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收斂

見皇後面色凝重，蘇輕塵敏感察覺到些許不對勁，“不知娘娘這般是為何？這丁香味道有什麽不對勁麽？”

皇後微嘆一聲，低聲道，“丁香的味道向來是太後的忌諱，若讓她聞到了你身上的丁香味，只怕于你不利，方才你說那走得急的婢子多半也是……”

皇後話說到此，饒是蘇輕塵再愚鈍也明白了其中意思，清眸裏不禁閃過一抹冷色，宮中不論是婢子還是太監，皆是規規矩矩，如履薄冰，方才那個宮女形色匆忙，這會兒再一細想，其中定有貓膩。

走在宮中的長廊裏，蘇輕塵擡眼看着周圍，雖不是第一次進宮，可這皇宮的奢靡之風還是半分未減。

“姐姐，您這皮膚也是越來越粉嫩了，難怪皇上老愛翻您的牌，也教教妹妹們，如何護膚啊？”

“唉，瞧妹妹說得，本宮可是什麽都沒做，這皮膚好，可能是因為皇上賞賜的補品吃多了。”

就在這時，前面傳來一群女人的交談聲，轉眼到了拐角處，就見到了一臉得意的蘇虹晴跟她身後跟着的幾個嫔妃。

她們也見到蘇輕塵等人，齊齊停下了腳步愣了愣才回神。

“姐姐怎麽進宮來了？”蘇虹晴皮笑肉不笑，站定在原地一動不動看着她。

蘇輕塵與她直視，不想與她說太多廢話，只笑了笑，道：“姐姐到這宮中來自然是有事，還請蘇妃娘娘給讓個道兒。”

既然她開口說了這話，蘇虹晴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對着身旁的幾個人道：“走吧姐妹們，咱們給北辰王妃讓道。”

随後，幾個人從蘇輕塵身旁而過。蘇輕塵只停了一會，便有擡步往前走去。

就在她離開不久，剛剛已經跟着幾個嫔妃遠去的蘇虹晴出現在拐彎處，一雙眸子緊盯蘇輕塵離開的方向，宛如嫩蔥般的手掐出了痕跡。

“你，過來。”她指着身旁的小宮女，命令道。

“蘇妃娘娘，何事請吩咐。”那被點名的小宮女，站在了她幾步外，低聲問道。

蘇虹晴眼中閃過怒意，瞪了她一眼，“再過來點，還怕本宮吃了你不成？”

“蘇妃娘娘息怒。”小宮女哆哆嗦嗦地上前來，暗暗壓下心中的恐懼。

蘇虹晴哼出聲，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那小宮女臉色變了變，可又不敢違背。

“聽清楚了麽？”蘇虹晴目光落到她身上，那小宮女頓時點點頭。

“去辦事罷，事情辦妥了有賞，辦壞了的話……唔，你這張小臉長的挺不錯，白白嫩嫩的，不知兵營裏那群豺狼虎豹可會喜歡？”蘇虹晴輕輕笑了笑，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又啧啧幾聲。

小宮女吓得臉色一變，連忙跪下道：“蘇妃娘娘您放心，奴婢必會将事情辦妥。那……奴婢先下去辦事了。”

“去吧。”蘇虹晴道，目光落在蘇輕塵離開的方向，嗤笑一聲。

“蘇輕塵，這麽好的機會，我怎麽能放過呢？既然來了，那就別活着回去了。”

蘇輕塵走過花園，走過石路，便走上了通往皇後寝宮的長廊。

周圍路過的宮女，認識她的不認識她的，見到她經過，都停下腳步微行一禮。

收斂了心神，蘇輕塵起身照着皇後的意思點燃了熏香，又擦了些香粉掩蓋自己身上的丁香香味，剛做完這些，太後的鳳駕就到了宮外。

守在外頭的宮女齊刷刷跪了一地施禮問安，蘇輕塵擡頭看了眼皇後，穩了穩心神，不緊不慢地理了理裙擺，朝着踏入內室的太後淺聲施禮道，“輕塵見過太後，太後金安。”

語畢，蘇輕塵擡眼便見太後身後緊跟着走進一抹豔色身影，容貌秀麗，只眉眼投向她時并無善意，蘇輕塵頓時心中了然，方才被沾上丁香香粉一事，只怕與她這個好妹妹蘇虹晴脫不了幹系。

眸色一轉，蘇輕塵又道，“見過蘇妃娘娘。”

