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現這東西是磷肥。

這是他們昆山夜光很喜歡的肥料,他們長在含磷越高的土裏,等到花期時開出來的花瓣就會越白,夜裏發出的光芒也會越亮。

柳尋笙歇了哭,還在愣愣地用根芽摸磷肥,結果沒等他反應過來,秦猙又把窗簾拉上了,把他這盆小牡丹隔離在窗臺上什麽都看不見,還丢下一句:“長毛的花,真是醜死了。”

柳尋笙:“……”

明明長毛的是他的葉子嘛,他哪裏有毛?他的花那麽大那麽白還很好看呢!

今天秦猙做的事情真是太奇怪了,柳尋笙完全不明白男人為什麽要這樣做,就好像打一棍子給顆甜棗似的。嗯……給磷肥,磷肥好香噢。

但是揪葉子還是很痛的!

今晚再到他的夢裏去看看吧。

隔着一扇窗簾,柳尋笙并沒有看到秦猙把他揪掉的那半片子夾到一本書中去了。

那本書其貌不揚,封面被人用純黑色的封皮給蓋住了,除了黑什麽都看不到,旁人只有将這層封皮撕去,才能看到那本書的書的書名叫做《牡丹大全》。秦猙沒養過牡丹,不過現在他既然養了盆昆山夜光,就還是需要了解一下這種花怎麽才能栽養的好些,于是他網購了一本栽植牡丹的書來,還特地留言叮囑店家保密發貨。

他新購來的這本《牡丹大全》書中記載:昆山夜光,性喜溫暖,喜光,忌積水,耐旱耐寒,充足的陽光對其生長較為有利。

秦猙看書裏都寫了昆山夜光喜光,那就得多曬曬太陽吧?可書裏又寫了,太過高溫也不行,溫度太高昆山夜光就厥過去了,整個植株會呈休眠狀态。

他剛剛站在窗邊時也用手感受了下,今天氣溫有點高,想了想秦猙還是先把那盆昆山夜光挪到陰涼處,省的在高溫中待久了整株花厥過去。

至于揪掉那半片葉子嘛,純粹是秦猙強迫症犯了,看不得葉子缺了半邊,幹脆就整個揪掉夾進書中做書簽算了。

昨天扔葉子扔的太快他沒注意看,今天仔細一看,只見那昆山夜光的葉背後面密布細白絨,摸上去柔柔軟軟的,沒有半點“花中之王”應有的霸道,反而還有種……可憐柔弱的感覺?

秦猙輕嗤,搖了搖頭将《牡丹大全》關好放進書架最裏邊。

這本書本來就用黑紙包了層書皮不引人注意,再被秦猙這麽一藏更是沒人會看到,而在這本書的右手邊,卻大咧咧地放着另外幾本名字做了燙金工藝的精裝書——

《蘭君子》

《養蘭百科》

《楊教授的種蘭心得》

……

“叮——”

秦猙剛放好書,桌面上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提醒秦猙他有一條未讀消息。

秦猙點進微信一看,發現這消息是沈聽弦給他發來的。

【沈老三:秦老板,嗚嗚嗚……】

【秦猙:?】

【沈老三:秦老板,我今晚還想來你家蹭飯。】

【秦猙:別來了。】

【沈老三:你怎麽這樣狠心啊?揪人家小牡丹葉子就算了,我都快哭了,你還連頓飯都不給我蹭!你是不是趁我不再又揪人家葉子了,不敢讓我發現才不讓我來?】

秦猙:“……”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沈聽弦這話也沒說錯,但他會揪那牡丹葉子的根本原因還不是因為沈聽弦嗎?

【秦猙:是,我又揪了牡丹的葉子,所以這兩天見不得綠,見了我就心虛,愧疚,自責,所以你別來了。】

【沈老三m!】

這不就是在罵他被綠了嗎?

