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樓把排骨夾回阮沅碗裏,只留下本屬于自己的那一份排骨。

阮沅想要把排骨夾給沈樓,沈樓端高飯碗。就阮沅那小胳膊小腿的,才到沈樓胸口處高,哪怕他不斷墊着腳,也始終不能夠将排骨放進沈樓碗裏。

阮沅急了。

他家小狗怎麽還挑食呢?

吃飯還要他去哄哄。

愁人。

阮沅故作老成地嘆了口氣,他伸手上下摸摸沈樓的後背,學着他媽媽每次哄他吃飯時的口氣,“乖,大黑,你要聽話。”

“你得要好好吃飯,才能長高高,變壯一些。”

“知道了嗎?”

沈樓:?

低頭吃飯。

這小狗怎麽還不聽勸呢?

小小年紀就到了叛逆期了嗎?

阮沅急了,他把他裝着排骨的飯碗推向沈樓,沈樓吃完自己碗裏的排骨後,就必須來吃掉他的排骨。

哪怕他今天餓肚子,也得讓大黑吃飽。

阮沅雙手巴拉着桌子,他駝着腰,側坐在餐椅上,腦袋貼在餐桌面上,挺着雙水汪汪的狗狗眼,一瞬不瞬地看沈樓吃飯,認真監工,愉快地欣賞沈樓的吃播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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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見沈樓吃飯,他就開心。

比他自己吃飯都開心。

沈樓正在吃東西,餘光瞥見阮沅跟只小狗一樣趴在桌上,嘴角時不時地上揚一點,擠出一個小酒窩,沈樓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這會兒管午餐的老師在喂其他小朋友吃飯。

不然要是讓老師發現了阮沅不吃飯,光盯着別的小朋友看,肯定得來喂阮沅吃飯,打斷阮沅的監工大業。

直到沈樓吃完飯時,阮沅還在盯着他看,同時阮沅指指面前還沒動過的排骨,熱情推銷,“還有這個,大黑,你快點吃。”

只是阮沅的話音還沒落下呢,他的肚子便傳來咕嚕嚕的兩聲叫。

聽見自個肚子在叫,阮沅立馬用雙手捂住臉,扭過身去。

被大黑發現他是個饞鬼了。

沒臉見人了。

但排骨是真的好香好饞,嗚嗚。

這會兒都中午十二點了,阮沅早餐在家吃的,一塊小點心配牛奶,這會餓了也是正常。

沈樓戳戳阮沅的肩膀,等阮沅回頭後,他把排骨碗推給阮沅,示意阮沅快吃飯。

阮沅咽咽口水,一邊肚子咕咕叫,一邊堅定搖頭,雙手背後,堅決不碰筷子。

這是大黑的飯,他不能搶,“這是給你吃的,我不能吃。”

沈樓不知道阮沅在想什麽,為什麽不肯吃飯。

阮沅平是雖然小鳥胃,但從不挑食,甚至幹飯還挺積極的,從不讓人操心。

沒辦法,總不能讓人一直餓着。

沈樓用一張餐巾紙包住排骨邊緣,他捏起排骨,送到阮沅嘴邊,讓阮沅吃飯。

阮沅早就被排骨勾去了魂,之前完全是靠毅力在強撐。

這會兒排骨都送到嘴邊了,排骨香氣瘋狂湧入阮沅鼻腔,這讓阮沅還怎麽忍?

阮沅雙手還背在身後,他向前傾身,借着沈樓的手,輕輕舔了一口排骨肉,同時堅定保證道,“我就只舔一口,嘗嘗味道,不多吃哦。”

但有個成語說得好,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嘴巴一旦嘗了肉味兒,怎麽可能忍得住?

