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畫家(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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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落羲的表情落在蕭辰羽眼裏,使他一陣莫名其妙。可再看過去,素白的小臉上已經一切如常。
不及多想,虛掩着門的辦公室裏就傳出成洵的聲音,“對,我跟你說,還有個更有意思的……”
蕭辰羽不自覺瞥了眼江落羲,伸手推開門。
只見狗腿得完全不像個副隊長的成洵,正在眉飛色舞,口沫橫飛。
而林舒,身着白色短裙套裝,端坐一邊,臉上的笑淡淡的。
聽到開門聲,倆人一起擡頭。
還沒來得及甩開膀子發揮的成洵面露不悅地一拍大腿站了起來,旁邊的林舒臉上的笑容明顯活躍起來,柔柔地叫了聲“辰羽哥”,随即目光一閃,“落羲?你怎麽在這?”
江落羲表情卻沒什麽波動,語調平緩,輕描淡寫,“哦,昨天他們抓了個嫌疑人,我是目擊者,過來配合問兩句話,就要走了。”然後輕笑一下,“你今天怎麽這麽閑,勞模?”
成洵:“……”配合問兩句話?審訊室的房蓋兒差點兒都被掀了!
他瞥了眼蕭辰羽,發現這哥們兒面不改色地站在那兒,扮演事不關己。得,好像與自己也沒啥關系。
林舒不自覺地看了眼蕭辰羽,“哦。韓旭那個案子,我來跟辰羽哥了解下情況。早上聽說唐曉病了,我看着實在不忍心。”
江落羲一聽唐曉病了,只覺心裏呼呼漏風。想着這主業曠工,副業眼看連曠工的機會都沒了,便恹恹地說道:“那你們聊,我先去看看唐曉。”
可剛一轉身,就聽蕭辰羽和林舒同時發聲,“等一下。”
林舒神情尴尬地看了眼蕭辰羽,蕭辰羽向後一步靠在辦公桌上,示意她先說。
林舒一笑,說道:“落羲,你沒事吧?看你臉色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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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落羲苦笑一下,心想我哪兒有資格有事呀,下個月房租眼看沒着落了,随口答她:“沒事,就是有點兒擔心唐曉。”
林舒:“哦。那你在唐曉家等我,晚上下班我過去?”
江落羲剛一猶豫,突然一道聲音傳來,“今天不行,她還要配合查案。”
頓時房間裏三雙眼睛齊齊看向蕭大隊長。
林舒:“……”難道我剛剛說的不是“晚上”?
成洵:“……”難道今晚又要加班?
江落羲:“……”打第三份工有工資嗎?管飯嗎?
然後,對灼灼的六道目光視而不見的蕭隊長,從桌上拿起車鑰匙遞給江落羲,從容不迫地說:“車裏等我一會兒。”
林舒:“……”到底是白天還是晚上?
成洵:“……”到底晚上加不加班?
江落羲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誰讓有把柄在別人手裏呢。她幽怨地瞥了一眼蕭隊長,行,你說什麽都對。
于是默默接過鑰匙,一言不發地走了。
林舒望着江落羲的背影楞了半晌,她記得昨天在唐曉家江落羲穿的應該就是這套衣服,除非她遭了劫,否則,兩天穿同樣的衣服,這絕對不是她的風格。
林小姐不知道的是,她就是遭了劫……
林舒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她輕蹙眉頭,看向蕭辰羽,“辰羽哥什麽時候認識落羲的?”
蕭辰羽沒看她,随口答:“最近。”轉而跟成洵一起走到門口,低聲說:“把那幅寫生畫像的照片交給技偵比對,讓人到韓旭住處和案發現場附近走訪,看有沒有相似長相的人出現過。”
成洵又瞥了一眼裏面的林舒,“展廳附近呢?”
“不用,真有這個人,他不會去展廳。”
成洵走後,蕭辰羽示意林舒坐到沙發上,去幫她加水。
二人多日不見,林舒的視線癡癡地追随着眼前的男人;那是一張精雕細琢般的臉,冷峻優雅,周身的淡漠氣息,拒人千裏,又讓人忍不住着迷。她看着背對自己清俊挺拔的身軀,臉不自覺紅了,這麽多年蕭辰羽早已成為她心裏一座美輪美奂的高山,縱然不能觸摸,卻長久屹立不倒。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對蕭辰羽的感情,但卻不敢去求證是不是一廂情願。
蕭辰羽把杯子放到她面前,聲音平淡地開門見山,“關于案子,我能跟你說的不多。”
林舒回過神,“哦。你們抓到的嫌疑人能确認是兇手嗎?”
