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吃過早飯後，殷宇開車送衛一易去公司。
公司大門已經被聞訊而來的新聞媒體圍得密不透風，殷宇只好把車開到公司後門讓衛一易避開媒體進去。
看着衛一易的背影進了公司大門，殷宇才從包裏摸出一直震動個不停的手機接通。
“喂，殷總。”一個簡潔利落的男聲傳來，是殷氏集團的市場部經理。
“什麽事？”殷宇開着車掉了個頭，朝自家公司開去。
“衛氏公司被爆出茶葉中含有害物質，股價大跌，股東人心不穩，都在考慮抛售手中的衛氏股份。”經理的聲音中透着明顯的興奮：“殷總，這是我們吞并衛氏最好的時機，衛氏雖然被爆出這樣的新聞，但這些年在我們的扶植下作為茶葉界的龍頭依然很有價值，我們要不要現在開始收購衛氏股份？”
殷宇的臉色越來越冷，透過電話都能感覺到聲音裏帶着的冰渣子：“誰說我要并購衛氏了？”
經理一愣，詫異道：“那……那我們這幾年在衛氏上的投資是……？”
殷宇眉頭緊蹙着，食指輕敲了兩下方向盤，不耐地打斷了經理的問話，冷冷道：“衛氏的事我來處理，你先安排公關部全力協助衛氏控制輿論，其餘的不要多管，等我到公司再說。”
“是……”經理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欲哭無淚地放下電話，他們殷總這是要幹什麽呀？這幾年給衛氏投了這麽多的資源，把一家小小的茶葉公司愣是給推上了龍頭老大的寶座，現在正是收取回報的大好時機，他們殷總竟然說不能動衛氏！那殷總為什麽給衛氏這麽多資源？總不能是白給人家當聘禮的吧？
衛一易到會議室的時候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衛父也已經在主位上坐着了，見衛一易進來，也只是稍稍瞥了一眼，沒有說話。
衛一易不露痕跡地避開和衛父的對視，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一圈會議室，走到衛父身邊坐下，沉默地聽衛父說話，內心卻很是心虛。
十年前，他剛回家就被衛父一頓罵，就是因為衛父知道了他和殷宇的事。他不知道衛父是怎麽知道的，他試着解釋可是衛父也不聽，第二天就把他送上了去Ｍ國的飛機，還安排人收了他的護照，沒有衛父的允許就不能回國。十年前手機并不普遍，他也沒有殷宇的聯系方式，根本沒有辦法告訴殷宇他要被送走的消息。他本來以為等衛父氣消了就會放他回來，可是這一等就是十年，而且，這十年裏只要他一提殷宇或者回國的事，衛父就立馬翻臉挂電話。
好不容易過了十年終于回來了，可他一回來就又遇上了殷宇，昨晚上還跟殷宇一起睡了，要是被衛父知道了，不知道會有多生氣呢。
衛父不滿地瞥了一眼走神的兒子，重重一巴掌拍在衛一易背上讓他回神，高聲宣布道：“我也是六七十歲的人了，老了啊，現在的公司還是得交給年輕人來，大家都知道，我兒子衛一易一直在國外進修，現在終于回來了，我肩上的擔子也能卸下來了。從今天起，我正式把總裁的位置交給衛一易！衛一易就是新一任的衛氏總裁！”
衛父說完，會議室裏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更多的卻是嘈雜的議論聲和竊竊私語聲。
衛一易放在桌下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衣角，不安的情緒下卻是不自覺地想起了殷宇的話，殷宇說要他在董事會的好好觀察，意思是誣陷他們公司的人就在這些董事裏面嗎？
衛一易定了定神，面無表情地擡起頭，冷冷地在會議室裏的每個人臉上掃過，仔細聽着每個人的說話聲。
“我們公司跟殷氏集團的合約馬上就要到期了，現在突然換總裁，也不知道殷氏集團還認不認？”
“新總裁還這麽年輕，又沒經驗，我們怎麽放心呀？”
“新總裁剛上任就遇到這樣的事，現在股價跌得這麽厲害，這怎麽撐得起來呀？”
“這些年我們公司可全靠殷氏集團啊，要是殷氏集團不肯續約，那衛氏可怎麽辦呀？”
“現在的股價已經越跌越低了，我都在考慮要不要出手股份了，可是都這麽多年了，多少還是舍不得。”
“還是能賺錢要緊，要是股價再跌下去，我也要出手股份了。”
一片喧嘩嘈雜中，衛一易的目光最後直直地落在左手邊一個人的身上，他的二叔衛傑。
“衛一易還太年輕，不如回去鍛煉幾年，從最底層做起，總裁還是換人來當比較合适吧。”
“現在公司形勢很嚴峻，殷氏集團會不會跟我們簽約都是個問題，在這個節骨眼上換了個小菜鳥來，不等于自殺嗎？”
