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質疑
數日後，戒律堂公布了調查結果。
藥堂管事一個月前曾去過雲水峰采藥，不久後那裏發現魔族出沒的痕跡，長老認為，管事應該是在雲水峰沾染了魔種而不自知，到了時間魔種自爆而亡，所以他的血留有魔氣。
一時間，九霄仙宗又掀起了一股因魔種而起的恐懼，弟子們人心惶惶，還是蕭清寒出面說，“魔種只能侵蝕元嬰以下修士，與其恐懼，不如提升修為，突破元嬰，誅滅魔種，保護同門。”
弟子們大受振奮，“誅滅魔種，保護同門”成了一句響亮的口號，宗門內掀起了一股修煉熱潮。
不久後，雲衣收到通知，大師兄要檢查忘歸峰弟子修行進度，讓她去一趟。
九霄仙宗是當今修真界第一宗門，勢力龐大，分為內門和外門，外門弟子經考核合格可以進入內門，內門共分為忘歸、天樞、玉衡、璇玑、搖光五峰。
峰主可以從內門弟子中招攬弟子加入，峰內弟子不限人數，但峰主親傳弟子僅有六個名額，雲衣就是忘歸峰長懷劍尊門下的親傳弟子，正因為她半妖身份卻占了一個親傳名額，才這麽惹人嫉恨。
蕭清寒是長懷劍尊的大弟子，又因為忘歸峰是五峰之首，所以衆弟子都稱他一聲“大師兄”。
傳說當年九霄帝君一統修真界，創建九霄仙宗，為衆峰命名時，其餘四峰都以星宿為名，唯有忘歸峰不同，據說這名字是為了懷念離世的帝後，希望她魂魄不忘歸，常來看望。
如今帝君的傳說已遠，魔界實力不斷壯大，有卷土重來的趨勢，修真界都盼望着能再出一個帝君一樣的人物，帶領他們對抗魔族，将魔族徹底封印回魔淵。
忘歸山上，親傳弟子都有自己的洞府，大師兄的住處臨近山巅，名為“松風居”，此處地勢高絕，可以一覽衆山之小，常年與松鶴為伴，陶冶性情。
雲衣在松風居外等了片刻，就有兩個劍童引她進入：“主人在等你。”
這兩童子胖乎乎，身高還不到她的腰側，紮着一模一樣的太極髻，明明一臉童稚，卻故作老成的樣子，更讓人覺得可愛。
她忍不住問，“你們叫什麽？是什麽時候加入忘歸山的？”
記憶裏松風居并沒有這兩個童子，但主管也說過，頻繁的回溯世界會讓原本的劇情出現細微偏差，只要關鍵劇情不出錯就好。
“我叫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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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一意。”
“我們是主人用劍意和道術捏成的哦。”
“主人真厲害。”
雲衣點了點頭，蕭清寒的本事非同一般，他是劍修，如今是金丹大圓滿修為，在衆弟子中已挑不出對手。
踏進松風居，先聞到了一股茶香味。循香望去，松樹下，白衣人正在煎茶。
取出茶餅，搗成茶末，放入壺中，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十分熟練。對修士來說，這不過是一個術法就能做到的事，但煮茶本身也是一種樂趣所在。
他手拈靈訣，引來靈泉水，壺蓋打開，便有一股清冽茶香味襲來，沁入肺腑，有淡淡寒意，進了松風居之內，童子就安靜多了，不妄語一句，引着她坐下之後，便悄無聲息退出去了。
雲衣默默欣賞着他煎茶的動作，蕭清寒其人，平生兩大愛好，一愛劍，二好茶。
攻略記錄中有人說他不喜歡喝茶，怎麽可能呢？為了取靈山第一場春雨煎茶，他曾不辭勞苦，一日之間往返靈州六千裏。
記得第一次來松風居時，蕭清寒也是在煮茶，當時她想，這次攻略任務還挺輕松，就當是休假了。
也難怪她那麽想，當初接下這個任務完全是因為偶然。
穿書局存在于高維位面，在其他位面中，一本書寫完之後，受作者和讀者意念共同影響，少部分的書會形成書中小世界，如果不加以管理，這部分小世界就會影響到現實世界。
穿書局存在的意義，就是維持現實世界和書中世界的平衡，但書中世界十分玄妙，存在着許多穿書局至今解釋不了的謎題。
當初《仙》的小世界生成，不知為何缺失了“雲衣”這個角色，作為書中的配角，雲衣雖然戲份不多，對男主影響卻很深，沒有她，這個初生的小世界就會失衡。
