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信號
言罷,蘇輕塵擡腳便往進程的方向走去,身後慎黎辰隐約帶着意思怒意的聲音讓她頓住了步子,“信號一出,很快便有其他黑衣人追殺過來,你确定你有本事逃得掉?”
這裏距離京城尚且頗遠,以她現在走路的速度只怕要走上半日才能到京城。
蘇輕塵背對着他,淡聲道,“我還不想死,所以應該能撐住,反而不想再次因為我連累了王爺您。”
蘇輕塵莫名的語氣戳痛慎黎辰心裏的某處心弦,一種他并不熟悉的情緒漫上心頭,“既然不想死,就不要逞強!”
話音剛落,慎黎辰忽然臉色一沉,眼底閃過一絲駭然。
該死!那些黑衣人已經追過來了!
蘇輕塵眉頭輕皺,顯然也察覺到正在逼近的危險氣息,目光看向慎黎辰,二人鮮有默契的點點頭。
追殺顧昭夕的幾個黑衣人見顧昭夕負傷而逃,正準備繼續追,卻看見追殺蘇輕塵的黑衣人放出的信號,不作多想,立馬掉頭往這邊趕來。
“我們的人死了!”等他們趕到只見地上躺着的兩具尚有餘溫的屍體。
為首模樣的黑衣人掃了眼地上慘死的兩個黑衣人,目光裏殺氣騰騰,而後擰着眉四下裏巡視一圈,對身邊幾個黑衣人吩咐道,“這裏都是樹林,她一定跑不遠,給我分頭去找!這次殺不了她,上面一定不會放過我們!”
“是!”
簡陋的農家荒院裏,蘇輕塵累癱在一張破木床前,只一雙清眸不減素日風采,略有些泛白的唇瓣挂着似有若無的苦笑,“不想與你再有什麽幹系,可你好像又一次救了我。”
慎黎辰擡眼看着半倚在床榻前蘇輕塵,幾滴鮮血濺在她皙白的臉上,卻不叫人覺得污穢,反倒添了幾分妖冶。
她眼底的狠色,面對生死的悍然,殺人時候的毫不猶豫,一幕幕像風像雨絲絲繞進他心裏,滋養着他幹涸已久的內心。
“你注定與本王脫不了幹系,你只知本王救了你,又可知你許是因為本王的緣故而被人追殺。”
蘇輕塵一愣,片刻詫異後,又淡聲道,“看來我猜的沒錯,可是如今天下大定,他們何以對你不依不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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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風宇已經登上了皇位,朝中雖有矛盾,也算局勢安穩,慎黎辰雖鬼王之命令京城人聞之變色,但對皇位該是沒有威脅,那又怎會有宮裏的人來追殺她呢?
慎黎辰聞言,面無表情的俊臉上陡然覆上一層寒霜,目光望向破落的窗子外頭,像是在思索如何開口,末了,他将目光移向蘇輕塵,緩緩道出埋在心裏許久的真相。
原來他的雙腿并非天生就廢,是在一次出征時候因為受傷而落下的殘疾,當時他是先皇早就定下的太子,未來的皇帝,而那次受傷也不是意外,只有人故意而為,好讓他無法繼承皇位。
他雖有懷疑,但當時遍尋名醫仍舊無法治好他的雙腿,迫于無奈之下,他只能讓出皇位。
蘇輕塵聽的一陣唏噓,“那時候的你一定很痛苦吧,看着本該屬于自己的江山就那麽落在別人手裏,而自己只能整日面對殘了雙腿的痛苦。”
蘇輕塵看着他,目光柔軟。
慎黎辰觸及她的目光,卻冷冷道,“本王不需要別人同情的目光。”
蘇輕塵眨眨眼,笑意清淺,不知為何,竟覺得慎黎辰似乎也沒那麽讨人厭了,“可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何不願讓人替你醫治?是那些大夫讓你失去了信心?”
慎黎辰略有些不自然地躲開那抹耀眼,用萬年不變的冰冷語聲道,“與你無關,也還輪不到你來管本王的事!”
蘇輕塵撲哧一聲笑了,這一笑扯的身子渾酸疼,“方才還說我與你注定脫不了幹系,這會兒又不讓我問了,也許我能治好你也說不定,宮裏那老妪的情況你也知道,難道還對我的醫術有所懷疑?”
慎黎辰抿唇不語。
“而且聽你方才之言,我猜測宮裏某些人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也許他們正布了一個很大的局來對付你,如今我也已經被盯上,以後恐怕沒有安穩日子可過了,唯有依附着王爺這棵大叔,我才好乘涼不是?”