沈聽弦開始無能狂怒,然而這無法對秦猙造成任何傷害。

秦猙長按沈聽弦發來的那三個字母,反手就是一個舉報。

不過沈聽弦到底還是跑來找秦猙了。

而沈聽弦到秦铮家裏時,太陽都快落山了,秦猙覺得現在天氣已經不怎麽熱了,就到窗戶邊把昆山夜光的花盆與春劍蘭分開,放回了另一邊。

柳尋笙吃磷肥吃得正歡,發現自己又被挪位就又呆了——這到底是為什麽呀?

然而男人頭也不回,徑直離開了書房,沒回頭給柳尋笙一個眼神。

柳尋笙瞅瞅旁邊春劍蘭光滑油綠不見細毛的蘭葉,又看看自己絨絨的牡丹葉,嘆氣心想:到底還是因為他是朵葉子長毛的醜花,不配待在春劍蘭旁邊吧。

7、第 7 章

沈聽弦真的跑秦猙家裏來了,還帶了一箱啤酒過來。

“我好氣啊!”

他霸占了秦铮客廳裏的沙發,一瓶瓶往自己嘴裏灌,面容哀傷地問秦猙:“秦老板,你說說,我到底哪裏不如那個男的?是因為我不夠有錢嗎?”

“我不知道。”秦猙陪着他一起喝酒,不是為了買醉,而是因為沈聽弦帶來的啤酒是真的好喝,“可能是你長得醜吧。”

這是他們沈家自己釀的酒,市面上沒得賣,外人還不一定能夠喝的到。

“放屁!”沈聽弦一聽秦猙罵自己長得醜就開始破口大罵,“你看看我這張臉,我像是醜陋的人嗎?再說我就算醜,我有錢啊,我都帶她坐過我私人飛機了,這東西是普通人能有的嗎?那人不可能比我還有錢了!”

“哦,那就是真愛了。”秦猙繼續給沈聽弦心上插刀。

“嗚嗚嗚……”沈聽弦痛哭流涕,“那天我約她去看電影,她告訴我電影院人多不想去;我約她去吃法國鵝肝,她說她特殊時期吃不了冷的東西……他媽的!吃不了冷的就能吃辣的是吧?她和那個男的吃的是川麻特辣火鍋!”

秦猙:“……”

“我為了她,是那麽卑現在好傷心,好難過,我以後再也不做舔狗了。”沈聽弦看着好像是真的受了情傷,癱在一旁像是死魚一樣。

“舔狗有什麽錯呢?說到底還是她腳踏兩條船的錯。”秉着多年老友情誼,又想着沈聽弦寧願被坑三十萬也要給自己送花的“真摯感情”,秦猙安慰并教育他道,“我也早就告訴你了,多看些書,培養高雅的情操,光有錢有什麽用,還不是——”

結果沈聽弦打斷他的話:“她沒有錯。”

秦猙:“?”

“到底還是怪我給不了她想要的資源吧。”沈聽弦真是個合格的舔狗,轉頭就問秦猙,“我想去開個娛樂公司,你要和我一起嗎?”

秦猙很想把自己手裏的啤酒澆到他頭上,好讓沈聽弦頭腦清醒一點,只是多年的良好素養讓他做不出這種事,只是罵沈聽弦道:“你有病,我睡覺去了,你自己喝吧。”

“我也不喝了,還喝什麽?我聯系人開公司去了。”沈聽弦說幹就幹,立馬拿出手機給人打電話。

秦猙無語,懶得理他,自己回卧室睡覺去了。

而入眠後,他又做夢了。

夢還是秦猙常做的那個夢,夢裏的天仿佛永遠也不會晴朗,陰郁黑沉,暗無天光,他一次次從秦家大宅出來,坐上那輛永遠改變他人生的黑車。

但今晚的夢裏,偏偏多了一抹清瑩的雪白。

還是昨晚那個少年,他蹲在路邊,面前盛開着一朵昆山夜光,那朵牡丹花瓣潔瑩,在昏暗的天色下隐隐發出如月光一般的銀白清輝。

只是花前的少年,似乎比這花還要白。

他的膚色像是月下的新雪,又像是初春的梨花,而垂在身後的青絲又如鴉羽,長及地面,黑是黑,白是白,分明得叫人完全無法忽視他的存在。他抱着雙膝蹲在花前,眼睫低垂,半斂着眼眸,聲音溫潤輕細,仿佛帶着些顫:“哎呀,這花好可憐呀,整片葉子都被人揪掉了呢……”