穿書局找到正在休假的雲衣，請她江湖救急，扮演“雲衣”，根據書中僅有的幾句容貌描寫加上她的長相共同生成了這個角色，所以她也可以算是“雲衣”的半個原型。
按照原書劇情，雲衣受到弟子們排擠，被污蔑偷藥時，蕭清寒出面主持公道，後來又幫她解開心結，這份恩情，她一直記在心裏。
後來蕭清寒在秘境中毒幾近身死，雲衣割下鹿角為他解毒，救了他的性命，失去鹿角的雲衣與廢人無異，她選擇悄然離開，從此再也沒在衆人面前出現。
而蕭清寒一生未娶妻，他飛升之時，只留下了一句話“小師妹，師兄在忘歸山等你。”
因為這句話，讀者們都認為，蕭清寒始終沒有忘記小師妹這個白月光，在一衆配角裏，小師妹對他的意義與衆不同。
作為穿書者的雲衣，只需要保證劇情順利走完，成為蕭清寒心中的白月光，飛升時讓他說出那句臺詞就好。
小師妹有現成的攻略路線，在不影響主線劇情的前提下，自己可以随意發揮，男主也不是什麽難搞的瘋批，相反他持身端正，心中所求除魔衛道而已，誰看了不說一句這個任務簡單？
本身這任務的評級很低，直到後來才一路飙升成S級難度。
雲衣走神的時候，茶湯已三沸，蕭清寒一拂袖，兩個瓷白茶杯出現桌上，滾燙茶湯緩緩注入杯中。
他的手指修長，指節分明，倒茶的時候動作也格外好看，讓她想到以前看過的一句詩。
【雪乳已翻煎處腳，松風忽作瀉時聲。】
“嘗嘗，這是忘歸山的雪前靈茶。”
“嗯。”
她捧起茶杯，氤氲熱氣模糊了她的臉，也擋住了蕭清寒看她的眼神。
執念、懷疑、占有……透着危險。
微苦的茶味在舌尖盤旋，帶着初雪沁人的清香，雲衣不喜歡喝茶，她愛喝酒，而且每飲必醉，用她的話說，喝酒不喝醉，她寧願喝白開水。
不過她喝酒的機會很少，越是棘手的任務，越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在如今的蕭清寒面前，她是絕對不可能放任自己喝醉的。
她喝茶的時候眉間微微蹙起，那表情不像是喝茶，倒像是在喝藥。
蕭清寒默默看着這一幕，她本來就不愛喝茶，那些頂着她的臉做出惡心表情的人，蓄意讨好他的人，只會令他惡心，活該死在他劍下。
她停下動作，看了一眼蕭清寒。
面前人坐得端正，神色淡淡，“小師妹上山，也有三十年了吧？”
“是，師兄。”她乖乖答道，帶着些恰到好處的拘束緊張。
三十年對修真者不過一彈指，他們這對師兄妹也僅僅見過幾面而已，甚至稱不上熟悉。
“《九霄劍訣》練得如何了？”
雲衣心中咯噔一下，時隔三年，什麽九霄劍訣，早忘到姥姥家去了。
她失敗的那九次，每次蕭清寒都是在同一個時間點黑化的，離現在的劇情遠着呢，但聽說換了別人之後，他黑化就變得随心所欲了，這次不會因為她練不好劍訣，就把她一劍給捅了吧？
“師妹為何不說話？”
“我在想……”什麽樣式的棺材比較好看。
她輕咳一聲，“劍術不精，恐怕令師兄失望。”
蕭清寒默默注視着她，“劍練得如何，我看過便知。”
這是要她演練九霄劍訣給他看了，雲衣知道今日逃不過這一關，硬着頭皮站了起來，喚出自己的本命靈劍。
靈劍在手，喚回當年的記憶。
這把劍通身純白，劍身輕而窄，如山巅裁下的一捧雪，喚做輕雪劍。這把劍是師父用她小時候脫落下來的鹿角煉制而成，與她心意相通，算是她的本命劍。
九霄靈鹿一生會脫落兩次鹿角，一次是長大成年時，幼時的鹿角脫落，新長出來的角更為堅硬，能容納的靈氣也更多；一次是死的時候，鹿角随着死亡脫落，不久後化為靈氣重歸天地之間。
除此之外，強行取下鹿角，輕則靈氣盡失，鹿身漸漸腐朽，重則當場斃命。
設定中雲衣對劍道不熱衷，她學劍，只是因為長懷劍尊是個劍修，想要報答師父恩情。她自己倒是攻略過修真世界，對劍修那套有所了解，不過靈鹿天生純木靈根，煉丹是極合适的。這一次重來，她也想好了要輔修丹術，做些和之前不同的事。
不過煉丹是之後的事，還是得先過眼前這關。
她讓小啾在腦海中念誦劍訣，自己随劍訣而舞，一開始有些生澀，越往後越熟，漸入佳境，總算是把一套九霄劍訣給演練完了。
剛收了劍勢，還未開口，白衣人閃身到了面前，捏住了她的下巴。
雲衣被迫擡起頭，對上他兩人離得極近，他看起來那麽冷，呼吸卻是灼熱，雙眸深沉如墨，嗓音低啞，透着危險意味：“你真是小師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