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VIP] 調皮

風聲肅殺, 天地皆靜。

滅世的餘威已止，籠罩在三人心頭的，唯有墨城濃重的殺意。他的魔威籠罩四野, 這一戰難以避免。

沒有多餘的廢話?, 手中骨刺直刺向蕭清寒！

他所用骨刺不同?于天魔霸道的掌力，長度随心控制，出手角度刁鑽, 又快又狠，之前風裳被他刺穿胸口, 甚至完全來不及反應。

蕭清寒有傷在身, 出劍的速度難以與他相比，只?能靠着精妙劍意與之周旋。

交手數招，已漸落下風。

只?聽一聲骨刺破空聲，刁鑽細刺直刺向蕭清寒心髒, 他回劍去擋，那刺竟然在空中轉了彎，捅穿了他的左臂，頓時鮮血淋漓。

蕭清寒立即還?以一劍, 墨城來不及收招，亦被這一劍割傷，他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 勾起嗜血的笑, “想和?我以傷換傷, 是你先死, 還?是我先死？”

他手中骨刺一化為?十, 将三人籠罩在內，飛速射出。

眼看無處可避, 地面忽然升起一道綠色藤網，藤蔓将骨刺攪纏，然而也?只?阻了片息，那銳利骨刺就?将藤蔓攪碎，再次疾沖而來！

雲衣争取來這片息的機會，抓着師兄就?跑。

絕不能在此和?墨城久戰，等周圍的魔使趕過來，圍攻之下他們就?跑不掉了！

然而雲衣也?知?道逃跑的機會渺茫，墨城牢牢鎖定了他們的氣息，這裏?又沒有第二個傳送陣可用，但不試一試怎麽知?道沒機會？

丹田靈氣運轉已提到極致，但失了鹿角畢竟失去了大半實力，一路疾行腳步不停，忽然感覺到身後一陣令人脊背發冷的寒意，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彎腰，那跟骨刺貼着她?的脖子穿過，發簪被擊碎，烏黑長發散了滿背。

“師妹！”

“我沒事。”她?安撫了師兄，前方?卻?再次被墨城堵住了去路。

“我說過了，今日必要你們為?墨玄賠命。”墨城冷冷看着他們，“蕭清寒，你以劍氣粉碎我弟弟的魔心，他死的很痛苦，他受過的痛，我也?要你一一領受。我會用骨刺刺穿你的四肢，然後慢慢折磨你。”

說着，四根骨刺再次襲來！

傷重的師兄劍勢已不繼，只?擋下了其中一道骨刺，仍有三道取命而來。就?在此時，三道劍光趕到，合力将骨刺盡數擋下。

“大師兄！”

危急時刻，竟是青落、臨風和?風裳趕到了。

蕭清寒神色詫異，想解釋什麽，青落擋在了他身前，“大師兄，快走！”

見到蕭清寒的那一刻，他就?直接認下了大師兄，甚至沒問一句魔君的事。

凝視着他的背影，蕭清寒心頭用上一陣暖意，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被師弟師妹們護住……

墨城掃視加入戰局的三人，冷笑一聲，“多來三個送死的，有何用處？！”

他手中魔閃驚爆，三人合力擋招，也?是難撄其鋒，齊齊後退一步，胸口氣血翻湧。

“啧，既是來救人，當然是懶得跟你糾纏。”臨風扔出一個圓球，眼前那黑色小球扔出，一行人極有默契飛速後退。

嘭！

小小球體在空中炸開了巨大煙霧，這煙霧不知?是什麽形成，驅之不散，遮蔽了墨城的視線。墨城勃然一怒，魔氣狂湧，踏霧而出，堪堪看見幾人逃走的背影，剛想追上，不防腳下又是一個小球爆開，煙霧再次遮擋視線，一行人徹底失去了蹤跡。

随着煙塵散去，墨城站在原地，臉色黑得可怕，他的聲音在魔域內回響，“蕭清寒，來日必取你之命，以祭吾弟！”