少年說話間眉頭蹙着,緋紅的雙唇看上去和他的人一樣柔軟,又像是他面前的夜光,仿若帶着淡淡的香氣,而少年說完話後緊緊抿起的委屈模樣,卻是過分的做作、虛假、和勉強。

可憐是挺可憐的。

然而這股“憐”意,是因為少年的容貌本就柔美,生得乖巧又溫馴,他輕輕一皺眉,就會叫見者心軟;微微一抿唇,就顯得他委屈哀憐。

只是秦猙見過太多人在他面前露出過這種表情了,那些人雖然都沒少年貌美,可都是希望通過這樣的表情,叫他心軟,叫他好給他們想要的好處。

偏偏這少年假裝可憐的演技還實在太爛,他就沒見過裝可憐程度比少年還造作的人。

就這點演技也想騙他心軟嗎?

要是少年嗚嗚的哭上兩聲還行,起碼是真的流了眼淚呢。

眼淚都不流,呵。

秦猙收回看向少年的目光,腳步停也不停,上了黑色的轎車。

那抹黑色消失在柳尋笙的視線之後,他就被踢出秦猙的夢了。

柳尋笙也醒了,他呆呆地望着黑黢黢的書房,只覺得養自己的新主人秦猙約莫是真的心狠手辣,他今天在夢裏都強忍着被秦猙反複揪葉子的恐懼,還裝的比昨天更可憐,然而秦猙還是看都不肯多看他幾眼,依舊踩着他故意飄到他面前的葉子走掉了。

柳尋笙有些洩氣,慢慢地又把自己挪回春劍蘭身邊,覺着自己還是不要想着走這些邪門歪道了,不如好好修煉,争取早日化形逃跑溜走還靠譜些。

第二天秦猙睡醒,發現沈聽弦今天倒是沒跑,還留下來吃早飯了。

不過沈聽弦在看到秦猙下樓後就立馬跑到他面前說:“好哇秦猙,你果然揪小牡丹葉子了,我剛剛去你書房看了,它那片斷葉沒了!”

秦猙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面不改色道:“我不是早在微信裏就和你說了嗎?”

“我哪裏想得到你真的會揪?”沈聽弦說,“我看那小牡丹葉子本來就沒幾片,你別再揪了,等會給人家揪禿了怎麽辦?”

秦猙語氣淡淡,神色冷漠說:“禿了也還會再長的。”

沈聽弦聽着秦猙這話,無比唏噓道:“你不能因為人家俗就這麽對它吧?你舍得揪你那盆春劍蘭的葉子嗎?”

秦猙挑了挑眉梢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沈聽弦口中他對兩盆花的偏心程度和區別對待。

沈聽弦見狀啧啧感嘆着,和秦猙說昨晚他問過簡爍柔了,她和那個男的真就是去吃了火鍋,別的什麽也沒做,那個男人搭着她的腰是因為她肚子痛,不舒服,在攙扶她呢。

秦猙不知道簡爍柔這話別人信不信,但是沈聽弦肯定是信了的,因為他說完後抓了幾塊糕點就往嘴裏塞,匆匆吃完早飯後就跑了,大概是趕着去開他的舔狗公司……不,娛樂公司去了。

