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畫家(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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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江落羲的洞察力,即使細節不清楚,但也早猜到淩沫和蕭辰羽的關系。她低下頭,斂去眼中一閃而過的憂傷,就算有一萬個女人愛他,也不會包含她江落羲。
她眼望着雨幕,想得出神,雙手已被雨水沖得發白。忽然手上一暖,蕭辰羽已經握住手腕,把她揪了回來。
他拿出紙巾包起煙頭,關了窗戶,一塊手帕塞到她手裏,沉聲道:“自己擦。”
江落羲看着手帕發了兩秒呆,才開始擦胳膊上的水。
突然眼前伸過來一只大手。
江小姐擡起頭,眨着大眼睛裝傻。
蕭隊長面色陰沉,“想連夜回申州?”
江落羲一咬牙,就知道威脅人!磨磨蹭蹭地拿出煙和打火機交了公。
淩沫遠遠看着,就像一塊隐匿在黑暗中憂傷的背景板。
蕭辰羽,幾乎是申州警隊所有女生夢寐以求的男神。如果他心如止水,當年的敗北自己也可以認,但憑什麽突然出現一個女人,他就可以給人家提包,淩沫甚至不知道他那個洗得有點褪色的寶貝手帕還有給別人擦胳膊的功能。而心如止水的,卻好像是那個女人!
她有點失神地往前走去。
大家還是檢查了學員手冊,确實沒有“楊子文”這個人。這會兒,許聞時和丁帆也陸續走了出來,喬姐走在最後。
江落羲卻逆向而行,走回喬姐對面,在她耳邊低語兩句,塞給她一個東西,只見喬姐臉色陡然一變,瞪起眼看江落羲。
江落羲一步一步退步走開,邪魅一笑,“喬主任,再不讓餘主任給我們開燈,大家可都撞牆上了。”
不想,話沒說完自己就撞牆上了,還是一堵人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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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帥失敗的江小姐,擰眉看着眼前兩座大山。
丁帆趕緊過來賠笑臉,“江小姐,不,江顧問,你怎麽知道她是喬主任的?還有,那鑰匙,你怎麽那麽容易就找到了?”
又來......
江落羲只想說“去問你們隊長”,話沒出口,燈光忽然亮了,蕭辰羽和淩沫并肩走在前面的身影一下跳入眼中。
她忽然放慢了腳步,偏頭看丁帆,“一個管理檔案室多年的人,怎麽可能找不到鑰匙?”
“要我看你在這之前就知道了吧?”丁帆還沒開口,許聞時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江落羲一回頭,許聞時單手插兜,吐出一口煙,隔着煙霧眯眼看她。
江落羲沒吭聲,繼續往前走。
許聞時跨步上前,來到江落羲身邊,“你非要親自到檔案室,就是為了求證自己的猜想。”
江落羲淡然一笑,“沒錯,可以說她進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從她相貌看,右側面部和露出的小臂,均較左側有更明顯的老化痕跡,而教務主任的工位,也就是現在餘主任坐的位置,窗戶面朝西南,每天都會接受多個小時的日光照射,她的身體特征很可能就是久坐在這個位置形成的。而檔案室地處一樓,窗戶被外面的樹遮得密不透光,管理員的工位也不在窗邊。所以她不是檔案管理員,而是任職多年的教務主任。”
她停頓了一下,“并且,她每次推眼鏡的時候,兩根手指都會不自覺遮住眼睛,顯然她的內心十分緊張,更何況那個眼鏡根本不是她的。”
許聞時愣了一瞬,突然笑了起來,“難怪辰羽要帶你來,還真是厲害!”
丁帆:“那是,我們江顧問......”
“可是,我們蕭隊的這位舊友可不怎麽靠得住!”她忽然駐足,美目瞟向許聞時。
許聞時一愣。
“許隊長也說了,這是你的地盤,從接到蕭隊電話到剛才,至少8個小時時間,難不成還不夠搞清楚一個教務主任的前世今生?我是該懷疑,去年的‘七·一九無頭女屍案’、前年的‘四·一二特大碎屍案’,根本不是你破的,還是該懷疑你刻意隐瞞?”