“我提議換總裁，你們覺得如何？”
衛一易記得殷宇說，這個人的目的是為了争奪公司總裁的位置，在這些人和議論裏，大部分都是在擔憂他的能力和公司的未來，只有他的二叔衛傑，是在不斷提及換總裁的事……從他有記憶開始，就知道他的父親和二叔的關系極其不好。上輩人的恩恩怨怨他也只清楚個大概，主要矛盾就是他的二叔和父親同父異母，他二叔是個私生子，從小就愛和衛父搶東西，當初衛氏公司的股份差點大頭都到了他二叔手裏。
只是衛一易沒想到他二叔能為了争奪公司幹出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來。
不知是不是感覺到氣氛不對，會議室裏的議論聲漸漸消失。
衛父把大家的議論聽了個清清楚楚，卻完全不動聲色，臉上甚至還帶了點笑意，溫和道：“大家都是陪了衛氏這麽多年的老人了，我理解大家對衛一易不放心，覺得他年齡小撐不起事，不過我們還是要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吧。”
衛父頓了頓，轉頭瞥了衛一易一眼，目光在觸及衛一易脖子後方不顯眼的一點紅色後，又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平靜道：“這樣吧，我們給衛一易一個星期的時間，讓他來處理這次的危機，要是處理不了，我們再換人，大家看如何？”
這個承諾說得很有誠意，一陣議論聲之後，大部分人都表示了滿意，便也不再為難衛一易，只有衛傑依然斜着眼睛瞟着一句話不說的衛一易，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他又不是不知道這個侄子是個什麽德性，從小便說不了幾句話就臉紅結巴，長得跟個女孩子似的，根本就撐不起整個公司，他倒要看看這次他這個侄子到底能怎麽辦？
重要的事情說完，會議室裏的人很快離開了，只剩下幾個衛父留下來的心腹，和他們一起商議這次事件的解決方案。
“衛總，這次事件最主要的影響還是在于我們和殷氏的合約。您也看到了，我們公司現在都是靠着殷氏才能發展到這個地步，但是我們公司和殷氏集團的合約就只剩不到半年了。如果殷氏因為這次的新聞不願意和我們續約的話，衛氏要面對的局面就會很艱難。所以當務之急，我們還是要馬上聯系殷氏，把續約的事确定下來。”
“另外，除了查出這次的新聞來源之外，輿論已經造成了很大影響了，我們可以把事件往假貨上引，這樣不能完全消除負面影響，但多少能減輕一些。”
衛一易沉默地聽完，面無表情地偷偷瞟了一眼坐在旁邊不發一言的衛父，看着面前的總裁助理問道：“和殷氏集團聯系的事，一直是誰在負責的？殷氏集團那邊的負責人是誰？”
助理有些為難地撓撓頭，回答道：“我們公司負責和殷氏聯系的本來是楊書，她是總裁秘書，可是這個月她請了産假，所以沒有辦法來上班了。現在是我們公司出了問題，得求着殷氏集團辦事，出現的負責人肯定不能比總裁秘書低，所以……恐怕就要麻煩衛總您親自聯系殷氏，來表現我們的誠意了。對了，殷氏集團的負責人是殷總，也就是殷家的二少爺，殷宇。”
助理看着衛一易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奇怪，以為是衛一易和殷宇之間有矛盾，有些猶豫地問道：“衛總，您和殷總熟嗎？”
衛一易緊張地咽了口口水，他能說其實他和殷總剛一、絲、不、挂、地睡了一晚上，今天早上才從殷總的床上爬起來嗎？
這樣藏着個不能言說的小秘密的感覺，就像是小時候偷偷藏了塊水果味的軟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小心摸出來吃進嘴裏，甜滋滋的，甜到了他的心坎裏，可是又忍不住有些緊張，生怕在自己偷吃糖果的時候被媽媽一把掀開被子發現似的，還有點小羞恥呢！
衛一易內心活動很豐富，臉上卻很快恢複了面無表情，只有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紅透了的耳後根和桌下緊張得直摳衣角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衛一易飛快地看了一眼盯着他、表情頗有些意味深長的衛父，搖搖頭，堅定道：“不熟，我和殷總不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