随後秦猙用手機看了下,發現簡爍柔與神秘男子夜會火鍋店的熱搜也已經壓下去了,不知道是簡爍柔公司幹的,還是這背後有沈聽弦出的一份力。

不過秦猙都沒管太多,吃完早飯後就回到卧室收拾行李——他要出差幾天,這幾天都不會待在家裏。

臨近出門前秦猙去了趟書房看花。

春劍蘭他養了一年多了,過往出差時他将花交給範阿姨照顧時也都沒出現過什麽問題。這次出差,秦猙有些放心不下的反而是新來的那盆昆山夜光。

所以秦猙特地去看了它一眼,他見白玉花盆裏的綠植枝葉舒展,綠意盈盈,與剛拿回來時的柔弱樣貌呈天壤之別,不禁微微颔首點頭,覺得自己的栽養方法是正确的。

只是秦猙在看到昆山夜光的花盆沒在昨天他放置的位置上,而是又回到春劍蘭身邊時就皺起了雙眉,他将範阿姨叫到書房來,和她說:“範姨,你以後不要随便搬這盆花的位置,昆山夜光喜歡陽光,要多曬太陽才能長得好,你把它放在陰涼處,它長不好的。”

範阿姨聽到秦猙說她,先是愣了愣,随後臉色忽的刷白,緊張地顫聲說道:“秦先生,我、我沒有動過您這盆花啊……”

秦猙微微怔神,他見範阿姨臉色如此難看,還以為自己說話語氣太重了,又或許……是他臉上的疤太吓人了。

“沒事範姨,我不是在罵你,這話應該是沈聽弦搬的。”秦猙身體僵住,他站在原地語氣生硬地和範阿姨解釋,“回頭我說他去。”

秦猙話語落下後,範阿姨身體放松了些,但臉色還是沒有紅潤起來,勉強笑道:“诶,秦先生,您最近幾天是要出差嗎?”

“是的,去南城待幾天,下周五我就回來了。”秦猙道,說完他轉身看向自己身後的兩盆花,又接着說,“這幾天就麻煩你照顧我的花了。”

“好,秦先生您放心吧。”即使範阿姨現在很怕進書房,但這是她的職責所在,她明白秦猙的花有多名貴,要是她在秦猙出差這幾天沒照顧好這兩盆花,她的工作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于是範阿姨咬牙點着頭,“我會幫您好好照看它們的。”

“嗯。”秦猙走到書桌前,抽了張紙寫着照顧牡丹的注意事項,低聲說道,“春劍蘭你已經很熟悉怎麽照顧的,昆山夜光的注意事項我寫給你,這盆花沒春劍蘭那麽嬌氣,卻比春劍蘭還麻煩。它每天都要曬太陽,具體怎麽曬我寫給你。”

每天要曬太陽,偏偏溫度太高就會厥過去;能耐三十度以下的寒冷,偏偏又比其他花要更容易受到凍害,就不能像春劍蘭那樣簡單低調,一直呆在陰涼處養着嗎?這不是麻煩是什麽?

秦猙密密麻麻的給範阿姨寫了一小頁紙,上面寫了每日溫度多少度時,昆山夜光可以在太陽底下曬太陽,溫度高過多少度時,又得把花挪到陰涼處放着。範阿姨接過備忘錄紙一看,照上面這麽個寫法,她每天要來這個疑似鬧鬼書房好幾趟,差點沒厥過去。

而柳尋笙聽着秦猙說他喜歡曬太陽,每天要多曬太陽才能長好時也差點直接厥過去——秦猙說的是實話,可他卻最怕曬太陽了。

昆山夜光的确需要曬太陽才能長好,所以他跑到春劍蘭身邊時也會給自己曬太陽,可是葉子一旦曬暖了,他就不能再曬了。再曬下去他會莫名的感到害怕,就算氣溫不高他也會頭暈窒息,就像是被火燒一樣,因此他每天只能短暫的曬曬大概半柱香時間的太陽。

以前在深山時,他周圍的高密冠樹太多,每日僅有正午時能曬一小會太陽,他覺得正好,現在每天被秦猙逼着曬,柳尋笙就很想哭。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怕太陽,明明他們昆山夜光該是喜歡的,也正因為他太陽曬的太少了,所以他才長得這麽小,每次開花也只能開一朵。