阮沅最後是借着沈樓的手,一連将他碗裏的兩塊大排骨,都啃得幹幹淨淨。

一邊啃排骨,阮沅一邊嗚嗚咽咽地自我檢讨,“嗚嗚,大黑....大黑我忍不住。”

“大黑,你快...快幫幫我。”

“我...我不能再吃了,真的不可以了。”

“可...可是我停...停不下來,忍...忍不住。”

“這這...這都是你的,我不能搶...搶你的。”

他吃了大黑就沒了。

大黑本來就是紙片人小狗,再不吃骨頭,身體就更不好了。

風一吹就散了。

邊上老師喂完其他小朋友,起身審視着四周時,就見沈樓正蹲在阮沅面前,喂阮沅吃飯,阮沅還吧嗒吧嗒掉着眼淚,有點傷心的模樣。

擔心會出事兒,老師忙走過去,詢問道,“小阮沅你怎麽了?”

阮沅紅着眼睛看老師,說話都不利索了,“排...排骨太...太好...好吃了。”

啊?

這就是傳聞中的好吃哭了?

老師不理解阮沅在想什麽,轉頭看向沈樓,“小樓,你知道沅沅怎麽了嗎?”

沈樓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阮沅為什麽把骨頭留給他。

也不知道阮沅為什麽要哭。

直到沈樓喂完阮沅吃完中飯,阮沅硬是把所有的飯都吃完了,一點渣渣都沒剩。

阮沅打了個嗝,自責地往沈樓肩上一倒,自我檢讨道,“對...對不起,大黑,我就是小饞鬼。”

“我對不起你。”

“但我以後一定要好好對你!”

盡管沈樓沒說什麽,但阮沅始終覺得,這事兒他對不起大黑。

臨出食堂前,阮沅戀戀不舍地回了幾次頭,他想把啃完的排骨的骨頭收集起來,拿回去洗一洗,給沈樓做平時磨牙的玩具。

既然沒讓大黑吃上肉,那磨牙玩具可不能少。

阮沅好幾次都想去撿剩骨頭,但都被沈樓給攔住了。

阮沅起初不理解,沈樓為什麽不讓他收集廢骨頭。

後來阮沅想明白了。

沈樓今天上午收集了喝剩的酸奶瓶子,所以沈樓喜歡的玩具是酸奶瓶子,而不是肉骨頭。

不僅是挑食小狗,還是挑玩具小狗。

真是個講究小狗呀!

他作為大黑主人,驕傲得嘞。

阮沅停下腳步,拍拍沈樓的肩,“大黑,我以後一定會給你買好多好多的酸奶。”

阮沅掄起胳膊,在身前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圓,“有這麽這麽多喔。”

“然後喝掉酸奶,把瓶瓶留下來給你玩。”

沈樓:?