許聞時猝然止步,沉默地看着江落羲。
江落羲卻不再理他,信步朝前走去。
丁帆緊跟江顧問的步伐,“那個,鑰匙......”
江落羲不自覺地向前面看了一眼,聲音顯得淡淡的,“這個問題,應該由你們蕭隊回答。”
面對江小姐,丁帆第一次鼓起勇氣,“那個......是‘我們’蕭隊。”
江落羲斜眼看他,給丁帆看得汗毛倒豎。
“沒錯,”她忽然對丁帆勾勾手指,“既然都是一家人,你替我辦件事。”
丁帆:“......”
江落羲在他耳邊小聲叨叨了兩句,丁帆撓着後腦勺瞟向蕭辰羽的方向,“啊?這......”
再轉頭看旁邊的江顧問,顧問朝他挑挑眉,丁帆只好無奈地點頭。
江顧問高興了,樂巴滋地開啓了誨人不倦模式,“這都要感謝她那副蹩腳的眼鏡。”
“眼鏡?”
“恐怕喬主任對那串鑰匙是了如指掌,每次挑鑰匙都會不自覺錯過那把對的。可惜不是自己的東西就是不順手,關鍵時刻,眼鏡滑下來擋了視線,她沒看清,正好拿了那把一直被她跳過的鑰匙。好在你們蕭隊觀察力驚人,被他一眼逮到。”她手往身後一背,“就這樣。”
江老師晃晃悠悠走了,丁帆卻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可開門的是你呀。”
此刻,許聞時跟了上來,摟住丁帆肩膀,“走吧。”
丁帆:“許隊,你說江顧問跟我們蕭隊是不是特別般配?”
許聞時一滞,目光向前飄去,“是嗎?”
丁帆回過神,“許隊,你有沒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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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先後上了車,直奔韓旭檔案登記的地址而去。大雨依然沒有止息,瘋狂沖刷着車身,牧馬人只能緩慢前行。
江落羲精神過度疲憊加之剛淋了雨,又昏睡了過去。
蕭辰羽向後視鏡看了一眼,示意丁帆停車。
冒雨去後備箱拿了毛毯和外套出來。給她蓋好,又坐回前面。
丁帆看着身上濕漉漉,臉色陰沉的蕭辰羽,這是......吵架了?
很快到了指定地點附近,道路雖然還算規整,但沿路可見的都是低矮的老屋。
看着前面的一條窄路,丁帆把車停在路邊,轉頭看蕭辰羽,“蕭隊?”
蕭辰羽抓起丁帆的雨衣,“你留車上。”
“啊?要不還是我......”
話沒說完,蕭辰羽已經沖進了雨裏。
雨傘明顯已經扛不住這麽大的雨,後面的許聞時也穿着雨衣跟了上來。
二人拐進小路,按着門牌號一家一家找,有的老房子哪裏還有門牌號。一直走到小路的盡頭,可算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找到了‘沙鎮路1221號’。
院子裏空無一人,院門也上了鎖。
二位刑偵隊長,直接飛身進了院子。
兩人互看一眼,蕭辰羽敲了兩下沒人的窗戶,“你的地盤。”
許聞時:“我......”扒着窗戶往裏看了一眼,啥也看不到,冷哼一聲,“走吧,先回去看監控。我安排兩個人走訪,順便了解下這房子的情況。”
蕭辰羽微微一笑,率先翻出了院子。腳剛落地,肩膀就被許聞時一把抓住,“那個......我剛才......”
蕭辰羽摘下帶水的眼鏡,眉頭輕挑,“來不及說?”
許聞時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啊,對,對!我就知道你懂我。不像那丫頭......”
蕭辰羽了然,摟住他肩膀,微微一笑,“那接下來的事都靠你了?”
許聞時臉上的悔意頓時飛了一半,又抹了把臉,“我看你這動靜弄得不小,你到底确不确定?”
