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信
茶香袅袅，煙霧升騰。
蕭清寒将煮沸的茶水倒入她面前杯盞中，赤瞳注視着她，“這是師妹最愛喝的雲月靈茶，不嘗嘗嗎？”
雲衣不動聲色，只是靜靜看着他，也沒有要喝的意思。
她是有多傻才會喝這杯茶。
他自嘲一笑，“我知道，師妹是騙我的，師妹從來不愛喝茶。”說着，他竟拿起茶杯，将來之不易的珍貴靈茶盡數倒在了地上，“往返靈州六千裏，雲月峰上苦等三個月，與守峰妖猿戰了三天才得到的茶葉，最後卻被師妹偷偷倒掉了。”
說起此事，激起雲衣心中愧意，第一次喝到這茶時，她十分驚訝世上竟然有這麽苦的茶，也許是她當時表情與往日不同，蕭清寒便問了她一句，“喜歡嗎？”
她點了點頭。
她覺得，出于“雲衣”的人設，迎合大師兄的喜好是自然。
她沒想到這茶葉如此難得，也沒想到因她一句話，蕭清寒竟然放下修行，去靈山只為取回一縷茶葉。
若是她知道這茶來之不易，也不會偷偷倒掉。
因為大師兄荒廢練劍百日，與長懷師尊過招時被發現，師尊以為他偷懶懈怠，罰他練劍崖上靜思苦練，她才知道背後曲折。
從那之後，諸如喜好這些事，她沒對蕭清寒說過一句假話。
這一瞬走神，蕭清寒已走到了她身邊，“師妹騙我的又何止這一件事呢？你的身份、來歷、目的，有哪一樣是真的？”
面對他的質問，雲衣眼眸微微睜大，他的質問是什麽意思？茶葉是真有此事，但那是前世記憶，他怎麽會知道？
莫非此魔能讀取她的記憶？
正驚訝間，忽覺一陣暈眩襲來，渾身就像是失去力氣一般，她軟倒在椅子上，丹田內靈氣散逸，連動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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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未飲，連茶杯她都沒碰過。
是茶香氣被他動了手腳？！
蕭清寒冷冷一笑：“看來你察覺到了，這茶香氣讓人渾身酸軟無力，這下師妹只能任我宰割了。”
他俯身靠近雲衣，低語道，“我想過很多次，若有重逢之日，該怎麽處置你。”
雲衣勉強仰起頭，那雙赤紅雙眸正審視着她，如烈焰焚燃的溫度，仿佛要燒灼她身體的每一寸。
“是該把你關起來，只屬于我一個人呢？還是該狠狠拷問，逼問你接近我的目的？”
他灼熱的呼吸噴在頸側，令雲衣微微瑟縮，她太讨厭這種感覺了。
可下一秒，她只覺頸邊一痛，這魔族竟然咬她！
她伸手想要推開這具滾燙身軀，卻因為中了迷藥使不上力氣，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聽說魔族會飲人血、吃人肉，難道他想吸幹自己的血嗎？
這時，他又停下了動作，擡起頭來，臉上帶着笑，語氣似假還真，“對小師妹，我果然還是舍不得。”
他頂着蕭清寒的臉，難掩本性輕挑邪性，雲衣不由動了怒，“魔族，別裝了，你令我惡心。”
她本想看看這魔族到底想做什麽，沒想到他只是在假扮蕭清寒，以玩弄人心為樂，雲衣忍不住戳破他的身份，對付魔族，她尚有底牌，因此并不怕他。
沒想到她一句話令對方露出錯愕神色，那雙赤色瞳中，隐隐顯出一絲受傷神色。
“原來師妹覺得我惡心？”他低低一笑，雙眸透着邪氣，丹砂色在其中緩緩流動，看着自己的神情，似有愛恨糾葛，又似有隐情難言。
雲衣微怔。
不對，這是魔族的手段，她不該被迷惑。
“別叫我師妹，你不是他。”
“你怎麽能确定我不是蕭清寒呢？”他湊近低語，“說不定你的大師兄淪入魔道，變成了我這幅樣子。”
“就算裝得再像，你也不是他。”雲衣篤定道，“大師兄道心堅定，為人堅韌，絕不會屈服于魔族。”
正是相信蕭清寒黑化必有內情，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她才會來做第十次努力，憑這魔族幾句話又怎麽能動搖她？
她眼眸清澈，語氣堅定，蕭清寒緩緩松開了她，瞳中色澤變幻不定，最終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
就這麽走了？
雲衣都覺得不可置信，她做好了和魔族拼命的準備，對方卻這樣輕易放過了她。
迷藥的藥力散去，她伸手摸了摸頸側，那魔族看似兇狠，卻連皮都沒咬破，只留下了一點淺淺的咬痕。
她自己看不到，那雪白頸上的紅痕，看起來有多暧昧。