墨城帶着恨意的話?語響徹魔域，臨風已帶着一行人逃到了魔域外圍，出了天命城，終于是危機暫解，衆人得以停下來歇口氣。

此時五人圍在一起，一抹淺影站在外圍，青落邊給師兄簡單處理傷勢邊道，“沒想到咱們幾個齊聚，會是這樣的情形。”

雲衣這才意識到，忘歸峰五個師兄師姐都到齊了。

印象裏?，她?上山後就?沒見過五人湊齊的時候，這才是第一次。

“四師兄，你們怎麽會來魔域？”

“今早天顯異象，那巨樹出現在魔淵，我們擔心魔淵有了什麽變化，也?擔心你們兩?會不會出什麽事，見異變稍止，就?趕來來魔淵查探情況。”青落道，“幸虧五師妹主張來這附近查探，正好碰上你們。”

他都不敢想來遲一步會怎麽樣。

風裳似乎別有心事，青落誇她?，她?似乎有些?走神，片刻回過神來，才看蕭清寒，“大師兄，你這……”

當時他們看到蕭清寒與墨城對峙，第一反應就?是要幫大師兄，甚至忘了魔君這回事，這會兒?才想起來問。

他一身道體清氣，眸光明澈，周身無半點魔氣，似乎是恢複了，但那天大師兄化為?魔君給他們留下的沖擊太?大，一時還?有些?不敢相信。

直到蕭清寒點了點頭，親口說，“我恢複了。”

衆人才如釋重負松了口氣，驚喜浮現在每個人臉上，沒有比這更讓人安心的消息了。

“我知?道你們都很想問魔淵發生?了什麽。”雲衣道，“不過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咱們還?是先找地方?安置下來，我再跟你們慢慢說。”

青落道：“那便先回秋藕城——”

臨風搖了搖頭：“不可。”

“為?何？”

“咱們相信大師兄，其他人未必會信。”

那日城外交戰，秋藕城中衆人親眼看到他成為?魔君，如今看到他變回來了，怎知?他沒有變回去的可能？怎知?是不是魔淵的陰謀？

一時衆人臉上都蒙上陰翳。

風裳道：“大師兄不能回秋藕城，如今城主花顏是百花宗主，她?和?咱們沒什麽私交，而且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人，去了秋藕城輕則被當成魔族奸細審問，重則會被處死……”

寂靜彌漫。

雲衣道：“不去秋藕城，咱們回仙宗。”

“可是，小師妹——”

“我會說服他們，讓他們相信師兄不會再入魔，他入魔有苦衷。”

“果然如此麽。”風裳之前就?是這麽猜測的，相信之餘，她?又猶豫道，“小師妹，你要知?道，師父也?回仙宗了。”

雲衣臉色一變。

“今早異象太?過驚人，師尊擔心仙宗出事，不顧我們勸阻，拖着傷體趕回了忘歸山，魔族不來，他應該暫時都不會回秋藕城了。”

雲衣皺起眉，她?提出讓師兄回仙宗，是因為?如今主事的天樞、璇玑都是明理之人，她?有幾分說服的把握，可師尊……如今師兄該怎麽面對師尊呢？

師尊會不會怒火熾盛，堅持要清理門戶？

憂思間，手心一暖，蕭清寒握住了她?的手，“別擔心，我會跟師尊請罪，将事情跟他說明白。師妹，咱們回仙宗。”

“好。”

臨風看了一眼兩?人交握的雙手，心中微有澀意，又聽着他們七嘴八舌商量師兄有傷不宜禦劍，該怎麽回去，忽而釋然一笑，“本臨家少主在這，難道還?沒有飛行法器供你們回去嗎？”