蕭辰羽沉默片刻,沒有立即回答。
林舒識趣地說:“辰羽哥,我知道不應該問,但是曉曉她真的好可憐。”
蕭辰羽微微點頭,仿佛意有所指地說:“讓她想開點,或許以後還有更加難以接受的事情發生,總是要面對。”
林舒似懂非懂地望向蕭辰羽。
只見他面色沉靜地看着林舒的方向,視線卻穿過她,一直延伸到窗外,不知道落在了哪個遙遠的地方。
片刻,蕭辰羽站起身兀自走到窗前,背對着林舒說道:“沒有最終結果以前,我沒辦法告訴你任何結論。我們只能做好力所能及的事,等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林舒聽到這句話驀地站了起來,快速走到蕭辰羽身邊,伸手握住他胳膊,“辰羽哥,你是不是還忘不了當年的事?我爸他當時昏迷着還沒醒,醫院那麽多人,相信我,不是他……”
“那是誰?”蕭辰羽突然冷聲打斷她,眼神掃向林舒的手。
林舒下意識手一松,“不,不知道。”
她從蕭辰羽盯着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壓抑的怒意,頃刻紅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那個他以為會一直對她很溫柔的男人,喃喃地說:“辰羽哥,你怎麽變得這麽兇?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希望你別難過,也希望不要因為這件事影響,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
蕭辰羽看着就快哭了的林舒,突然意味不明地問道:“我們認識多久?”
林舒扶着沙發椅背,看着蕭辰羽,不懂他為什麽會問這樣的問題,小聲啜喏:“7年。”
蕭辰羽:“你覺得你了解我嗎?”
林舒被問得一愣,怯怯地說:“應該,可能了解吧。”
蕭辰羽一動不動看着她,林舒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微微低下頭。
随即,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回去吧,以後,與你無關的事不要提。”
聞言,林舒原本微紅的臉瞬間白了,她咬了下嘴唇,“辰羽哥,我知道我不該提,但是,但是為什麽‘三·二零’以後你就變得那麽冷漠?你根本不是以前的辰羽哥了!”
聽到“三二零”,蕭辰羽的臉上終于顯出了一絲不同以往的神情。
林舒卻不管不顧地說道:“結案以後,你把自己關在房間一個星期,為什麽?你現在還有自己的生活嗎?你的世界裏只有案件,案件,還是案件。就連我……只有到這才能找到你!”
比起林舒的驟然失态,蕭辰羽的臉色卻平靜如常,他幽深的目光停在女人的臉上,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音量不大,卻字字砸在林舒心上,“因為那是多年前的一場約定,我說了,這件事與你無關,你也不用特別關注我。”蕭辰羽一向波瀾不驚的眼底忽然閃出一抹罕見的憂傷,“無論是作為刑警,還是……我都要這麽做。追查真相,是我的宿命。”
蕭辰羽的話仿佛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林舒像個脫線的木偶一般臉色蒼白地僵在原地。有關蕭辰羽的傳聞她自然也聽過,不甘心地想要尋求驗證,她咬了咬嘴唇,“如果某天你遇到了相愛的人,還會繼續這樣嗎?”
蕭辰羽忽然低下頭,臉上的神色晦暗難辨。只見他單手插進褲子口袋,再次轉身面向窗外。
林舒緊緊盯着男人的背影,月白色襯衫下的身形堅韌筆挺,明亮的日光籠罩在他身上,肩上的點點光斑忽然模糊了那張一向冷峻的側臉。
一片光暈中,林舒卻覺得眼前的男人周身浸潤着一種沉重而冰冷的落寞,雖近在咫尺,卻仿佛遠在天邊。
片刻,她聽到他啞聲說:“沒有如果,那只是虛無的假設。”
這對林舒來講,至少不是最壞的答案,她一下松開了緊握的拳頭,長長吐出一口氣,上前一步,語氣輕柔地說:“辰羽哥,你會一直對我好嗎?”
蕭辰羽沒有回頭,視線正落在自己的車上,淡淡地說:“會,就像過去一樣,除非有一天你不再是你。”
一抹不明的神色從林舒眼中快速閃過,她随着蕭辰羽的視線往樓下望去,輕輕眯起眼睛,“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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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落羲從蕭辰羽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丁帆作為見證了江小姐如何把犯罪分子玩兒殘全過程的頭號兒粉絲,正在那兒聲情并茂地盡情揮灑唾沫星子,看樣子早已經忘了江美人的那句“誰死都一樣”的感人肺腑之言。
于是江落羲很不幸地接受了有生以來最隆重的注目禮,如果說早上每盞探照燈的瓦數是500瓦的話,那麽這次的瓦數可以一翻到頂,直達5000瓦。
但是,此時的江小姐不知是由于經濟危機提前到來引發的不适使然,還是少了蕭大隊長撐腰的緣故,對于此刻的大型粉絲見面現場,突然産生了無比抗拒的情緒。
丁帆一句“江小姐”還沒說完,美人就毫不留情地撂下一句“下次再聊”,在衆目睽睽之下扭頭就走。
總之在成副隊從某人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連個背影都沒逮到。
成洵盯着空蕩蕩的走廊,又想起審訊時的細節,隐約覺得金放身上的傷很可能與江落羲有關,可再想想那張美麗的臉,突然一個激靈,這不科學呀。
成副隊默默在心裏嘀咕了一句,“老蕭,別說哥哥不仗義,這麽難的題,咱以前考試可沒考過,你學習好,還是自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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