄得差不多了,他才敢開口問:“醫生,剛剛送我上救護車的人呢?”

“他行動不便,車裏又沒辦法再容納下一張輪椅,就讓我們先帶你到醫院,他随後就來。”醫生說完,或許是看他年紀小,順口又教育道,“這次多虧了他發現得及時,我們剛到的時候,你血壓都已經掉到52/30了,這是會出人命的你知道嗎?”

路程程沒吱聲,心裏愈發不安,他不敢去想尹陌當時有多擔心。

救護車載着他到了附近的一家醫院,在車上注射了藥物之後,他的過敏症狀已經緩解,醫生便沒安排他住院,而是讓他先在急症科觀察。

這家醫院所在的位置比較偏僻,在S市也排不上名號,因此患者不多,急診科沒有專門的病房,只在一個開放的大房間內擺着幾張臨時病床。

這時還不到六點,整個急診科裏靜悄悄的,路程程躺在臨時病床上輸液,視線一直落在入口處。

可等了許久,來往的也僅有醫生、護士。

一位護士上前看了看他床頭的儀器道:“血壓已經恢複正常,再觀察一個小時,沒事的話就能回去了。現在還會頭暈嗎?”

“好多了。”他說完,猶豫了一會兒,問道,“您能不能把手機借給我打個電話?”

他身上穿着睡衣,沒有任何随身物品,手機自然也還在別墅裏,這時根本聯系不上尹陌。

“行啊。”那位護士直接掏出手機遞給他。

他道了謝,輸入尹陌的手機號,可出乎意料地,電話并沒有接通,而是提示對方正在通話中。

路程程不好意思一直占用着別人的手機,只能将手機還給了那位護士。

正當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個穿着格子襯衫、花褲衩,腳踩着黑色人字拖的男人晃蕩進急診室,那人一手捏着錢包,一手還舉着電話,壓低聲音說:“我到了我到了,诶,我好像看到他了,你等等。”

他說完就朝着路程程走過來:“路程程?”

路程程還在狀況外,聞言愣愣地點了點頭。

“我是衛承安,我們之前通過電話的。”衛承安說着就将手裏的手機塞給他,“吶,老尹找你。”

路程程沒時間去想衛承安為什麽忽然出現在這裏,拿過電話就有些急切地沖那頭道:“尹陌,我沒事。”

電話裏安靜了幾秒才傳出尹陌的聲音:“醫生怎麽說?”

“就是......過敏,用過藥之後就好了。”雖然急症室裏沒有其他患者,但路程程還是下意識地壓低了音量,“醫生說觀察一個小時,沒事就能回去了。”

“嗯,你身丨份丨證在哪?”

因為剛剛情況比較緊急,醫生優先治療患者,先将路程程送到了醫院,但挂號繳費還是需要用到身丨份丨證,尹陌要替他把身丨份丨證帶到醫院。

路程程仔細回憶了一下:“應該在床頭櫃上的收納盒裏。”

這時他無比慶幸自己之前為了辦手機卡将身丨份丨證從錢包裏拿了出來,否則尹陌一定會發現他偷藏的照片。

“找到了。”尹陌在電話那頭說,“你把手機給承安吧。”

“好。”路程程從尹陌的語氣中聽不出什麽異樣,乖乖将手機又還給了衛承安。

衛承安接過手機應了幾聲,挂了電話後對路程程道,“老尹他馬上就到了,我先在這裏陪你一會兒,你有什麽需要跟我說哈。”

外頭天都還未全亮,路程程看着衛承安臉上沒來得及刮的胡渣,愧疚道:“對不起啊衛哥,耽誤您休息的時間了。”

“小事,不用放在心上。”衛承安十分自來熟地拉了張椅子在床頭坐下,“老尹沒跟你說吧?我倆是大學室友,都認識十五年了。”

路程程有些驚訝,他之前一直以為衛承安和盧景差不多,都是尹陌公司的員工,因為進公司比較久,才和尹陌熟悉。

衛承安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不過我跟老尹認識這麽久,還從來沒見過他這麽緊張過誰,他給我打電話時,都把我吓了一跳,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

路程程并沒有因為尹陌對他的重視而感到高興,反倒更加忐忑,衛承安見狀問:“怎麽了?”

他輕搖了搖頭,岔開話題道:“尹陌他,在大學時什麽樣啊?是不是好多人追?”