靈光閃過，一艘飛舟出現在衆人面前，這飛舟比仙宗的小上一些?，但勝在雕梁玉柱，裝飾華麗，整座兩?層的舟船雕成了鳳凰形狀，名為?飛鳳舟，十分符合臨家少主浮誇的審美。

衆人依次登舟，飛舟內有十餘個房間，一人一間綽綽有餘。大家随意分配了一下，雲衣選了大師兄隔壁的房間，但她?并不急着回去，而是跟着蕭清寒進了他的房間。

房間內陳設精致，有一股淡淡香味，那是用臨家獨門香方?調制的寧神香，就?連裝着香料的香爐也?是件法器，使得香味隽永悠長，臨少主的講究之處，在這飛舟上處處可見。

雲衣坐下後就?沒有要走的意思，先問了師兄傷勢如何，其實方?才青落已經處理過了，進一步治療調理，得要回宗門找大夫再說。

問完又問他，“師兄知?道回宗門要面對什麽嗎？”

蕭清寒心中十分清楚，他成魔君又恢複回來，這事太?過離奇，就?算再怎麽解釋，也?肯定很多人不信，可以預見弟子們對他的疏遠、質疑、仇視，重回仙宗的路好走，但重新做回九霄仙宗大弟子，勢必很艱難。

但他心中無懼，淡然一笑，“有小師妹陪着我，萬般磨砺也?甘之如饴。”

雲衣卻?搖了搖頭：“師兄放心，我不會讓你經歷這些?，那些?為?難、質疑和?仇視，我會幫你解決。”

她?的發簪讓墨城給打散了，烏發如綢緞披下，襯着清麗絕塵的五官，像是誤入他房中的精靈，美得不似人間的存在。

她?就?這麽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蕭清寒忍不住問，“師妹不回房嗎？”

“我陪着師兄。”

他艱難啓口，“我滿身血漬塵污，想要沐洗一番。”

雲衣眨了眨眼睛，“師兄沐浴，我不能看？”

兩?廂對視，唯餘尴尬。

最終雲衣還?是放過了師兄，沒有堅持要看他洗澡，回到自己房中，這一路逃亡，她?也?是風塵仆仆，本想給自己用個清潔術，卻?發現臨家的飛舟上各種物品一應俱全，屏風後擺着浴桶，捏碎一塊儲水石，儲藏的溫泉水自動注滿浴桶，想要什麽溫度，都可以用靈氣調節。

她?就?起了泡澡的心思，待到泡進溫泉裏?，靠着浴桶壁，她?不由舒舒服服長籲口氣，半晌她?忽然想到，師兄這時候應該也?在洗澡吧？

她?凝神聽了聽，這房間隔音效果極好，也?聽不見隔壁的水聲，不由低頭去看手心的同?心藤。她?和?師兄的兩?間房挨得很近，沒超過十步的距離，但同?心藤能感受到寄主的情緒，當即不安分的動了動。

蕭清寒拿起布巾擦去手臂上血跡，一根綠色藤蔓自他手心冒了出來，他不由動作一頓。

那藤蔓先是試探的在他掌心點了點，接着沿着手臂爬上，越長越長，在肩側拐了個彎，貼上了筆直的鎖骨，接着往下——

他一把按住了亂來的藤蔓，手上靈光一閃，那藤蔓便化為?一抹靈氣，潛入他經脈中去了。

不知?為?何，消失瞬間，他仿佛感受到了從藤蔓上傳來的情緒，那似乎是……有些?委屈？

明明是它搗亂，它還?委屈上了？

房間裏?，雲衣看着藤蔓化為?靈光消失，就?知?道她?師兄用靈訣化去了同?心藤，師兄想必是害羞了。

她?笑了笑，不再搗亂，躺在浴桶裏?和?小啾聊起天來。

從發現高維生?物的存在，到終于燒毀了巨樹，阻止了世界毀滅，她?緊繃的心神終于可以放松下來，沒有了魔龍阻礙，一切都将慢慢回到正軌。

“小啾，魔龍真的死了嗎？”

“應該燒死了吧？那棵樹都被燒成灰了，一點痕跡都看不見啦。”小啾在她?識海中微微發亮，“不過主人，咱們沒有看到它徹底被燒死，按照人工智能的邏輯，就?不能宣判它死亡。”

“小啾，你這麽說，我很心慌。”

“它失去了寄主，又不能附身在那些?亂七八糟的魔族身上，肯定死啦，主人放心吧！”

雲衣聞言笑了起來。

“主人，你很開心？”

