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哎呀讨厭,你進來幹嘛
築基巅峰想追上一個不會禦劍的煉氣修士是輕而易舉的事。
“哪裏逃?”邪修冷笑着驟然出現,攔在他面前,袖中枯瘦鬼爪黑氣森森。張青陽把小柳扯到身後:“王潮生呢?”
“你都要死了,還關心他?”邪修大笑,張手撲過來。他的手一瞬間仿佛變得無窮大,遮天蔽日,手掌之下,十死無生。
張青陽反手拔劍,木劍迫不及待綻放出如金的燦爛光芒,輕而慢的往上一挑。
遮天蔽日的幻象裂開一條大縫。
裂縫淌下血來,很快被劍氣粉碎幹淨。
邪修笑容從中分為兩半,整個人分為兩半,魂魄亦分為兩半。
血如泉湧,濺了張青陽一身。木劍脫手,他軟倒下去,小柳在後撐住他,驚恐不安:“哥哥,你沒事吧?”
張青陽一身靈力全被抽空,意識還是清醒的,邪修的血流進他鼻孔裏,又惡心又不舒服。
“幫我清理幹淨。”張青陽有氣無力地說,血又流進他嘴裏,他呸了一口,把小柳吓了一大跳。
遠處,劍光驟起,霹靂般的轟隆聲接連響起,隐隐還有厲鬼的尖叫。小柳一邊延伸萬木通感一邊為張青陽清理。那個小村莊邪氣依在,但是虛弱到了極點,隔着老遠都能感覺到同族的喜悅。
淨決是小柳最熟練的法術,沒一刻鐘的功夫,張青陽身上的血跡全消。
“哥哥?”他輕輕晃了一下張青陽。
張青陽眼睛睜得很大,裏面空無一物:“別說話。”
小柳垂下頭,雙手搭在他肩膀上輸送靈力,他輕輕晃了一下頭,接受了小柳的饋贈。
過了一會兒,小柳問:“哥哥,你好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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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青陽還是有氣無力的:“嗯。”
小柳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麽安慰他才好。
他絞盡腦汁找話題:“哥哥,你在信裏寫了什麽啊?還有村莊裏的人,是未悔峰的弟子嗎?”
張青陽半晌沒說話。
很久,他說:“霍星說錯了。”
他又說:“霍星也死了。”
小柳怔了怔,想通了其中關節,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邪修殺了王潮生和霍星,可能從他們魂魄中得知了張青陽是天靈根的記憶。心起貪念,于是把霍星煉成傀儡,讓他回宗,以救王潮生為餌,誘引張青陽過來。
張青陽慢慢道:“霍星說錯了,王潮生他在族裏不是沒地位,而是非常有地位。小柳,你記不記得,新生大考的時候,他真的很厲害,無論是劍術還是法術造詣比我高得多,而且他法寶靈符也很多,他說等我築基了就送我一把靈器三階的劍給我。他知道得也太多,他說他小時候沒人跟他說話的時候就拼命看書……”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無奇,可小柳聽出他越說越亂,越說越雜,思緒已經亂得一團糟。
“不要再說了。”
張青陽果然停止了自言自語,胸口起伏不定,許久才平靜下來。
他覺得霍星不對勁,向春觀瀾寫信求援。
春觀瀾要回木劍,臨時解開了木劍的封印,還給了他一柄真正的木劍。
出鞘,即是木劍出鋒之時。
未悔峰弟子斬盡邪修,兩道劍光飛向白晶洞所在的大山,一道劍光向他們飛來,未悔弟子站在劍上風姿潇灑:“小師弟,要不要我帶你一程?”
小柳忽然覺得張青陽的身體開始發燙。
四野起了風,越吹越大,漸成漩渦。地面飛沙走石。
張青陽臉色差到了極點,未悔弟子臉色亦變:“不好,他要築基了!”
小柳不是沒經歷過主人築基的過程。一般人想築成好的道基,必須先挑選靈氣濃郁之地,輔以築基丹,再配上相應的築基法門,如此才能鑄就一個較好的道基。道基化紫府,紫府為山河,山河養金丹。道基的好壞,決定了修士能在大道上走多遠。
而張青陽什麽條件都沒有。
未悔弟子思考一陣,果斷下令道:“你先扶他起來,我帶你們進白晶洞。”
“白晶洞?這……”“少廢話!”
小柳只好小心抱起張青陽,未悔弟子一招手撈他上劍,往白晶洞極速飛去。
能禦劍果然非同凡響,小柳只覺耳畔風聲大作,一晃神的功夫便到了白晶洞洞口。
未悔弟子淩空畫符,撐起淡淡金色結界,沖進白晶洞。
進了白晶洞,速度便不得不慢下來。洞中熒光爍爍,目力所及之處,盡是粗如古木的巨型水晶柱交錯縱橫,空隙處極為狹小。一簇簇水晶塔水晶花在水晶柱間擠擠挨挨,棱角利若刀鋒,極夢幻又極美麗。
未悔弟子左沖右突,速度已經盡力的快了,而張青陽情況越發不妙,面色通紅。圍繞在他身邊的靈元潮汐愈發龐大,起起落落,給未悔弟子禦劍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小柳心神不安,情急之下心生一計。擡手胳膊籠上一層朦胧的碧綠光芒,胳膊迅速木質化,扭曲着瘋狂生長,小心地包裹住張青陽,道:“未悔師兄,你把結界開一下,我送他進去!”