雨水順着帽檐和蕭辰羽的頭發滴滴答答往下滴,他微眯着眼睛轉頭看許聞時,“明天我就讓老成給你手續。”
許聞時立馬如獲尚方寶劍,爪子落在蕭辰羽背上,推着他往前走,“有這話我就放心了,手續到位之前的事兒哥們兒都替你擔了。”
車門一開,蕭辰羽裹着一股潮濕的水氣坐進了車裏,襯衫已經濕透了大半邊,貼在身上。
江落羲一下驚醒過來,呆呆看了他幾秒,問道:“怎麽樣?”
“沒人,先看監控。等會兒你先回......”
“我也要去!”江落羲的聲音又堅定又柔軟,跟她剛睡醒那小臉上的表情一般。
蕭辰羽沒回頭,冷着臉從後視鏡看她,然後他就感覺一個毛絨絨的東西碰到了自己臉上。
回頭一看,江小姐舉着一塊溫軟的幹毛巾,努力擠出一個甜美的笑,“我是顧問。”
丁帆忍不住也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江小姐美麗的笑臉就對着丁警官也無差別放送了一遍。
丁帆:“......”只好請示一般看向蕭辰羽。
蕭辰羽接過毛巾,“跟着他們。”
丁帆一挂擋,“得嘞!”
江落羲卻保持着剛剛的姿勢沒動,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頭上還挂着水珠的蕭辰羽。
蕭辰羽回眼看她,江落羲好像察覺到自己的一時失态,立刻轉頭看向窗外,低聲道:“你的電話。”
蕭辰羽沒空多想,接起“嗡嗡”的電話,“胖子,怎麽樣?”
成洵幽怨的聲音傳了過來,“還能怎麽樣,人帶回來了。審呗。”
“結果呢?”
“結果就是有用的一樣兒沒說。”
“他為什麽約人去公園?”
成洵“哼”了一聲,“據他自己說,他們合作那項目已經談得差不多了,但是那天突然得到消息說畫展的作品都不是韓旭畫的,這事兒可不小,他自己也沒法向公司交代,當時就急了,約了韓旭。據說那個地點是韓旭自己定的。”
蕭辰羽只是聽着,沒出聲。
成洵繼續說:“但人家可說了,人不是他殺的。第一次去公園,還沒進去就被唐曉叫走了;再回去,又被金放劫持了。總之,說是連韓旭面都沒見着。死人這事兒,還是從我們嘴裏知道的。”
蕭辰羽捏着手裏的毛巾,眼睛看向大雨中匍匐在道路兩邊的老屋,淡淡說道:“所以,跟蹤理由就是偶遇金放,感到好奇就跟了上去,結果變成了受害者。”
成洵嘆了口氣,“你看,你都知道了。”他話音一轉,“不過,剛才他們找到了兇器。”
“在哪兒?”
“公園附近。确認了上面有韓旭的血跡,但是......”
“沒有指紋?”
成洵一愣,“你怎麽知道?”
“丢在案發現場附近,怎麽可能留下指紋?”
胖子又嘆了口氣,“不但沒有指紋,我跟你說,這還是把水果刀,可不長屍檢報告說的那樣!”
蕭辰羽倏地眯起眼睛。片刻,低聲道:“果然。”
一句話給胖子弄迷糊了,“什麽‘果然’?老蕭,你能不能說人話?”
蕭辰羽卻轉移了話題,“老成,有個地方,還要你跑一趟。”
成洵:“我......”
已經進了市區,蕭辰羽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大雨把昏黃街燈下的路面沖刷得鏡子一般,卻沒能阻止那些疾馳來往的人們,他慢慢拿起毛巾開始擦身上的水。
江小姐邊聽邊猜蕭辰羽跟成洵的對話,眼睛瞄着車窗上那個清瘦的身影,想着想着,又睡了過去。
當她再睜開眼睛,甬州市公安局大門上高懸的警徽已經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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