他怎麽永遠都聽不懂阮沅在說什麽。

今天是周五,放學後有兩天的雙休假期。

梧桐幼兒園的住宿分為兩種,一種是更多家庭選擇的,周內孩子寄宿在學校,周末家長接回家的模式。

還有一種是像沈樓這樣的,全寄宿,包括周末都在學校住,等家長有空或者放長期假日的時候,家長再來接孩子回家。

快放學時,沈樓看到校園外聚集着比平時更多的家長後,他便知道今天是周末了。

在沒來安城前,沈樓和母親過日子,他母親很忙,也是将他送在幼兒園裏全寄宿生活。

以往的每個周末裏,沈樓扒着幼兒園的欄杆,看着和他一起住校的小朋友們一個個被接走,最後偌大的幼兒園裏就剩下他一個人。

黃昏下的校園,半明不暗,空無一人,安靜得可以。

像是廢棄的老舊游樂場,被微風吹起輕輕晃動着的秋千,陰森又詭異。

沈樓讨厭黃昏,他喜歡黑夜。

在黑夜裏,他什麽都看不見,什麽也都看不見他。

不過今年有阮沅,阮沅是第一個不怕他,喜歡黏着他,向他釋放善意的同齡人。

盡管他有時候不懂阮沅說的話做的事。

沈樓看了眼阮沅。

阮沅當然也知道今天是周五,每個周五白心下班都早,她會來接阮沅放學,換謝奶奶休息。

阮沅早上和媽媽說好了,周末要去超市采購零食。

所以他一早就盼着放學,他要去給沈樓買好多好多的酸奶,回來讓沈樓玩酸奶瓶瓶。

下課鈴聲剛一響,阮沅蹭蹭沈樓的肩膀,同沈樓說一聲拜拜,照例讓沈樓照顧好自己後,阮沅背起書包就跑了。

沈樓看着阮沅離他越來越遠,最後一頭紮進一個漂亮女人的懷裏,蹦蹦跳跳地牽着手和女人漸漸走遠。

他收回視線,半垂着眼眸。

夕陽西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梧桐幼兒園裏除了沈樓和喬偉飛以外,所有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

但喬偉飛家長正在門口等他。

喬偉飛始終記挂着要去看看沈樓的行李箱的事兒。

上次他看見沈樓在往行李箱裏藏着什麽,他一直都很好奇裏面會有什麽。他想今天是周末,沈樓肯定也會被家長接走,不會在宿舍,他正好可以上去偷偷看看沈樓的行李箱。

喬偉飛借口拉肚子,一直躲在廁所裏。等聽不見幼兒園裏的聲音後,他才溜出廁所,一溜煙地跑回宿舍,蹲在沈樓床鋪前,拉出沈樓的箱子,打算瞧一瞧。

就在喬偉飛剛要拉開沈樓箱子拉鏈時,沈樓悄無聲息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在看到喬偉飛碰他東西的一瞬,沈樓眉毛向下一壓,幾乎是沒有猶豫的,他大步走到喬偉飛的身後,在喬偉飛身後攥起喬偉飛正在拉開拉鏈的右手。

沈樓站在喬偉飛身後,冷冷地看着他。

“疼!”喬偉飛吃痛擡頭,對上沈樓半壓着的雙眼。

喬偉飛一直都知道沈樓很兇,但之前他感覺的沈樓只是氣場強,但今天他感覺沈樓随時會揍他。

“沈樓,你...你幹嘛,你松手!”

沈樓一言不發,握着他的手腕,盯着他看。

在兩人身邊的桌子上,正放着一把裁紙刀,雖然是把兒童裁紙刀,刀刃沒什麽實質性的殺傷力,但刀面上透出的冷色的金屬銀光,卻不是假的。

喬偉飛覺得沈樓會在這裏殺了他。

他撲騰着甩着自己的小胖手,想要掙脫沈樓的束縛,“你松手,你松手!你信不信我告老師!”

沈樓慢慢松開攥着喬偉飛的手腕,斂了斂眸。

他蹲下去,将自己的行李箱重新放好。

喬偉飛的手腕已經紅了一片了,他也見好就收,撒腿就往寝室外跑,先離沈樓遠遠的、

估計喬偉飛也知道,他今天偷看沈樓的行李箱這事兒,是他做得不對,沈樓揍他,也是他理虧在先。

他其實挺佩服沈樓身上那股勁兒的,要不是沈樓天天和阮沅玩,沒準兒他和沈樓也能成為好哥們。

跑出宿舍前,喬偉飛轉頭,扒着門框了沖沈樓喊了聲,“沈樓,你還不回家啊?”

“是你家沒人管你了嗎?”

喬偉飛覺得他這話說得還挺關心人的,但換來的卻是沈樓撩起眼皮的一瞥。

喬偉飛縮了縮脖子,一溜煙地給跑走了。

等喬偉飛走遠後,沈樓放好行李箱,他走出寝室門,站在門口,目睹着喬偉飛被一個西裝胖男人抱起來親了親。喬偉飛估計是不喜歡這樣的儀式感,他一直在推搡着男人的臉,男人樂了半天後,拉開車後座,一把喬偉飛扔了進去。

