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就醫

路程程離開後, 尹陌的日子從表面上看并沒有發生什麽變化，每日工作、鍛煉，偶爾出門應酬, 參加一些商業上的飯局。

倒是許菡得知路程程離開後, 便猜是尹陌做了什麽将人趕走了, 氣得幾天沒跟尹陌說話。

她既心疼路程程付出一片真心或者一片真心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 又心疼尹陌這樣選擇最終苦了自己，但作為旁觀者, 她除了替他們惋惜之外, 什麽都做不了。

這日早飯後，她喊住轉身欲上樓的尹陌，道：“尹先生，冰箱裏的藥只剩下最後一包了。”

路程程之前開了兩個禮拜的藥，但中途那段日子尹陌早出晚歸，錯過了喝藥的時間，這藥便一直擱在冰箱裏, 他生日過後才又重新開始喝。

許菡知道尹陌不怎麽愛喝這藥, 之前路程程在時，熱藥和送藥的事都是他在做, 尹陌還配合一些，等路程程離開了，這事就換成許菡來做，但每次端過去的藥, 尹陌都會放上好久, 拖到藥都快涼了，才不情不願地給自己灌下去。

尹陌好不容易願意喝藥調理身體，許菡生怕路程程這一走, 這事又不了了之了，見尹陌沒有立刻說話，她忍不住又勸道：“我聽文濱說這藥是程程特意去找一位老中醫給你開的，效果應該不錯，尹先生繼續喝吧，別辜負了程程一片心意。”

尹陌想起路程程第一次将藥端到自己面前時的模樣，沉默半晌才輕點了一下頭：“我問問小趙。”

趙文濱年輕，恢複能力好，骨折到現在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可以下地行走，只是醫生還不建議他頻繁活動，尹陌也沒有讓他恢複工作，因此此時他還在家中靜養。

突然接到尹陌的電話他還有些意外，了解了尹陌的目的後便問道：“小路在那位華醫生那兒看了十多年病了，兩人很熟悉，華醫生應該還記得您的事，可以找他讓他再開一副方子，但他上次就說最好是患者自己過去讓他把脈之後再開藥，效果更好，尹先生，需要我帶您過去看看嗎？”

“不用，按之前的方子抓藥就行。”尹陌說完，猶豫了一會兒，又問，“他看的什麽病？”

“小路說他是過敏體質，小時候幾乎天天都在過敏，三天兩頭就要跑醫院，後來在華醫生那裏長期吃藥調理，慢慢才好的。上次他去找華醫生，還被華醫生教育，說他沒休息好，體質弱了。”

趙文濱并不知道前陣子路程程過敏進醫院的事，只是尹陌問起來，他就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說了。

尹陌閉了閉眼，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路程程為什麽休息不好，自從對方來了家裏，幾乎所有的情緒都在受他影響，為他高興，為他難過，為他心疼，也為他擔心。“尹先生？”沒等到尹陌開口，趙文濱有些奇怪地喊了一聲。

尹陌這才回神：“你把那家中醫館的地址發給我，我明天讓人去問問。”

“我去吧尹先生，畢竟上次是我和小路一起去的，說不定華醫生還記得我。”

尹陌猶豫了一會兒，道：“那你看什麽時候方便，我讓人過去接你。”

路程程不在，趙文濱和尹陌從公司臨時調來的那位司機便起了個大早去排隊。

華弘深自然記得給路程程“心上人”開的藥方，雖然不滿這次“她”本人還是沒有過去，但還是根據經驗重新開了一副藥方。

尹陌每日按時喝着中藥，許藥效真的不錯，之後幾次降雨，他腰上的舊傷也沒有再疼，只是就算他一次只吃一塊，罐子裏的餅幹還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

許菡有次給他送藥，恰好撞見他對着那還剩下一半餅幹的罐子發呆，想了想便開口問：“尹先生，這餅幹你知道是哪買的嗎？我再去給你買一點吧。”

尹陌搖頭，十分肯定道：“是他做的。”

路程程已經離開一段時間，許菡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是誰。

像路程程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會做飯已經很了不起了，他還願意花心思學做餅幹、蛋糕這些甜品，是真對尹陌十分用心，許菡又有些替二人惋惜，過了一會兒才又問：“那我去店裏找找有沒有類似的餅幹賣吧？”

“不用了。”尹陌搖頭，接過許菡手裏的藥碗将藥喝完。

許菡離開後，他從罐子裏摸出一塊餅幹，想了想，用手掰成兩半，吃了一半，将另一半又放回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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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陌八月底時便找過衛承安打聽的那位神經方面的專家，但因為對方知名度高，想找他看診的人多如牛毛，直到十月下旬尹陌才約到了號，便打算去一趟B市。

