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道心(上)
張青陽不是吝啬的人, 但是幾次出行,他充分認識到錢有多寶貴, 在外沒有錢寸步難行。
複制一下近萬靈石, 容海樓算盤打得好響。
劍識還在催他, 張青陽懶得計較,回到小院攤開複制的經文竹簡細細參詳修煉起來。
“嗙!”張青陽的道心化刃剛觸上本我木樹幹, 倏忽消散。
“太慢了太慢了!你能不能快點?”
張青陽坐下來休息:“我才第一天學這個,能凝出刃來已經很不錯了。”
“可你是天靈根!”
張青陽懶得跟它争辯。
道心化刃極其困難,張青陽學人間失都沒這麽困難過。經文裏又寫的過于抽象, 什麽堅定不移的目标, 視死如歸一往無前的勇氣, 道通天地的覺悟……道心化刃究竟是什麽樣的狀态,他還剛剛摸到邊角。
剛學會蹒跚學步,就要跑起來,怎能可能?
劍識沉默良久,抖抖樹葉:“你摘一片樹葉吃吃,說不定有效果。”
張青陽看着本我木就想起那個被撐得四分五裂的年輕人, 肚子不舒服起來:“不吃。”
“犟什麽犟啊!這可是本我木的樹葉, 多少人想吃都吃不到!你還敢嫌棄, 你活膩了是不是!”劍識一陣暴吼,張青陽被他吵得受不了, 勉強撕了一片樹葉下來放進嘴裏嚼嚼。
不甜不苦,不酸不辣,什麽味都沒有。張青陽嚼得眉頭直皺。
“吞下去, 吞下去才有效果!”
張青陽只好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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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沒感覺,過了一會兒,腹部漸漸發起熱來,三層道基上緩緩浮起一片綠葉,半榮半枯,半舒半卷,很是奇妙。
綠葉上,仿佛有畫面閃動,他走進看,恍惚間仿佛回到了他最初出來的時候。
盤旋天空的死者垂下骨翅,眼瞳中的生命之火熄滅,嘴巴張開發出無聲的長嚎,自高天上墜落,骨骸一寸寸化為飛灰,荒原刮起嗚嗚如鬼哭的大風。
綠葉破碎,他清醒過來,好像做了一場大夢。
“怎麽樣?有效果沒?”劍識急切地問。
張青陽沒有回答,而是拉下一根枝條,一口氣摘了十幾片樹葉,劍識大驚:“喂喂喂,你幹嘛?發瘋了?!”
張青陽嚼碎了全吞下去,道基上數十片綠葉浮起旋轉,一片片破碎,組成清晰而完整的畫面。
畫面中,他從荒古的大殿中赤身裸體走出來,茫然地坐在石階上仰望死者徹底的消亡。
大夢再次結束,維持的時間還比第一次要短許多。
張青陽問:“有沒有什麽方法吃下更多的樹葉?”
……劍識:“你還瘋了啊?你到底看到什麽了啊?”