唉,算了。

柳尋笙在心裏嘆氣,他覺得:反正範阿姨不會像秦猙那樣待在書房裏很長時間,應該就是過來搬個花的位置就會離開,他等範阿姨走後再把自己挪回來,在範阿姨進來前又趕緊把自己挪回去就好了。

柳尋笙還氣鼓鼓地想:秦猙說的不對,他那麽乖巧,每天都能照顧好自己,幾千年都活過來了,又不容易死,怎麽會麻煩呢?

8、第 8 章

柳尋笙确實挺會照顧自己的。

秦猙不在家這幾天,他過的無比開心,因為再也沒有人會強迫他曬太陽啦!

就和他當初所猜想的那樣,範阿姨每天就只會在給兩盆花澆水時進書房,嚴格根據着秦猙留下的備忘錄紙條來給柳尋笙挪挪位置曬太陽,絕不多做停留,弄完就離開。

柳尋笙觀察兩天摸出規律後就肆無忌憚起來了,天天逃避曬太陽,致使自己長得根細枝小,葉子雖綠,卻分外嬌嫩,模樣柔柔弱弱跟營養不良似的。得虧柳尋笙已經開了靈智,懂得吸取日月精華修煉,否則普通的昆山夜光照這個趨勢下去就算不死,也絕對開不了花。

但柳尋笙卻半點也不愁,因為在山中這麽多年他都是這樣過來的——每年只開一次花,一次花開只有一朵,花期半月,逾期則謝。

只是柳尋笙卻不知道,他這樣任性,到底該有多麽幸運才能活這麽久。

他不愛曬太陽,所以長得不夠健壯,以前在深山時,周圍都是高樹灌木,縱使山中有暴雨冰雹,狂風肆雪,那也有別的樹木為他擋去大半,傷不到他太多;如今他被養在秦猙的別墅中,更不可能會受災害;而他那樣纖細的枝身倘若是生在野外,被強風一吹恐怕就會折斷,本體被損,屆時他就算開了靈智,也活不過七日。

秦猙臨走前叮囑範阿姨仔細照顧他的兩盆花,範阿姨都照做了。

春劍蘭那邊沒出什麽岔子,但牡丹這邊範阿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盆綠植雖然沒有枯敗的征兆,可她卻覺得長得不如秦猙在時那樣好了。

周三這天她看了天氣預報,說近幾日岺城和南城都會有大暴雨,于是範阿姨在傍晚給昆山夜光挪花盆時還特地檢查了下書房的窗戶有沒有關緊,別到時候狂風從窗縫中灌入,把秦猙這盆小牡丹給刮折了。

就在範阿姨剛拉好窗戶的剎那,暴雨便突然傾盆而下,沒有一絲征兆。

遠在南城的秦猙也被這場雨給困住了,本來他是可以提前回去的,但因着天氣惡劣,南城到岺城的所有飛機全部停飛,秦猙回岺城的時間可能要延後到雨期結束。

“老秦,你是不是被困在南城了啊?”

秦猙剛在機場附近找了個酒店入住,沈聽弦的電話就打過來的。

“是。”秦猙捏着眉心,他不是很喜歡這種原定計劃被打斷的情況,“大概要周日才能回去了。”

“那你現在住在哪個酒店?”沈聽弦問他,還沒等秦猙回答,沈聽弦就立馬道,“我和你說,你千萬別住雲州,那個酒店服務态度很爛,酒店設施也不好,晚上還會有人偷偷往你門縫裏塞小卡片。”

秦猙望着自己手上印有飄逸仙氣“雲州”二字的茶杯,無言道:“……但這不是你家的開的酒店嗎?”

