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離開
“距課網”的D輪融資在八月最後一天正式敲定, 慶功宴上，尹陌一反常态，喝了不少酒, 同桌的其他高管只當他是高興, 很快開始輪番敬他, 只有坐在他身旁的衛承安看着他直皺眉。
“衛總, 您不跟尹總喝一個嗎？”有人撺掇道。
“你們這麽多人灌尹總一個，我怎麽也得站尹總這頭吧。”衛承安笑了笑, 給自己倒上酒, 沖說話的那位財務總監端了端杯子，“來沈總，我們走一個。”
財務總監原本都有些醉了，被話吓得清醒了幾分，幹笑道：“我們可是難得有機會跟尹總喝酒，怎麽能說灌呢？”
衛承安跟他碰了碰杯，将酒喝完, 酒杯随手往桌上一放, 就對尹陌道：“去抽支煙？”
“嗯。”尹陌是真的喝多了，連呼出的氣都帶着酒意, 不等衛承安起身，他已經操控輪椅，率先往外去。
衛承安雙手插在兜裏，跟在他後頭晃蕩進電梯, 下到一層。
慶功宴設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頂樓宴會廳, 自從室內公共場所全面禁煙後，酒店已不在內部設置吸煙區，兩人去了酒店外的庭院, 衛承安給自己找了張石凳坐下，尹陌的輪椅就停在他身旁。
衛承安從口袋裏掏出煙盒，在尾端輕敲了幾下，敲出兩根煙，将其中一根遞給尹陌，點上火，然後自己也點上吸了幾口，過了一會兒才問：“老尹，你怎麽回事啊？就你那酒量，還能經得起這樣喝？”
兩人認識太久，尹陌自然知道自己的情緒瞞不過衛承安，索性也懶得多說什麽，沉默着吐出一口煙。
“那天的話，你根本就不是說給我聽的吧？我後來挂了電話越想越不對，你又不是要拒絕我，跟我說那麽多幹嘛。”衛承安轉頭看尹陌，“你家小野貓聽到你說的那些，難過壞了吧？你這又是何苦呢，損人不利己。”
衛承安內心裏其實是希望路程程能拿下尹陌的，或許連尹陌自己都沒有發現，認識路程程之後的這段日子他才開始有了點“人”味，而不再活得像一臺工作機器。
尹陌頓了頓，開口道：“我說的是真心話。”
衛承安簡直想翻白眼，忍了忍實在沒忍住，開口罵道：“你有病吧？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在一起不就完事兒，想那麽多幹嘛？”
“不行。”
衛承安被他直白地堵回來，一口煙嗆到喉嚨裏，差點沒把自己嗆死，咳了半晌才道：“那你自己選的路，現在又在幹嘛，借酒消愁？”
尹陌不說話，算是默認。
“得，您愛咋咋地吧。”
衛承安覺得再跟他聊下去，被氣死的就是自己，抽完了手上的煙便往酒店走，尹陌卻忽然在他身後開口：“承安，你之前是不是替我聯系過一位研究神經修複的專家？”
那大概是六年多前的事了，衛承安托了許多朋友輾轉打聽，找到一位神經學專家，打算讓尹陌去那邊再做個詳細檢查，但那時距課網還在急速發展階段，需要忙的事不少，他對自己這腿也早已經不抱什麽希望，最終連醫院也沒去。
說到這衛承安又有些來氣：“嗯，在B市，怎麽了，總不會是你忽然想通了吧？”
他原本只是一問，誰想尹陌真的點了點頭：“你有空把醫院地址和那位專家的名字、聯系方式發給我吧。”
直到兩人回到宴會廳裏，衛承安還有些難以置信，畢竟當年他聯合尹陌身邊所有人，勸了幾個月，嘴皮都要磨得起泡了，也沒能将尹陌勸去醫院，這時對方竟然就這樣自己想通了。
除了“愛情的力量真偉大”，他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桌上大家都喝高了，氣氛正濃，見他們回去便又開始勸酒，尹陌幾乎是來者不拒，又一連喝了不少。
等散場時，這一整桌人裏就只有衛承安還清醒着。
司機從另一桌過來詢問：“衛總，我送尹總回去吧？”
尹陌酒品很好，喝多了就閉眼趴在桌上，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衛承安猶豫了一會兒，道：“不用了，你把這幾位送回去吧，尹總會有人來接的。”
“好的。”
司機離開後，衛承安便小心翼翼地從尹陌口袋裏掏出手機，用他的指紋解了鎖，找到路程程的號碼撥過去。
不是他有心要麻煩路程程跑這一趟，而是尹陌平日裏實在讨厭被旁人觸碰，尤其上下車這樣的事，在他剛出院最虛弱的那段日子，他寧可花幾十分鐘，一點點挪進車裏，也不願意讓人幫忙。
好在這個點車少，路程程半個多小時便趕到了酒店。
“怎麽喝成這樣啊？”他一邊在衛承安的幫助下将尹陌往車上抱，一邊問道。
之前他一直以為尹陌就算喝醉了也能保持清醒，像之前兩次那樣，只是比平日裏少了幾分自持，沒想到像尹陌這樣的人，也能将自己喝到不省人事。
“有心事吧。”衛承安原本想跟路程程說點什麽，可想起好友的那些顧慮，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最後只嘆了口氣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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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程載着尹陌回到小區，将車停進車庫，搬出輪椅，最後卻在将人抱出後座時被難住了。