“你別管。”
“那……那只有就殺青了做抹茶啊。”
張青陽立刻出宗,找了一家茶莊臨時學習殺青碾茶的手藝,殺青師傅被他渾身莫名的煞氣吓得戰戰兢兢,毫無保留的傾囊相授。
手藝學到手,張青陽買了一口大鍋和一把大鏟子。在小院中砌起土竈,把靈石點燃燃起靈火,給新鮮摘下來的本我木樹葉殺青。
碾茶,挫粉,開水一沖,熱得冒泡的綠水很像一碗發綠的屍水。張青陽一飲而盡。
夢又開始,他睜眼時,看到的是一片燦爛的星辰之海。
那麽遙遠,又仿佛觸手可及。
他在殿中摸索,找到一條黑漆漆的走廊,不知走了多久,出來是大殿,大殿內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夢中斷,張青陽早有準備,一碗綠水再次飲下。
他看到死者消亡,看到荒古大殿周圍還有很多建築,大多破碎得不成樣子。但是即使是廢墟,依然可以想象它完整時當初的恢宏與壯麗,宛如天上神國。
采葉,殺青,碾茶,挫粉,再喝。
他看到白袍男子一刀捅向自己,貫穿身體。透明的東西随着刀鋒流沙般破碎流走
沒有血,沒有驚,沒有怖,沒有慌,沒有怨。
“所有的世界,有沒有你都一樣,所以,你還是死了為好。”白袍男子說這話的時候,漂亮到完美的眼睛露出狂傲到極點的蔑視。
不知道為什麽,他很想去摸摸白袍男子的頭,像母親愛憐嬰兒。
傻孩子。
神國破裂。
白袍男子負手而立,冷冷地看着他與四分五裂的神國一同墜落。他有些無奈,有些嘆息。
傻孩子啊。
再喝,沒用了。
張青陽呆了很久。
劍識很擔心張青陽,因為從來沒有人有機會喝那麽多本我木樹葉,也不知道喝多了有沒有副作用。
“張青陽張青陽?你傻了沒有?回答我啊!”
張青陽好像剛回過神來,晃了晃腦袋。
劍識開始發火:“你幹什麽啊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跟瘋了一樣!我還以為你也被那個怪東西控制住了!”
張青陽揉揉額頭:“知道了。”
很多籠在霧裏的過去,他看到了一角。
為什麽不生氣,因為他還是一個孩子,孩子不管做什麽,母親都會原諒他。
他對白袍男子的感情,跟對年輕人感情是一樣的。
傻孩子。
所有的對錯,終會消逝于時間。他站在本我木下,想我是誰呢?對了,貝葉經文上說,道通天地,道和天地其實是一碼事。天地是混沌分開的清濁,天地結合是混沌,混沌是道路的終點,道的終極,一切的開始,即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我是一,我開始,我是終極,萬物皆為我子。
道心化刃,幹脆利落地斬下,一根粗大的本我木枝幹落下,劍識發出喜悅的歡呼:“不錯不錯!哎呦我終于可以離它遠點了!”
片刻,砍落下的本我木枝幹發出劍識歡快的聲音:“好啦!你現在只需要把木頭加工一下,跟原來的樣子差不多就行,遇上姓春的我就配合你僞裝一下,完美耶!哎,你愣着做什麽?”
“我累了。”他意識退出古镯世界,仰躺在地上,任由劍識在裏面大吼大叫。
真累啊。張青陽閉上眼,只覺得從身到心都疲倦到了極點。
外面已是深夜,星鬥滿天,寒霧滾滾而來。
還很冷。
張青陽病了。
而且病得很兇險,還是大師姐遲遲沒看到小弟來找她玩,走進小院才發現的,那時他已意識不清,身體燙的可以煎雞蛋。
懸壺司最好的醫師檢查了半天,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怎麽病的,只說:“他的病,有境界過快提升,道基不穩的原因,也有道心也損傷,心神失守的原因,總之病因過于複雜,老夫沒法對症下藥……”這樣模棱兩可,含含糊糊的說法大師姐自然不信,大吵大鬧,撒滾打潑,差點掀了懸壺司的藥櫃,砸了招牌。
賀知聲沉穩得多,先把大師姐哄平靜下來了然後拉過醫師問:“張青陽的病,會不會危及生命?”
醫師撚着胡須:“大概……不會。”
“對他的修行會不會有傷害?”
醫師望望四周,幾個人都忙到跳腳,他把賀知聲拉到僻靜處,低聲道:“方才老夫為他檢查身體時,發現……”
“發現什麽了?”
醫師臉憋得通紅,無奈嘴巴就好像黏住了一樣怎麽也張不開吐出那幾個字,急得他滿頭大汗。
賀知聲一臉疑惑,他是心眼靈巧之人,很快猜到了醫師的難處,不由得更加疑惑:“怎麽,說不出來?”
醫師張了張嘴,改口說:“我說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祈榜,希望能上佳作推,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