沈聽弦:“……”

雲州是沈家名下的酒店,酒店整體風格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很貼合秦猙的喜好,這也是南城機場附近規格最高級的酒店之一。秦猙覺得反正都是要在南城多住幾天,那肯定要選沈家開的,自己住着也放心,別看沈聽弦平時吊兒郎當沒點正經模樣,但有關生意的事他從不含糊。

他在電話裏說的那些情況,就算別的酒店會有,他家名下的酒店卻絕不會出現。

更何況秦猙以前出差時也愛住雲州,住了這麽多年他還不知道雲州的服務到底是怎樣的嗎?怎麽到沈聽弦嘴裏這就像是個黑店,各種污名都往自家酒店身上扔?

而沈聽弦聽了秦猙的反問後沉默了幾秒,垂死掙紮道:“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知道它是一個多麽不堪,管理多麽混亂的酒店,不希望你去住——”

秦猙直接打斷他的話:“我已經住進來了。”

“……”

沈聽弦懊惱無比,低聲罵道:“操,可是南城的雲州不是都已經被人全包了嗎,怎麽你還能住進去呢?”

秦猙又說:“我刷的你給我的特級貴賓卡。”

雖然沈聽弦嘴裏說雲州的房間已經被人全部包了,可是只有內部的人才知道,這種級別的大酒店,永遠都是不會住滿的,他們會提前預留一部分頂級配置的房間,專門留給酒店的特級會員,這是大多數酒店都默認的事實。而雲州是沈家開的,沈聽弦當然會有雲州的貴賓卡,總不可能他去外地出差,連自家都住不了吧?

秦猙是他發小,這卡沈聽弦也給了秦猙一張,秦猙進雲州大廳後就出示了他的特級貴賓卡,大堂經理見了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說,直接将秦猙帶到了頂樓的套房。

要不是沈聽弦這個電話,秦猙都還不知道雲州的房間已經被人全部包了。

沈聽弦見木已成舟,再無回旋之力,只能像個老媽子一樣和秦猙念叨道:“唉,這幾天南城暴雨,那你好好待在雲州別到處亂跑,我陪你網上下棋吧?”

秦猙都搞不懂沈聽弦為什麽要弄這一出,挑眉道:“我不想耽誤你開公司。”

“沒事,這個破産了再開一個。”沈聽弦滿不在乎的說。

然而他越是這樣的态度,秦猙就越是懷疑沈聽弦有貓膩,只不過他沒繼續和沈聽弦多講,而是順着他的話往下說:“我不喜歡下雨天,更不會在下雨天出門,你是知道的,下棋就算了,你棋技爛不說,棋品還差,我和人機下都比你強。”

“那就行。”沈聽弦大松一口氣,秦猙要是真的答應和他下棋,那他還會懷疑一下秦猙是不是在敷衍他呢,現在看來不是,“秦總您忙,我繼續開公司去了。”

秦猙聞言也提醒沈聽弦說:“沈老板,舔狗不得好……”

“啪——!”

沈聽弦不等秦猙把話說完就挂了電話,顯然他不想聽秦猙的苦口良藥。

秦猙搖搖頭,把手機放下,目光緩緩轉向窗外。

剛才他在手機裏和沈聽弦說的那些話其實也不完全是假的,他厭惡雨天,尤其是這樣的暴雨天,就算沈聽弦不說,他這幾天也都不會離開雲州酒店的。

但要秦猙一直待在房間裏也不現實,南城雲州酒店的東邊有一處竹林,還設有僅供特級貴賓才能去的玻璃觀景室,秦猙覺得那裏風景還行,就打算在那吃中飯。

只是在去玻璃觀景室的途中,秦猙遇到了兩個女人。

秦猙就走在她們身後,不過她們沒發現秦猙的存在,又見周圍沒什麽人,說話不免就沒太壓抑聲音,走在右邊女人最先開口:“這雨什麽時候能停啊?”