尹陌比他重不少，他又缺乏鍛煉，之前抱尹陌上車時，有衛承安幫忙，加上從車外向車內抱人比較順手，這時他彎腰探入車內才發現在狹小的空間內不好使力，光憑他自己很難将尹陌抱起來。
他擔心一不小心将人摔到地上，只能放棄，自己也鑽進後座，輕搖了搖男人的胳膊：“尹陌。”
尹陌仍舊毫無反應，他實在沒了辦法，想了想，将尹陌的身子在後座放平，脫了鞋。
車內開着空調，他怕悶，将前座的車窗打開了一些，又擔心尹陌這樣睡會着涼，轉身跑回自己的房間拿毯子，
離開前，他眼角瞄到了床頭櫃上的物品，也不知怎麽的腦子一熱，一把抓起後跑出了房間。
路程程回到車旁時，尹陌還是一動不動地躺着，他自己坐進車裏，将尹陌的腦袋擱在自己腿上，又給對方蓋上毯子，剛剛從屋裏拿的那支軟膏和小方片被他放在車門內側的凹槽裏。
還有五天他就要開學，雖然心裏知道希望渺茫，但他還想再努力一次。
尹陌完全沒有意識，他不想在這時做什麽，但同樣身為男人，他很清楚該在什麽時候誘丨惑對方才更容易成功。
按滅了頭頂的小燈，他小聲對着腿上的男人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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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尹陌是被渴醒的，他下意識想拿床頭的保溫杯，伸出去的手卻打在了椅背上，他這才睜眼，眼睛環視一周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上方的青年閉着眼靠在玻璃窗上，晨光從開着的車庫卷門處照入，打在他的側臉上，讓他看起來像個精致漂亮的娃娃，可或許是這個姿勢睡得并不舒服，他的眉頭一直緊皺着。
尹陌按住因為醉宿微微有些發混腦袋，想坐起身，可他才動了動，路程程便睜開眼，迷迷糊糊道：“尹陌？”
“嗯。”尹陌見他醒了，也不再小心動作，直接扶着一旁的椅背坐了起來，“怎麽在這睡了？”
“你喝醉了，我實在沒辦法把你弄下去。”路程程說道。
随着意識清醒，他的心跳越來越快，最後趁着尹陌還未反應過來，心一橫，快速翻了個身跨坐到了對方身上。
尹陌神色霎時冷了幾分，盯着身上的人問：“做什麽？”
路程程又往前挪了一些，直到兩人的身子完全貼在一塊兒：“尹陌，我要開學了。”
“所以呢？”
路程程給他的回答，是直接貼上了他的唇。
尹陌呆愣片刻，回神後很快向後避開：“路程程！”
路程程知道尹陌并不讨厭他的觸碰，至少對方的身體是這樣告訴他的，于是他并沒有放棄，再次傾身吻了上去。
尹陌避無可避，又氣惱自己的自制力在路程程這裏總是不堪一擊，手下沒了輕重，抵住他的身子用力一推，路程程重心不穩，就這樣向後倒去，腦袋磕在前座的靠背上，發出“嘭”的一聲。
兩人皆是一愣。
“抱歉。”尹陌伸手想拉他，他卻沒抓，是自己扶着車門，慢慢調整姿勢，坐回到車椅上。
不知過去多久，路程程異常平靜地開口問：“無論我怎麽做，你都不會答應和我在一起，對嗎？”
雖然已經知道了答案，但他還是自虐一般的，想聽尹陌親口對他說。
若是尹陌不喜歡他，他可以努力讓對方喜歡上，或許需要很長的時間，或許會很辛苦，他都不在意。
但尹陌喜歡他，喜歡，卻又不想與他在一起，他便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該怎樣繼續。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用了最蠢的方法逼迫對方，可除此之外，他已經想不到任何辦法。
尹陌第一次張嘴時沒能發出聲音，他雙手緊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的肉裏，痛意讓他勉強找回了一些理智，低聲道：“對。”
“我明白了。”路程程沖他甜甜地笑了笑，就像曾經無數次對他笑那樣，笑過之後又問，“你半個小時後再回家好嗎？”
“好。”
“謝謝。”路程程打開車門下車，走出車庫前甚至沒有忘記将尹陌的輪椅放到靠近他那側的車門外。
尹陌坐在車裏，隐約猜到了路程程要做什麽，他幾乎是每隔一分鐘就看一次手機，就這樣熬了近二十分鐘，還是沒忍住提前将自己移動到輪椅上。
因為急着出車庫，輪椅甚至劃到了汽車的左前車燈，他無暇顧及，一路加速回到別墅，可就算如此，迎接他的還是只有空蕩蕩的屋子。
客廳茶幾上擺放着筆記本電腦、手機和家門的鑰匙，客房衣櫃裏所有換洗的衣物都在，路程程就這樣離開了，什麽都沒有帶走。
作者有話要說： 分開幾章~畢竟尹陌需要時間想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