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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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了兩個月禮儀,一轉眼到了盛夏。

夏夜的聲音總是聒噪,我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着覺。人不但沒有因為養尊處優的生活養出肉,反倒是消瘦了更多。

閉上眼反反複複地都是關于蕭正誠的過去,我沒有一刻敢睡。

消息也像是被刻意封鎖了,我聽不到任何關于他的事情,他回沒回府抑或是現在做什麽,我和任何人都套不出一句話。

只是最近有一件大事,我看來的大事。

蕭正薇要出嫁了。

小葉演的蕭正薇,要出嫁了。

我在這院子裏看似自由,卻用盡方法也聯系不上她,所幸不知是有人同她通氣還是她自己悟到的,她演好了那個蕭正薇。

我們也早早約定過,如果一旦出現什麽意外,另一個人無論怎麽樣都要好好活下去。

我心裏并不擔心。

因為這件大事還是我不小心聽到侯夫人說出來的,小葉要嫁的是新科進士沈秀中。此人文才未及榜之時便名動京城,只是家境單薄了些,小葉帶着蕭正誠留下的東西,嫁過去也不會委屈。

我思來想去,最後開玩笑般的在好多哥哥嫂嫂都在場的時候,同侯夫人講了這事。

“母親,早聽三哥哥說過家裏有個庶女,與我同年同月同日生,這等緣分,沒見過實在可惜。”

她似乎沒想到我會在這麽多人面前提這件事,卻還是不動聲色的接了,說辭和我身邊的侍女一模一樣:“聽老三說,已經指了婚事,一直在備嫁,哪得時間見你這個姑姑?”

我裝作驚喜:“是嘛,喜事是什麽時候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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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

大嫂嫂接了茬:“這可是個好日子。”

我便也笑着附和道:“這樣,既然不能相見,我這個做姑姑的便添些妝吧,也算是成全這同日出生的緣分。”

嫂嫂們都誇我想的周到,我稱作三哥的便宜爹竟然也笑了。

我當然也笑的春風和煦,只是心裏恨不得剜他幾刀。

說了添妝,自然不會是小手筆。

我想這我們兩個之間的約定,斟酌着送了五箱衣料,一觳東海珍珠,一套碧玉的頭面首飾,還有無數的繡花樣子。

她會明白,我向她報的平安。

只是往後,又怎麽會平安。

果然七月初七那天,我坐在院中看着湖中的涓涓流水,聽到了大門處的吵嚷。

不一會兒一個小丫鬟一臉興奮的走了進來。

被喚作小葉的大丫鬟沒在身邊,我召那小丫鬟過來,問何事如此興奮。

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花轎出了府門沒多遠,被三爺家誠哥兒攔了下來。

那誠哥兒上去給了新郎官一拳,掀開花轎卻愣住了。

小厮上去拉扯他,他卻只是看着花轎裏的人,嘴裏大喊着什麽“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看着像是瘋了呢。

如今已經被帶回了府上,侯爺他們正要罰呢。

我直聽的指尖發涼。

“那薇兒姐呢?”

“新郎官沒什麽事,對他只說是家裏的少爺瘋了,鬧了點晦氣,收拾收拾仍走了,這一會兒估計已經到了那邊家裏了。”

我憑着這不知轉了多少手的描述,也覺得後背發冷。

他蕭正誠怎得會這樣沖動去劫親?

如今在老侯爺的堂前,鬧了兩番的事,該一起處置了。

我怎樣想都覺得坐立不安,最後還是換了衣衫,去了侯爺的院子。

沒走近就聽見父親在那兒破口大罵。

“你是瘋了還是怎麽着,你認識今天嫁出去的女兒嗎你就攔人家花轎?”

罵完又踹了一腳。

蕭正誠的背影就在堂中,我看着他,面上卻不能露一點焦急。

侯爺坐在堂前,我裝作沒看見那父子二人,直直向如今這侯爺父親行了标準的禮。

他看着我,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緩了緩。

“聽聞今日是三哥說過的那位和我同日出生的侄女的出嫁之日,我心裏感傷便想着過來陪陪父親。怎麽這一路上聽見風言風語的?”

我慢慢悠悠地說着,眼睛瞟也沒瞟那父子一眼,心裏卻痛的如同刀割一般,恨自己,也恨他為何如此莽撞行事。

“小九快過來坐。天這麽熱你過來做什麽?”侯爺沖我招了招手。

我坐在侯爺旁邊的杌凳上,看着滿臉傷痕的蕭正誠,只能蹙着眉頭。

“這位便是三哥家的誠哥兒吧,第一次見,果然清俊,有他外祖家的風範。”

我刻意說出這踩了不少地雷的話,可是無人敢斥責我,侯爺也只是輕皺了眉頭。

蕭正誠定定的看着我,我卻只能裝作不知。

“這孫進士雖然是好眠花宿柳之輩,但誠哥兒,你這個做哥哥的如何威懾不是,非要這般去逞威風。”

我開口道。

侯爺聽了卻轉頭看我:“小九怎麽這麽說?那孫進士竟是這樣的人?”

我點了點頭,“女兒不敢胡說。”

我知道,因為這個不成器的三兒子,老侯爺這輩子不厭讀書不好,不厭武藝不精,最厭的就是好色風流之輩。

“誠哥兒,你是因為這個才去截的轎嘛?”侯爺問他。

蕭正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吹胡子瞪眼的父親,豁出去點了點頭。

“是,孫子正是因此才出此下策。”

“那你妹妹那麽多,每個你都管嘛?”

“不會,但遇上了,不得不管。”他緩聲道,“不能真阻了婚事,至少也給個教訓。”

沒等誰再說話,蕭正誠“咣”磕了一個響頭。

“孫子說句忤逆的話,孫子自小沒有嫡母養育,雖男兒得好好讀書不該貪戀這些,但沒有人不想生病時候有母親照拂,天冷了有母親催促添衣。”

一番話點到為止,讓他父親無話可說。

我心中叫好,卻又擠出了幾滴眼淚。

“父親,誠哥兒這番話說到了我的傷心之處。我自小體弱,甚至不能同父母相見,雖說緣由不一樣,這感情确是相同的。”

我輕輕用手絹拭了拭淚,看向侯爺。

此番下來他已心軟了七八分。

侯爺又問了蕭正誠幾句讀書的事情,果然火氣又起來了,不過這次對的卻是自己一事無成的三兒子。

我看事情已過,便推脫說身體不适,回了自己的院子。

沒到下午,便聽見了主院那邊傳來消息。

侯爺考校了誠哥兒的學業,随即便通知了阖府上下,從今往後這孫子直接養在自己膝下,認真讀書,準備科舉入仕。

那天晚上的晚霞太美了,我沒顧任何人的勸阻,吃了一整壺熱酒,吃的淚眼朦胧。

陰差陽錯,還是天理報應。

我實在想不通,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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