她身邊的女人低着頭,大概是在玩手機,回答她道:“不知道,我看天氣預報還要等兩三天吧,現在只能拍些室景。”

女人長嘆一聲,煩躁道:“我不想拍室景了,婁子敘演技太爛,老是被喊卡,和他對戲簡直是種折磨,都不知道這種人怎麽進的劇組,這世上恐怕沒有演技比他還爛的人了。”

“還能怎麽進?我們這次能住這樣的地方,還不都是因為他?”

劇組兩個字傳入秦猙耳中時,他就明白了——雲州大概是被某個劇組整的給包下了,用來給劇組裏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居住,只是不知道哪個劇組這麽有錢,竟然能給劇組成員住雲州。

再聽這兩個女人的對話,可能也不是因為劇組有錢,而是她們口中哪個叫“婁子敘”的演員頗有些背景吧。

“不是婁子敘吧?”但秦猙的想法被女人反駁了,她還特地壓低了些聲音說,“我聽說是因為卞月瓊啊。”

玩手機的女人聽到這話立馬震驚地擡起頭:“不是吧?不是說她家很有錢嗎?”

“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錢。”右邊女人嘁道,“再說婁子敘就一個花瓶,值得那麽大費周章嗎?要真捧的是他,早就讓他當男主了,至于做個男五嗎?”

“好像也是……”

後面她們又說些什麽,秦猙并沒有聽到,因為在他聽見“卞月瓊”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就停住了腳步,也終于明白沈聽弦為什麽不想讓他住雲州,還千叮咛萬囑咐要他不要離開房間——原來是怕他遇見卞月瓊。

可這有什麽好擔心的?

秦猙面無表情,神色如常,重新邁開腳步朝玻璃觀景室,眼底一片漠然,沒有因為這個名字而掀起任何波瀾。

雲州酒店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但秦猙沒撞見叫沈聽弦怕得要死的卞月瓊,反而碰上了剛才那兩個女人嘴裏議論着的婁子敘。

他剛走進觀景室,就聽見裏面傳來的悲呼聲:“你根本就不愛我!”

喊這句話的是個皮膚白皙的,模樣幹淨的年輕男人,他指着他面前另一個年紀比他還大些,長相普通的男人悲恸道,表情誇張,十分做作,以至于男人聽了他的話後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停頓幾秒後,年輕男人臉上挂起笑,興沖沖跑到男人身邊抱住他的胳膊:“崇哥,我剛剛那段演得怎麽樣啊?”

男人看完了他的表演,如釋重負連連點頭,聲音溫和地哄他:“子敘,已經很好了,我們先把飯吃了吧,好嗎?”

婁子敘卻說:“我覺得不夠好诶,你再看我演一段,演完我們再吃吧。”

男人:“……”

別說是男人,就算是向來冷漠自持的秦猙,聽見婁子敘這話都有些想笑,畢竟那兩個女人嘴裏奇爛無比的演技到底是有多爛,秦猙剛剛已經見識到了。

不過秦铮想笑,卻是因為他想起他還真見過一個演技比婁子敘還爛的人——那個一連兩夜,都在他夢裏出現過的白衣少年。

9、第 9 章

秦猙很少做夢。

而這麽多年以來,他就算做夢,也只會做那個重複的夢。

來到南城之後,他也做過一次夢,只是那人突然出現在他夢裏的少年,又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不見了蹤影。

按理來說,一個人是很難也很少會記得自己夢裏出現過的某個人的模樣,但秦猙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少年的臉龐他卻記得很清楚。