喬家車子越開越遠,最後徹底消失在了沈樓的視線範圍內。

沈樓在寝室門口站了會兒後,他走到幼兒園花園裏的滑梯處,沿着樓梯爬上去,之後半天沒見他人再從滑梯裏走出來。

不遠處教務樓上。

園長和一位老師并肩站着,從兩人的視線看過去,能将院內一切盡收眼底,包括滑滑梯處的情景。

年輕女老師嘆了口氣,皺眉問園長,“您能聯系下小樓的家長嗎?他們把孩子就這樣扔幼兒園裏不管,這也不是個事兒呀。”

當時沈家想将沈樓破例送進梧桐幼兒園,是直接找到了教委的關系,教委給園長施得壓,所以園長多少了解些沈家的情況。他知道沈樓在沈家尴尬的身份和處境,他之前不是沒有試圖聯系過沈樓的家長,可得到的結果都是...

園長沒法将沈樓家裏的事兒說給女老師聽,只能搖搖頭,意思他也無能為力。

女老師心軟,“這家人怎麽能這樣呢?”

園長,“還是咱們多抽點時間去陪陪小樓吧。”

女老師嗔怪地看一眼園長,“小樓什麽性格,能不能聽進去我們的話,您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咱們的老師們,又不是沒有嘗試去和小樓談談心,但誰能敲開他的嘴?”

園長撓撓頭,啧了兩聲。

面對沈樓這種相對早熟,身份複雜,而且心思深的小朋友,別說年輕老師了處理不來了。

就連他這個搞了幾十年教育的人,也一個頭賽兩個的大。

他不禁想到阮沅,他每次搞定阮沅可是一搞一個準。

要是園裏都是阮沅這種性格的小孩該多好。

可話又說回來,就阮沅那成長背景。建築師父親,首席編舞母親,大學教授的奶奶,家裏全是高知分子。經濟能力好就算了。關鍵人家父母關系還異常的和諧恩愛,一家人拼命地寶貝一個阮沅,從來沒有要二胎的想法。

這才養成了阮沅熱情開朗的性格。

但有幾個小孩能運氣好的投胎到這種家庭?

園長和女老師商量了下,最後兩人都沒有貿然去打擾沈樓。

沈樓喜靜喜獨,他們給夠了沈樓安靜獨處的時光。

不知不覺間,沈樓靠着滑滑梯外牆給睡着了。

等他再醒來時,外面天色已經黑透了,只有對面寝室區裏亮着一排的燈。

沈樓靠在牆上發了會兒呆,活動了下僵硬的脖頸,随後從滑梯裏走了下去。

遠處教學樓上的園長和老師,見沈樓終于走出來後,兩人對視一眼,終于露出了個放松的表情。

正當兩人要揮手叫沈樓快上來時。

遠處幼兒園的大門處傳來一陣響聲。

這麽晚了,誰還會來幼兒園?

教務樓上的園長和老師,還有園區裏的沈樓,衆人齊齊望向幼兒園門口。

就見幼兒園門口處開了個縫隙。

阮沅穿着白色帶帽棉服,他提着一個中號的透明塑料袋,塑料袋的袋底貼在地面上,反複摩擦着。

阮沅用雙手費力地托拉着塑料袋,這才勉勉強強從門口的縫隙裏擠了進來。

瞧他那造型,就像是黃金礦工小游戲裏,那個拖着灰色大.麻袋的盜賊。

沈樓不明白阮沅為什麽會這麽晚出現在學校裏。

不是放假了嗎?

阮沅見到沈樓後,雙眼倏地一亮。

他哼哧哼哧地拖着塑料袋停在沈樓面前,打開塑料袋一看,裏面全是他之前喂沈樓喝過的酸奶。

阮沅喘着氣拍着胸口,小表情裏是藏不住的得意,“大黑,你快看我給你買了什麽?”

“是你最喜歡的玩具對吧?!”

“那等你玩開心了以後。”

“可不可以帶我去參觀一下你的窩窩呀?”

作者有話說:

阮沅思維:

沈樓=大黑=黑背德牧犬=狗

狗睡覺的地方=狗窩

所以沈樓睡覺的地方=窩窩

今天修文修的晚了點(一個滑跪

感謝讀者老爺們的支持與擡愛(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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