“姐姐快起，你我姐妹無須多禮，不過姐姐身上擦了什麽香粉，味道甚是好聞呢。”蘇虹晴輕笑道，眼睛裏卻忍不住閃過一絲得意，想她之前多次栽在蘇輕塵手上，如今讓她蘇輕塵在自己面前俯首施禮，她心中莫名痛快！

太後見蘇虹晴如此大方得體，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蘇虹晴眼底得意之色更甚，蘇輕塵只當沒看見。

蘇輕塵悄然後退一步，擡眉對上蘇虹晴得意的眼神，“娘娘有心，只是壞了這宮裏的規矩可就不好了。我這不過是一般香粉罷了，哪裏比得上娘娘用的都是宮裏禦貢的。”

蘇虹晴正欲再說些什麽，卻見太後已經先一步往鳳榻走去。

蘇虹晴狠狠瞪了蘇輕塵一眼，緊步跟了上去。

皇後見太後過來，正欲起身施禮，卻被太後忙的阻止道，“皇後身子不方便就無須多禮，哀家今日就是過來瞧瞧你的身子怎麽樣了？怎麽哀家聽說你身子不舒服？那些太醫越來越不中用了！”

“倒是沒什麽問題，不過偏愛嗜睡了些。”皇後輕撫着隆起的小腹，眼底閃過一絲惆悵。

太後聞言，喜上眉梢，親切地拉住太後的手，輕拍了拍，目光裏一片慈愛，“倘若有丁點不适，就宣太醫，宮裏的太醫不行，哀家就讓皇上給你遍尋名醫，哀家的寶貝皇孫可不能出一點差錯！”

“太後說的極是，如今後宮之中就只有娘娘一人有孕，自是馬虎不得，平日裏皇後娘娘有何吩咐盡管說便是，晴兒願替娘娘鞍前馬後。”

蘇虹晴款款上前，柔聲笑道，一面說一面笑意盈盈望住皇後隆起的小腹，可那笑眼裏不見一絲真誠，反倒叫皇後瞳仁驟然一縮，而後看向蘇輕塵，蘇輕塵看着蘇虹晴，目光清冷，以她的性格，又怎會真心待皇後呢？

“難得蘇妃娘娘一片好意，不過娘娘身懷龍種是大事，單是皇上與太後派來照顧娘娘的人已是多的用不完，蘇妃娘娘不必多操心。”

蘇虹晴聽了，杏眼裏頓時浮上幾分不悅，她這話的意思，是說她多管閑事，皇後這裏根本用不上她麽！

“是麽？同為後宮女子，本宮只是想盡一番力罷了，聽姐姐的意思，只覺得本宮沒這個資格為皇後鞍前馬後麽？”

“好了。”

太後忽然出聲，看了眼蘇輕塵，又将目光落在蘇虹晴身上，“争論這個做什麽，皇後懷孕，無法侍奉皇上，你多侍奉皇上就是替皇後做事了。”

蘇虹晴一聽太後此話，不禁面上一紅，扭捏着應下了。多侍奉慎風宇，她求之不得！

“有母後跟皇上這般挂念，相信他一定會好好的。”皇後微微垂眸，溫聲道。

太後聞言，看皇後的目光裏多了一份寬容她，“那是自然，皇室子孫自有上天庇佑，皇後就放寬心，安心養胎，哀家可是日日盼着等着，哀家看你也累了，就不多留，你好生歇着，哀家得空再來看你。”

言罷，太後又看了眼蘇輕塵，“皇後一向喜歡你，你若無事就多陪陪皇後吧。”

皇後聽罷，唇角揚起一抹淡笑，“謝母後關心。”

蘇輕塵應道，“輕塵謹記。”

蘇虹晴目光落在皇後身上，眼底多了幾分嫉色，她羨慕皇後母儀天下的尊貴地位，羨慕她腹中懷着皇室嫡子，連太後也這般疼愛她。

這一切原是她不敢妄想的，可如今，她已入宮為妃，她便不甘心只做一個妃。

太後又對皇後寒暄叮囑了幾句，便與蘇虹晴一起離開了。偌大的內室，此時只剩蘇輕塵與皇後。

蘇輕塵看着皇後，心裏卻泛起了疑惑，按理說太後這般重視小皇子，皇後心裏應該高興才是，怎麽從方才太後進來時起，眉間便攏着淡淡憂愁。

“太後跟皇上如此重視娘娘腹中的孩兒，娘娘何以愁眉不展？”說話間，蘇輕塵已然來到鳳榻前，探尋的目光看着皇後。

皇後默然回神，輕輕一聲嘆息，道，“許是我太敏感了，總覺得最近有些不對勁，雖然我從未生養過孩子，但隐約覺得這些日子精神不太好，夜裏又總是多夢……”