“那當然啊。”衛承安“啧”了兩聲,“就他那長相,在學校裏回頭率沒有百分百,少說也有百分之九十吧,最誇張的時候,我們都不敢跟他去餐廳吃飯,實在是搭讪的人太多了,飯都吃不好。”

路程程想,自己要是在校園裏遇上尹陌,說不定也會是上前搭讪的那群人。

見路程程有興趣,衛承安便又講了些尹陌本科期間發生的趣事,待尹陌趕到後他才站起身,讓出床頭的位置。

尹陌跟衛承安毫不客氣,将身丨份丨證丢給他,打發他去替路程程辦手續,直到急症室裏只剩下尹陌和路程程兩人了,尹陌才開口道:“我問過醫生,你原本就有酒精過敏史。”

“對......”路程程應得明顯底氣不足。

路程程以為尹陌會像醫生一樣,問他為什麽明知過敏還喝酒,可尹陌卻是跳過了這個問題,:“你什麽時候發現自己過敏的?”

路程程的頭垂得更低了:“洗澡的時候。”

“為什麽不說?”

“我以為過一夜他自己就好了,我以前也經常過敏......”

“以為?”尹陌捏了捏鼻根,像是被路程程的心大氣到無話可說。

他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仍是感到後怕。

他怕路程程半夜燒起來,沒敢深睡,一直留意懷中人的體溫,結果五點多時,他發現路程程手腳冰涼怎麽也叫不醒,開始他以為是對方在地板上躺了太久,着了涼。直到他掀開被子,看到那滿身的紅疹,才意識到事情并非着涼那麽簡單。

若今天他沒有趕回來,路程程在家獨自喝酒,後果不堪設想。可就算有他在,他能做的也實在有限,他沒辦法抱着他出門,沒辦法開車帶他去醫院,甚至連陪他上救護車都做不到,他只能一遍遍提醒自己冷靜,然後打電話尋求朋友的幫助。

路程程自知理虧,不敢再開口替自己辯駁。

又過了一會兒,等衛承安交完費拿着幾盒藥回來,路程程一個小時的觀察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問過醫生後,他便從病床下來打算離開,誰知下床的動作扯到了身後那不能說的部位,他霎時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還是一旁的衛承安扶了他一把,才幫他站穩。

站在一旁還未離開的醫生見狀有些奇怪,問他:“怎麽了,頭還暈嗎?”

“沒,沒有,絆了一下。”路程程尴尬極了,趕緊道,“那我們先回去了。”

說完他便往外走去,衛承安走在他後頭,越看他的走路姿勢越覺得奇怪。

三人出醫院時,外頭天光已經大亮,尹陌是讓公司的司機送他過來的,司機這時就等在停車場,衛承安則是自己開車來的,車停在停車場另一側,他扭頭打算跟尹陌道別,眼角掃到一抹紅痕,立刻驚恐地瞪大了眼:“老尹,你你你......”

尹陌領口處的紅痕,加上路程程怪異的姿勢,衛承安同樣作為一個GAY,再遲鈍也明白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因為路程程在,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尹陌沒理會他,帶着路程程上了自己的車。

回到別墅時,兩人都有些疲憊,但因為去了醫院,還是各自到浴室又洗了一次澡。

路程程洗完澡回房時,尹陌已經在他房間裏研究拿回來的兩盒藥,其中內服的那一盒得等到飯後服用,尹陌先打開外用的藥膏,道:“把睡衣脫了吧。”

路程程的四肢和整個背部基本都被紅疹覆蓋,看起來有些滲人,他其實不願意讓尹陌看到他這樣,但見尹陌從醫院回來後一直冷着臉,便也不敢反抗。

藥膏裏有薄荷的成分,抹在發癢的紅疹處立刻就能感受到涼意,等尹陌将他身上所有的疹子都塗好藥膏已經是半個小時後,路程程打了個哈欠,對尹陌道:“快來睡吧。”

尹陌将藥膏蓋好放到一旁,看了他一眼:“你睡吧。”

“那你呢?”

“有工作需要處理。”

又是工作,路程程發現尹陌特別善于拿工作當做借口,他看着坐在床邊的男人,就算對方不說他也能感受到,與他去醫院之前相比,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就像他花了很多力氣去開一扇緊閉的門,好不容易打開了一條縫,一陣大風吹來,那門又“嘭”的一聲在他面前重新關上。

沉默了許久,他還是不甘心,執意想要一個答案:“尹陌,你後悔了嗎?”

尹陌沒有看他,過了一會兒,道:“快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一朝回到解放前...所以我說甜度是波浪線~

尹陌還沒過自己心裏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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