“當然了。”她?扶着浴桶站起來，用靈氣蒸幹頭發，“再也?不用擔心師兄入魔了，這是一點小開心。”

“小開心，那還?有大開心？”

她?邁出浴桶，從儲物戒中取出幹淨衣物換上，“以後我和?師兄談戀愛，總算沒人在旁邊時時刻刻盯着看了，這是巨開心。”

以前顧忌着魔龍，她?有很多話?沒有跟師兄說，和?他在一起時，想到還?有個高維生?物在暗處看，總覺得不是滋味，如今總算是可以抛下顧忌，她?當然開心。

“主人，我也?是有人格的，可以算半個人。”

“你不是可愛的小麻雀嗎？”雲衣逗它，“放心，主人談戀愛，不介意小寵物待在旁邊，而且你不是一直很自覺的及時開啓待機模式麽？”

小啾哼哼兩?聲，它要是沒有這點眼力，就?要失去主人的疼愛了。

她?換了一身松綠色長裙，坐在鏡子前打理一頭青絲，剛洗過的頭發柔軟又順滑，一梳可以直接梳到底。

“小啾，你能感應到天道的情況嗎？”

“受損不小。”

“恢複起來豈不是時日長久？”

“想來是的。”

她?将一根玉簪插入鬓間，滿意地看着鏡中女子清麗容顏，站起身道，“走吧，我如今有的是時間跟這個世界慢慢耗啦。”

飛鳳舟在一日內就?到了仙宗腳下，雲衣請青落三人先去找璇玑和?天樞等人，“就?說弟子雲衣回來了，有關于魔淵的要事要說，請他們在正殿稍等等我。”

幾人雖然擔心，但也?知?道這一關是一定要過的，忙着遞消息去了。

山腳下只?剩了師兄妹兩?人。

來到山門前，幾個守山弟子見了兩?人，還?以為?見到鬼了，吓得面無人色，“魔、魔君？！”

雲衣道：“什麽魔君，這是大師兄。”

弟子小心翼翼道，“不是說大師兄變成了魔君嗎？”

他只?敢跟雲衣說話?，邊畏懼地看着蕭清寒，傳言中魔族吃人，他很怕魔君一言不合把他給吃了。

雲衣拍拍他的肩膀，“小兄弟，你聽的版本不對。”

“啊？”

“不是大師兄變成了魔君，是魔君僞裝成了大師兄。你想啊，宗主夜沉都是天魔的假扮的，魔君假扮成大師兄，又有什麽奇怪的呢？”

“這……”小兄弟一想，好像是這麽個道理啊，“那前些?天真的大師兄去哪了？”

“自從發現魔族假扮成我們的人，騙取弟子們的信任之後，我和?大師兄就?潛入魔淵，伺機而動，終于在昨日成功暗殺了魔君！”

“魔、魔君死啦？”小弟子陷入了混亂，魔君死了，那眼前人真是大師兄？

“小兄弟，我和?大師兄正欲跟宗主禀告此事，你若不信，可以打聽打聽，宗主和?長老們都在正殿等着我們呢。”

小弟子恭敬道：“大師兄、雲衣師姐，請上山吧，可別誤了正事。”

雲衣誇了幾句小兄弟有前途，把他誇得找不着北，走了幾步還?聽到那小弟子說，“我就?知?道大師兄不會變成魔君。快把兄弟們都喊過來，我跟你們說個大消息……”

蕭清寒唇角揚起了笑，這上山之路，似乎也?不那麽難了。

拾階而上，些?許寒風拂面。

雲衣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擡頭看天。

“師兄，下雪了。”

此時天光正亮，細小雪花不斷落下，落在他發間、肩頭，落在長階之上。

日月如驚丸，季節輪轉間，仙山又下起了一場雪。

兩?人冒着細雪，走完了所有階梯。

踏上最後一層臺階，有人負手站在坪前，背對着他們。

這人不知?等了他們多久了，雪落在他的長長白發上，為?他整個人覆上一層霜意。

見到來人，雲衣的心猛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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