慎黎辰目光微動,“本王并不想讓你卷入其中,可如今看來,你已經無法獨善其身。”
蘇輕塵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慎黎辰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睛裏的情緒似乎與往些時候有些不同,然而裏面隐含着的意義,她卻未能完全讀懂。
“所以你退婚,也是因為不想我被卷入其中?”莫名的,她心口覺得一陣輕快,好似壓在她心口的石頭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慎黎辰不去看蘇輕塵眼底的晶亮,心頭卻湧出一抹不知名的情緒,這種無法控制的感覺讓慎黎辰覺得一陣煩悶,片刻,壓下心底異樣,硬端上幾分冷色。
“你不必自作多情,本王只是覺得你不夠資格做本王的王妃,萬一被卷入其中,也只會成為本王的拖累。”
夜幕漸深,無月無風。
蘇輕塵端坐在桌前,手中捏起的,是今日秋兒送來的首飾。
房間裏安靜地可以,只剩下燭火的光芒,在這寂靜的夜裏微微搖曳着。
蘇輕塵垂眸端詳了手中的耳環許久,才一把将它丢回首飾盒中。她的眼底漫起冷意,唇邊卻勾起一抹淡嘲。
這王夫人也真是舍得下血本,為了将她處之而後快,竟用了這世間難得的毒藥,且每一樣都是見血封喉。
若非她精通醫術,看出其中的端倪,恐怕現在早已是一具任人擺布的屍體了吧。
思忖間,窗外突然響起一聲凄厲的慘叫,随即又恢複了之前的寂靜。
然而接下來,窗外的寂靜卻被一陣騷動所取代。蘇輕塵不做多想,幾步上前看了眼窗外,本該是熄火的房間都亮起了燈,已經有不少婢女侍從被叫聲驚動。
“出什麽事了?”
“別問了,我也不知道!快點走,叫聲是從夫人那兒傳來的!”
聲音雖遠,卻都被她收入耳中。
她修長的手指繞了繞青絲,唇邊笑意更濃。
若她想的沒錯,那毒的藥效已經開始發作了。這會也該跟着去瞧瞧熱鬧了。
她将散落一肩的頭發撥亂,又将身上的長裙弄皺,營造一種倉促起床的感覺。
打開房門,就見在門口睡得正香的婢女,蘇輕塵冷冷一笑,用腳踹了踹她。
“給我醒醒,這麽大的動靜都能睡成這樣!”
那婢女被踹第一下還睡得死沉,第二下就蹙了眉頭,第三下直接跳起大聲喊道:“哪個不識相地打擾我清夢!信不信老娘抽你!”
蘇輕塵面露笑意,挑了挑眉,淡道:“怎麽?你還自稱起老娘來了?想抽我?是誰給你這個膽子以下犯上的?!”
那笑是溫和的,但深知蘇輕塵性格的婢女卻吓得立刻清醒,當即面無人色,“撲咚”一聲就跪了下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說的是夢話,還請小姐贖罪!”那嬌小的身子顫抖地厲害,聲音都帶上了濃厚的哭腔,哪還有剛才的放肆。
“現在睡夠了嗎?用不用再讓你多睡會?”
“睡夠了睡夠了!奴婢現在清醒了,小姐有事請吩咐。”那婢女依舊不敢擡頭,卻是松了口氣。
蘇輕塵卻沒再看她,目光落在那喧嚣集中之地,只道:“府裏似乎出了事情,你随我去看看罷。”
話剛落下,她轉身就走。
“是……是……”婢女快速起身,擦去頭上的冷汗連忙跟上去。
那喧嚣集中之處,正是王夫人居住的地方,當二人趕到時,院裏院外都圍了人。一個個臉色均是難看,更有甚者直接蹲在地上嘔吐起來。
蘇輕塵将眼裏的笑意收斂,繞過其他人,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站定。
院子中間,橫躺着一個人,看那身形,卻很容易認出,那是王夫人身邊的丫頭——秋兒。
只是那秋兒身體僵直,沒有絲毫生的氣息,那張平日嬌俏的臉也發黑發紫,眼睛瞪地老大,五官皆有黑血流出的痕跡,顯然是死不瞑目。
蘇輕塵眯着眼睛看過去,如此短的時間,屍體的手指竟然已經開始腐爛,那只碰到她毒藥的手,更是可見白骨。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叫人難以忍受的惡臭,蘇輕塵心裏卻是在冷笑,她的毒藥可是遇強則強,看來這秋兒平日裏幹的壞事也是不少。
她握了握手指,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的王夫人看過去。
那王夫人站在屍體的幾步外,被人攙扶着,正邊哭邊向一旁臉色陰沉的蘇尚德哭訴。
蘇輕塵不再多言,只安靜地看着他那張俊逸好看的側顏,也不揭穿他。
經歷了那麽多事,她難道還會看不出,這個人其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嗎?
兩人又歇息良久,慎黎辰從榻上起身,便要往外走。
“王爺要去哪?該不會想撇下我,獨自離開吧?”此時周圍也已經是沒有危險,蘇輕塵不免插科打诨一句。
慎黎辰腳步頓住,側過頭有些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冷着聲音回道:“我倒是想将你撇下。”頓了頓,才解釋一句:“與本王同來的還有幾個侍衛,這會應該在尋找本王了,我出去看看,回來便送你回府。”
言罷,他再不看蘇輕塵,幾步出了門外。
而屋內的蘇輕塵,噗地一聲便笑了出來,那清眸裏,是真真切切的笑意。
“就在此處停車吧,前面的一段路我自己走回去,畢竟我離開将軍府也有幾日了,若是你将我送回去,豈不是會招人诟病?”蘇輕塵笑吟吟地站起身,素手掀開馬車簾便要下車。
剛一動,手腕就被人握住,那手指粗糙的觸感,想也知道是誰的。
“怎麽了?王爺這是在舍不得我嗎?”蘇輕塵的聲音裏染上幾分笑意,她就是故意調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