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遠房兄弟

楊老向金二糖招招手，笑着說：“哦，對，我想起來了……好，腦袋瓜子挺靈活的，人又年輕，喂，大有前途，大有前途！”

見楊老挺高興的，鄭世雄趁機說：“楊老，這樣吧，您第一天到我們村，今天我們村裏做東，請您吃一餐便飯……”

楊老笑笑說：“哎呀，你們太客氣了，我還準備在這兒和小郭兩個人炒一個白菜，過過農家生活的呢！”

鄭世雄趕緊說：“我們做的也是農家飯，請您嘗嘗我們村裏的土雞、生态魚……”

那條狗在楊老的腿邊打着轉轉，是搖頭擺尾的。

他伸出雙手說：“來，明義，別動，老哥抱抱你。”抱起狗的兩個前腿，讓狗站直了身子，看了看付先慧又說，“好，那老朽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見楊老滿口答應了，鄭世雄朝秦白眼招招手說：“喂，秦書勇，你快去跟胡會計說，要他趕快準備，讓學校的張師傅幫忙弄幾個菜，我們請楊老吃一頓飯。”秦白眼正要走，鄭世雄又說，“別忘了到李老三的魚池裏弄幾條生态魚，再抓一只土雞和本地鴨子……”

秦白眼在村裏閑逛了好長時間了，今天總算逮着參與村裏請客的機會了，他不停地點着頭，騎上自行車，跑得比飛還快。

金二糖看楊老抱着那條大灰狗明義，就讨好地說：“您也喜歡狗呀，嘿，您這狗比我以前養的狗來福還要通人性呢！我的來福天天跟着我，形影不離，親熱得很，可不幸的是，它得病死了……”

楊老放下那條叫明義的狗，那狗仍然圍着他兩腿打轉，顯得很親熱。

他眨了眨眼睛說：“這狗是我老家一個遠房兄弟送給我的，聽說我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了，怕我孤獨寂寞，就讓這狗來陪我。實話跟你們說吧，我沒跟小郭結婚以前，這狗就陪我睡，陪我吃，陪我玩……就跟我兄弟似的。唉，一提起這事，我就想起了那個遠房兄弟……唉，我那個遠房兄弟命真苦啊！”

當過領導幹部的人，他的遠房兄弟還會命苦麽？自古以來，哪個不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呀？

衆人都感到非常疑惑。

楊老擠了擠眼睛，眼眶紅了，似乎有淚水了。

他慢慢地說：“唉，我這個遠房兄弟在一個小衛生院當過院長，蓋門診樓的時候趁機貪污受賄了兩萬塊錢。經知情人舉報，他被檢察院弄了進去，錢拿出來了不說，烏紗帽也被撸了……”

金二糖看着楊老，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貪污兩萬就不是貪污麽？

楊老眨着眼睛說：“他有兩個兒子，可老大并不是他親生的，那時他在外地當兵，他老婆在家裏不守婦道，和大隊支書兩人鬼搞……都說私生子聰明，這話還真不假，他老大考取了大學，現在在外省工作。”

人們聽了這話，人人私下捂着嘴巴笑。

楊老也沒有看圍觀都的反應，他繼續說：“他的那個老二，長他跟他一樣不說，還跟他一樣笨。自費讀過衛校，又在縣大醫院進修了一年，一個小小的闌尾手術就做了半天，還差一點出了醫療事故。當不好醫生，他想當幹部...當上了一家衛生院的副院長……”

金二糖眨了眨眼睛說：“楊老，他們的小日子不是過得很好嗎？已經當幹部了，怎麽還命苦呢？”

“來，明義兄弟，老哥再抱抱你。”楊老抱起那條大灰狗明義又說，“你們不曉得，前不久，我那遠房兄弟在街上散步，被一輛載貨的大卡車撞倒了。他張開兩腿，一個車輪子準準地從他的兩腿之間碾了過去……碾得是血肉模糊，當場就斷氣了，好慘啊！”

楊老說着又放下了那條叫明義的狗。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個個都鎖緊眉頭，碾成那樣，肯定慘不忍睹。

楊老眨了眨眼睛，吸了一下鼻子，看了看衆人。

他又動情地說：“唉，收殓的那天，我去了。嗨，看着他的屍首，真慘不忍睹啊！連男人的标識就碾得不見了，我們想給他弄一個全屍，別的都不缺……尋不到了。”

忍不住想笑的人更多了。

楊老還是只顧自己說：“說就這樣送他到殡儀館去吧，可他的老婆說什麽也不幹，說他活着的時候不是很男人的，莫死了到了陰曹地府那邊，那些小鬼們還以為他在陽間是當太監的呢！還是他二兒子鬼點子多，買了一個假的，總比沒有好吧，到了地下陰間那邊，起碼還是一個假男人吧……”

金二糖、鄭世雄聽了都忍不住想笑，個個抿着嘴巴。

楊老憤怒了：“喂，讓人感到氣憤地是，人就這樣不在人世了，還有人說他是平時做壞事做多了，這是報應，是天老爺對他的懲罰。喂，一個小小的衛生院院長，管着三四十號人馬，屁大一點的權力呀，他就是做壞事，又能做出什麽壞事呢？唉，人死了還有人罵！一想到這些，我心裏就難受，我為了紀念他，我就把他生前送給我的這狗改成了他的名字，把它當兄弟看待。”

楊老說着蹲下自己的身子，用胳膊抱了抱那條叫明義的狗的腰。

他們一邊說，一邊走，從院子後面轉到了院子前面，又走進院子裏，接着進了堂屋裏。

付先慧找一塊舊布将一個椅子抹了抹，還用嘴吹了吹，才讓楊老坐下。

那個叫明義的狗就趴到他的腳邊，它伸着頭，東張西望地看着陌生的屋子和陌生的人們，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狀态。

估計學校食堂的張師傅把飯做得差不多了，楊老和付先慧抱着那條大灰狗明義坐着小轎車先到村委會去了。

鄭世雄不緊不慢的，沒有急，他知道，村委會裏還有鄒春成、胡啓泉和魏連秀他們好幾個村幹部呢，讓他們先接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