話說到此處，皇後擡起雙眼，殷切的目光緊緊鎖在蘇輕塵身上，“所以我今日召你進宮，就是想讓你幫我看看本宮的身子究竟是否無事，這宮裏頭的太醫我實在信不過。”

蘇輕塵聽罷，心下頓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猶記得她第一次入宮見到皇後，便是有人欲對皇後及她腹中的胎兒不利，後宮本就是多是非之地，皇後如今身懷唯一龍嗣，不知多少妃子眼紅妒忌。

再一細細端量皇後的臉色，竟發現他小臉上隐隐透着些微不正常的紅，蘇輕塵心中不好的預感也越發強烈。

“不知娘娘精神欠佳的狀況有多久了？”蘇輕塵一邊道，一邊輕輕搭上皇後的脈搏。

皇後任由蘇輕塵把脈，略略想了一番，道，“大約五日，起先以為沒什麽特別，心有疑慮也沒放在心上，但最近噩夢的次數越發多了，心裏也越來越不安起來，怎麽？情況可是嚴重？”

見蘇輕塵眉頭微攏，忍不住擔心地問道。

皇後的脈搏不規律，時快時慢，臉上微不可見的紅色血絲更是奇怪的緊，蘇輕塵再三确認後，才将手從皇後的脈搏上移開。

“本宮的身子……你可瞧出什麽了？”

蘇輕塵一雙清眸泛起些許冷色，薄唇輕啓，一字一句像刀一般剜着皇後的心，“據輕塵診斷，皇後是因中了某種毒，這種毒不足以之命，但時日久了，卻能摧毀人心。”

什麽？！

皇後當即驚愣原地，而後便是刻骨的恨意湧上眼底！

她寬和待人，不争不搶，更沒有生過害人的心思，可如今那些人居然盯上了自己還有她腹中尚未出世的皇兒，更用這種卑劣可恥的手段，當真惡毒至極！

蘇輕塵見她如此，心裏一嘆。

也是，就算皇後母儀天下，但她也只是一個普通女子。

試問這世間有幾個做母親的不會愛惜自己的孩子，怕都是恨不得将全部心血放到他身上。

而現在居然有人将歪腦筋放到她未出世的孩兒身上，想要謀害他，皇後能不怒嗎？

将心比心，蘇輕塵都覺得有些憤怒。雖是這麽想着，蘇輕塵卻怕她動了胎氣，連忙勸道：“皇後娘娘，您先息怒，且聽我說。”

皇後眼中的恨意未散，手中的繡帕已然收緊，聽到蘇輕塵的話，這才回神：“你繼續說。”

蘇輕塵點頭，又道：“這種毒摧殘人心，也是溫水煮青蛙，久而久之後，身體便會虛弱乏力，并且每況愈下，到那時，身體給胎兒輸送的營養不足，最終就會出現滑胎小産，胎兒就會不保。好在，現在就發現了，皇後娘娘您又是這幾日才出現的，若是能找出中毒的原因，遠離它，再調理一段時間必會恢複。”蘇輕塵講到後面，眼中泛起的冷意才有些退散。

皇後娘娘眼中恨意未散，面上卻有些擔憂，她聲音帶了怒意道：“只是這中毒的原因，本宮也找不出來，本宮的衣穿住行，吃食方面都與平日一樣，實在是不知哪裏出了問題。”

蘇輕塵略微思索，眼中閃過一抹亮色，看着皇後道：“娘娘，我可否看看您的卧寝，這種毒藥必須近身，才能發揮作用，娘娘你說衣穿住行跟吃食都沒問題，那這問題恐怕就出現在了‘睡’字上。”

“你是說……”皇後眼中泛起一絲後怕的寒意。

蘇輕塵點頭，“待輕塵查看之後便能知曉。”

扶着皇後來到她的寝室，蘇輕塵腳步停住，與她對視一眼，點了一下頭，便徑直走向了床榻。

而皇後就站定在她身後看着。

蘇輕塵仔細在床榻上查看着，就連被褥什麽的都不放過，然而這些都沒有發現什麽問題。

她的目光落到榻上放着的枕頭，将它拿了起來，動作卻忽然一頓。因為鼻端，突然出現了一種淡淡的獨特怪異的味道。

蘇輕塵眉頭一蹙，這種味道，與那毒藥的功效是一樣的，這恐怕就是皇後中毒的原因。

“怎麽樣？輕塵你可是發現了什麽？”見蘇輕塵蹙着眉頭停下動作，皇後就隐隐感覺出什麽，扶着肚子小心上前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