不過少年畢竟是個夢境裏虛幻的人物,秦猙并不會太過在意,來到南城後要不是“有幸”見識到了婁子敘的演技,他也不會想起夢裏的少年。

玻璃觀景室這邊只接待雲州的特級會員,無論婁子敘出現在這裏是因為他自己還是他身邊的男人,都足以證明這個劇組能包下雲州确實和婁子敘有關。

卞月瓊沒這個本事,也沒這個可能。

既然觀景室這邊已經有人先來了,秦猙就不會再待在這裏,哪怕玻璃觀景室這邊還有其餘的房間,但秦猙想要的安靜已經沒了。

秦猙也沒再繼續往前走,而是直接轉身離開了這裏。

接下來的三天,南城暴雨如注,連綿的雨絲幾乎沒有一刻停下過,秦猙也都沒再怎麽出過套房的門。

之前他看天氣預報時,上面說那邊說這雨大概三天就會歇住,當時秦铮也是打算在雨天後就會回城。可到了今天雨還是沒停,秦铮再看天氣預報時上面又說還得再等三天。

這三天秦猙不是不能等,但關鍵是不知道三天後雨到底會不會停。

秦猙思慮片刻後,當即就決定不坐飛機,改買明天的高鐵票回岺城,他給範阿姨打電話說了下自己大概幾點到家:“範姨,我明天中午十一點左右到家。”

“好的,秦先生,那您明天有什麽想吃的菜嗎?”

“沒有。”秦猙說,“你看着做吧。”

“诶。”範阿姨應了一聲後,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和秦猙說,“秦先生……您那盆牡丹不知道是不是我照顧的方式不太對,這幾天看着有些蔫。”

秦猙都準備挂電話了,聽完範阿姨的話後怔了瞬:“蔫了?”

不等範阿姨回答,他又緊跟着問道:“那春劍蘭沒事吧?”“秦先生,春劍蘭沒事的。”範阿姨說,“但是牡丹瞧着真的很不對勁,您出差前叮囑我要記得每天給它曬太陽,但是最近幾天都是陰雨天,也沒陽光,牡丹蔫了是不是因為這段時間都沒曬到太陽啊?”

“是有可能。”

牡丹多生于洛陽,喜燥喜光,最忌積水,而洛陽又很少會像南城岺城這樣春秋時往往一下就是大半個月的雨,而蘭花喜陰涼,無光的陰雨天事宜蘭花生長,卻不适合牡丹。

秦猙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詢問範阿姨道:“範姨,這幾天你給牡丹澆多少的水?和晴天澆的一樣多嗎?”

“……是、是的,有什麽問題嗎?”範阿姨聽着秦猙忽然變得嚴肅的語氣,生怕自己真把秦猙的花給養壞了,磕磕絆絆問他。

秦猙說:“今天還沒澆吧?別再給它澆水了,再把書房的燈全部打開,一直別關。”

“好,我馬上就去。”

範阿姨也顧不上恐懼了,電話還沒挂就握着手機跑到書房開燈。

秦猙聽着手機那邊隐約傳來的動靜,眉頭微皺着,他大概能夠猜到昆山夜光為什麽變蔫了——因為沒有光照,再加上這段時間天天下雨空氣濕潤,雖然他給範阿姨定下的每日澆水量并不多,但在這樣的天氣裏白玉花盆裏的土壤很難變幹,只會随着時間越發濕潤,昆山夜光長在這樣的土裏待久了怕是連根都要泡爛。

就算他現在讓範阿姨将書房的燈全部打開,可那畢竟不是真正的植物補光燈,能夠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秦猙越想越不放心,連一天也不想等了,直接重新買了高鐵票,在淩晨一點時趕回了岺城。

彼時柳尋笙還沒睡着,确切些來說,是剛剛睡醒——他這幾天都在睡覺,不是因為偷懶貪覺,而是控制不住的昏沉。

白天睡得多了,到了晚上反而有點睡不着了。

柳尋笙将自己的一條枝根從土裏抽出湊到眼前,看完後小聲嗫嚅道:“怎麽都泡腫了呀……”

柳尋笙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能感覺到自己最近幾天身體很不舒服,一開始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可後來他就發現,好像是因為範阿姨給他澆水澆多了。

他生長的土壤因為濕潤而逐漸緊實,壓得他難以呼吸,柳尋笙也不喜歡這種濕漉漉的泥土,以前他在山裏居住時很少會碰上這樣連綿數日的大雨,就算有,大雨過後土壤中也會有蚯蚓出現為他松土。

但是這裏什麽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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