衛承安不放心他一個人，專門請了假陪他一塊去。

飛機上，衛承安忍不住問他：“如果你的腿能治好，你會把小路找回來嗎？”

尹陌看向窗外，飛機正在逐漸升空，底下的城市變得越來越小，漸漸被厚重的雲層遮住。

他也不知在想什麽，許久才道：“之前醫生說過，幾率很小，幾乎不可能。”

衛承安輕哼了一聲：“那你不還是決定看看嗎？你可別跟我說你突然改變主意和他沒關系，我是不會信的。”

尹陌沒有否認，他早已經習慣這樣坐着輪椅的日子，若非遇到路程程，他的确不會再花時間在這種希望渺茫的事上。

衛承安催促道：“快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如果能治好，你會找他回來嗎？”

“會。”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衛承安卻只覺得心情更加沉重，一方面，他自然希望好友能積極配合治療，但另一方面，他又怕尹陌心裏懷有期待，若是治療沒有效果，對他來說打擊也會更大。

沉默了很久，衛承安才重新開口：“可小路根本不在乎你的腿好不好啊，他喜歡上你的時候，你不就是這樣的。”

“可是我在乎。”尹陌說完，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閉上眼休息。

到了醫院，尹陌十分配合地做了全套檢查，沒有表現出絲毫不耐，甚至在進入那位醫生的診室時表現出了些許的緊張。

這讓衛承安再次驚訝于好友的改變，又或者說，驚訝于路程程對他産生的影響。

那位專家在看過尹陌的以往病歷和新的檢查報告後，直接道：“你之前的主治醫師是我的師弟，我的判斷和他的基本一致，他應該也告訴過你，脊椎神經受損導致的下半身癱瘓，本身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加上最佳治療期在受傷後的一年內，若是那段時間沒辦法治愈，随着時間的流逝，治愈的幾率只會更小。”

尹陌在S市時的主治醫師也是國內神經科的權威，而衛承安堅持讓尹陌來找這位醫生再嘗試看看，主要是因為這位醫生有過治愈尹陌這類病人的例子。

對方頓了頓，很快繼續道：“當然，概率小并不是說絕無可能，我可以給你拟治療方案，但你要知道，神經方面的治療是非常漫長且枯燥的，既耗費金錢，又很難看到成效的一個過程，很多人在這個過程中崩潰，非但身體上沒有進展，心理上還出現了問題。”

“我知道。”這也是尹陌之前不想繼續治療的原因，他低頭思索了片刻，問，“您覺得治愈的概率有多大？”

醫生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我每年接觸的，像你這樣的患者數以千計，但目前為止，真正治愈的例子，不到十例，我想你們來之前已經了解過。”

就算如此，他也已經是國內這個領域最頂尖的泰鬥級人物，也就是說治愈的概率或許不足萬分之一。

“當然每個人的情況不同，不能一概而論，更具體的，（還是）要等療程開始後才能分析判斷。”

聽到這裏，一旁的衛承安立時有些後悔帶尹陌過來，這樣的概率，就仿佛是買彩票中頭獎，而找最頂尖的醫生堅持治療也不過只是拿到了抽取這個醫學奇跡獎券的資格。

尹陌問：“那若是截肢之後安裝假肢，可以做到站立行走嗎？”

“如果是車禍直接導致的肢體受損，截肢安裝假肢是非常好的選擇，但您是脊椎神經受損導致的低位截癱，就算截肢安裝假肢，也沒有辦法控制假肢，進行神經治療是唯一的方法。”

從醫院出來後，尹陌一路都很沉默，回到酒店，衛承安訂了午餐送到他屋裏，他也只吃了幾口便不再動筷。

衛承安見狀心裏更加愧疚，也跟着放下筷子：“抱歉啊老尹，這事是我沒有考慮周到。”

他們在醫院時遇到不少病人家屬，他才知道原來考慮到患者的心理，一般這種情況都是先由家屬帶着病歷和檢查結果去了解清楚情況，決定接受治療，才會帶患者去與醫生溝通詳細的治療方案的。

“你道什麽歉。”尹陌搖頭，輕笑了聲，“認清現實也挺好的。”

“那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尹陌認真想了許久，開口道：“治吧。”

即使無法治愈，最差也不過是維持現狀。

尹陌并不清楚自己具體是在哪一刻将那個青年放進了心裏，等他察覺時，他已經需要使出全身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伸手将人擁入懷中的沖動。

他氣自己一次次妥協，但又是打心底裏舍不得對方難過，舍不得對方那樣辛苦而又執着地想要靠近他。路程程每一次落淚，那淚珠都像是能直接落在他心尖上，逼走他所有理智。

如今他也想為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努力，即使或許對方永遠也不會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一章尹陌視角！下章一定有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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