恢複力氣之後，她檢查自身，确定那魔族并未在她身上動什麽手腳，她并不擔心魔族得知她真正身份，關于穿書局、系統、小世界這些關鍵詞有記憶保護，小世界的人是無法讀取到的，哪怕搜魂也不行，他也許能讀取到幾世模糊的記憶，但也僅止于此了。
霧氣再次圍攏過來，雲衣環視四周，不見那魔族身影，不過只要在這村子裏，應該還會碰到他。
眼下重要的是和四師兄彙合，濃厚霧氣中，一棵大柳樹影影綽綽，是唯一能看見的東西。
——村西頭大柳樹下，那是小梨奶奶的家。
如今這棵柳樹更像是明晃晃的陷阱，引誘着她去送命。但若其他人能看到柳樹，他們恐怕也會向着那個方向去，不如先去那邊看看究竟。
她打定主意，向着柳樹方向走了過去。
雲衣走入霧中，一道嬌俏身影從小路随後而來，她凝神一看，便認出前面之人是誰，語氣遺憾，“哎呀，雲衣師姐怎麽走得那麽快，這下追不上了。”
霧氣中。
尋柳和尋煙緊緊靠在一起，他們雖然和人群分開了，但并未落單，靠着師兄妹多年的默契，他們聯手斬殺了一只突襲的魔族。
卻不防這魔族死後，屍身忽然升騰起一股魔氣，尋柳拉着師妹趕緊後退，還是猝不及防吸到了一縷魔氣，頓時精神一陣恍惚。
他看到眼前霧氣散開，一道人影出現在他面前。
“雲衣？”
雲衣一身綠色衣裙，容貌殊麗，就算是讨厭她，尋柳也不得不承認，她也就這張臉可取。
他眯起眼睛，心想，畢竟是半妖血脈，生來下賤，趁着弟子們落單出現在他面前，莫非是想要魅惑他？
随着雲衣緩緩走近，他聞到一股攝人的香味，神思恍惚之間，“雲衣”走到他身前，聲音柔得如纏紗，“師兄，這個送你。”
他低頭看去，只見她潔白如玉的掌中捧着一對小巧鹿角，形狀優美，顏色是漂亮的淺棕色，邊緣隐隐透出一點金來，鹿角之上，前所未見的充沛靈氣令他驟然睜大了眼睛。
他知道九霄靈鹿的靈氣彙集在鹿角，那是一個緩慢累積的過程，沒個幾百年，鹿角都沒有觊觎的價值，雲衣才多大？作為靈鹿才她剛成年沒多久，她的鹿角怎會有這麽充沛的靈氣？
“師兄，你不要嗎？”
他心思亂轉，雲衣再次開口了，那聲音帶着蠱惑，尋柳也不知怎麽的，手不自覺伸向了鹿角，頓時，如海潮般洶湧的靈氣湧入經脈，從四面八方直沖體內金丹，使得金丹受到前所未有的滋養，他從金丹初期攀升到中期，再到大圓滿，竟隐隐有了結嬰的跡象！
尋柳這輩子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覺，從金丹初期攀升到金丹大圓滿，別人苦修一百年都未必有這樣的提升，他一息之間就突破了！
修為提升的感覺太爽，他輕飄飄如在雲端，只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雲衣的鹿角簡直是至寶！
世上竟有這種靈物，要是別的修士知道了，怕不是要為此打破頭，只是雲衣為何要将鹿角送給他呢？
莫非她對自己？
看在她獻出鹿角的份上，以後倒是可以對她态度好點……
“師兄！師兄！你沒事吧？”
正想入非非，眼前出現了尋煙熟悉的臉，他睜開眼睛，“師妹，我——”顧不上說話，他四處環顧，只見濃霧重重，卻不見了那人身影。
“師兄，你找什麽呢？”
“剛才——”
他再次頓住，雲衣呢？他的修為呢？他怎麽還是金丹初期？
眼看師兄兩次欲言又止，神色怪異，尋煙的表情也變了，她想，師兄大概是看到幻覺了，她剛才也看見了幻覺，只是她鬓間戴了一朵清心花，所以比師兄更快清醒過來。
她猶豫了一下，決定不告訴師兄在幻覺中看到了什麽，場景雖然是幻，尋煙卻有種直覺——那是真的。
雲衣的鹿角是提升修為的秘寶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
“師兄，還是趕緊去找其他人，和他們彙合吧。”
“哦、哦。”尋柳也回過神來了，“師妹，咱們該往哪走？”
正拿不定主意，忽見粉衣女子從霧氣中走出，沖他們招了招手，“師兄師姐，走這邊哦。”
兩人見了夜小小，俱是一喜，“師妹！”
夜小小指着大柳樹方向，“我剛看見雲衣師姐往大柳樹方向去了，咱們快追上她吧！”
雲衣？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奔着大柳樹疾行而去，他們走得那麽急，甚至沒注意到夜小小站在原地，根本沒有要跟去的意思。
“大柳樹下魔氣濃厚，必有厲害的魔族在，我才不去呢。”夜小小望着兩人離去方向，她剛才看得分明，兩人眼瞳外圍都帶着一圈紅，這是要入魔的征兆。
她撅了撅嘴，“可憐的師兄師姐，連自己入魔了都不知道，碰上雲衣師姐，可不要手下留情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