未悔弟子扭頭看了他一眼:“洞穴深處到處都是水晶簇,你确定要這樣?”
小柳勉強一笑:“沒事,木頭不怕疼。”
未悔弟子沒再說什麽,淡金結界水波輕晃,張開一條大口子,豐沛的水汽争先恐後湧進來,小柳呼吸一滞,仿佛快要溺斃,他很快恢複過來,延展雙肢,盡可能的把張青陽送進洞穴深處。
洞穴越深,水晶簇越小越密,尖角楞條皆如刀鋒。
每前進一點,便似千刀萬剮。
延伸得越長,感知便越敏銳,痛苦也就百倍千倍的放大。
小柳撐了一會兒,還是撐不住了,嗚嗚地哭起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真疼啊。
未悔弟子盤腿坐在劍上調息,半晌,他說:“值得麽?”
假如張青陽築基失敗,與小柳也沒有任何關系。
“值得。”小柳眼淚淌得稀裏嘩啦,“他會做槐花糕給我吃。”
這理由還真是……叫人無從反駁。
洞穴深處已經窄到不能再窄,細密而柔韌的柳條盈盈的波動着碧綠的光輝,好像一個圓潤的鳥巢,鳥巢裏張青陽呼吸平穩,靈元潮汐越發龐大,龍華白晶伴着潮汐的起落一閃一爍,引動礦脈深處的靈脈亦活躍起來,與靈元潮汐遙遙呼應。一時間,狹小的洞穴靈元濃郁到了幾乎要化成液體的地步。
一只金色的小龍從大地深處“游”了上來。
它是被濃郁的靈氣吸引過來的,朦胧的意識不足以讓它判斷這個地方發生的變化是由什麽引起,所以它好奇了。
它在水晶中游蕩,留下一抹星沙般的美麗軌跡,盤旋數圈後,它奮力一躍跳出水晶,一頭栽進“鳥巢”裏。
龍尾輕輕拂過張青陽臉龐,它發現不是身懷龍氣的人,頓時失去興趣,又有些惱火,尾巴一甩打了他一下,“咻”地游了回去。
張青陽的丹田卻因此掀起驚濤駭浪。
本來形成穩定的靈力漩渦亂了陣腳。漩渦中心剛剛冒出的一角道基搖晃不止,形态也變得虛無起來,似要融化。
張青陽站在高處,神思不屬。
卡擦,道基開裂的聲音無比清脆。
張青陽的注意力終于拉了回來,他盯着正在緩緩下沉的道基看了好一會兒,想起方才他微妙的感覺:好像剛剛被人打了一下臉。
打他的“人”好像還有些熟悉。
不可能是他,是誰?
他覺得很疑惑。與此同時,回到老巢準備繼續睡大覺的小龍猛地打了個哆嗦。
仿佛有位極致的存在把目光投在了它身上,代表着浩然天道,壓制得它動彈不得。
不過那浩然天威只維持了極短的一剎那,便消弭無蹤。
小龍一下子睡不着了,朦胧的意識裏充滿了恐懼。
那一瞬間的天道威壓決不是錯覺。它與靈脈國運相連,對天道本能的熟悉與敏感,那種威壓來自無限高遠的蒼穹,連仙界都未必有如此強大的天威!
莫非是我做錯了什麽?小龍極度不安,團團轉了幾下,最終決定再游上去看看。
狂瀾漸平。
張青陽木然地看着道基破碎,融化成大團稀薄的靈霧。
綠色的“牆”動了動,緩緩向後退去。
破裂聲不斷響起,宛如琉璃器跌碎。
漸漸的,破裂聲漸稀。他聽到利刃切割木頭的聲音,咯吱咯吱,光聽聽就能體悟到那種撕裂般的疼痛。
許久。
枝條一根根展開,柔軟地回縮恢複手臂的形狀。小柳哇的大哭着撞向張青陽懷裏,哭得一塌糊塗。張青陽被撞的肚子疼,拍着他後背,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未悔弟子道:“恭喜小師弟築基成功。”
張青陽擡頭:“我沒有築基。”
未悔弟子一臉愕然:“沒有?”
張青陽輕描淡寫:“被人打了一下。”
被人打了一下?未悔弟子一臉不可置信,小柳忠心護主,不可能去幹擾他,那又是誰“打了一下”?他懷疑道,“不會是你感覺錯了吧。”
“沒錯。”
未悔弟子見他一臉淡然,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卻又沒有絲毫築基失敗的沮喪,不由得疑心大作,疑心他有什麽瞞了自己,一時印象大跌,頗為不喜地說:“這樣啊,二次築基可要難多了,不過你也不必灰心,三四次築基都沒成功的人大有人在。”
“唔。”張青陽點頭。
未悔弟子感覺索然無味,淡淡道:“我們出去吧。”飛劍緩緩後退。
張青陽凝視着眼前夢幻的水晶美景,總覺得這裏隐藏了什麽東西,在暗處悄悄地窺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