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孔雀山河(上)

兩人哪裏聽得進去?你來我往, 劍風霍霍,木劍興奮得要死, 劃破空氣發出的尖嘯尖利得吓人。何逸飛手中的劍亦非凡品, 揮灑處星光灑落, 氣勢恢宏磅礴,宛若銀河落九天。

張青陽在劍道上比何逸飛差了不少, 硬是靠着劍識強大的經驗本能性的揮出一道道劍式,而劍識秉承的是春觀瀾的記憶,何逸飛與張青陽鬥, 不如說是與跟春觀瀾鬥, 兩廂之下, 竟拼了個不分上下,難解難分。

玉夫人無可奈何,只等他們打過得兩敗俱傷,迫不得已才停了下來,氣喘籲籲,差不多成了血人。

“打過瘾了沒?沒打過瘾就接着打啊, 打死了最好!”玉夫人叉着腰氣咻咻的, “一個個跟瘋子一樣!蠢貨!不是想知道丹若怎麽消失了嗎, 都進來!好好說話!”

何逸飛惡狠狠的地瞪着張青陽,劇烈喘着氣, 劍插回鞘,閉上眼運轉功法休養。

張青陽傷不重,撐着沒倒, 但是他也很累。

不僅是身體上的疲憊,想不明白的更累。

他踉踉跄跄進了丹樓,玉夫人氣還未消,狠狠斥罵了他幾句,最後不大情願地說:“丹若遲早是會死的,誰叫你是他的命劫!”

張青陽找了把椅子坐下來,神情疲憊。

半晌,他問:“他究竟是誰?從哪裏來?”

玉夫人緩了緩,道:“跟你說實話吧,丹若從哪裏來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自己找上門來的,他說自己很會彈琴,要我捧他,出名。至于原因,他沒講,我看他皮相好,也就收下了。”

“命劫又是什麽意思?”

“也是他自己說的,我也不懂。”玉夫人拔下發髻上一支金步搖,似乎是嫌棄它太重了,随随便便地一扔,絲毫不顧忌鑲嵌的珠寶會被磕壞,“他一個人會念叨幾句,大概是那個人怎麽還不來的意思。”

“他要等的人,就應該是你吧。”玉夫人拿出一根煙槍,往桌上一磕,煙鍋迸出點點火光,煙絲熏燃,散出濃豔妖嬈的香氣,張青陽聞過:“阿芙蓉,有毒的。”

“對女人來講,老死不如早死,早死不如快活死。”玉夫人慢悠悠地抽了口,輕煙袅袅,言語顯而易見的冷淡:“美人遲暮太可怕了,他至少還等到了你,心滿意足的去死了,有什麽好難過的。”

“我不懂,更何況還有很多想不明白。”張青陽固執道,“比如,他的琴聲,你就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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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琴聲啊,就跟這芙蓉煙一樣,有毒的。“玉夫人咳嗽了幾下,緩了緩氣,道,“聽過一次的人,都會被琴音勾起心底最深處的欲望,下一次還想聽。”

張青陽忽然明白了,琴音不是重點,虛無戒才是重點。

他的戒指在丹若手上,丹若的呢?

難倒,是我認錯了人?

曾幾何時,張青陽嚼下本我木樹葉,撥開記憶迷霧後,想起了我是誰,以為想辦法回去一切就就結束了。現在他才發現,他從一個迷霧裏掉進了另一個更大的迷霧,而本我木樹葉已經沒法幫到他了。

迷霧中心懸浮着兩枚看不見的戒指,誰是誰的,為什麽會戴錯,戒指究竟扮演了什麽角色,他仍然不清楚。

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他頭痛欲裂地醒來,發覺自己躺在床上,何逸飛躺在他左邊一張床上,鼾聲如雷。

他呆了會兒,慢慢掀開薄被,腳往地上一探:沒有鞋子。光着腳走在木地板,地板年歲悠久,厚厚的一層包漿,踩着地板,好像踩在暖玉上。

推開窗,大團深深淺淺的綠流進他視野,蔥茏欣榮,仿佛一幅潑墨畫,長尾的白孔雀是潑墨畫中最獨特的色彩,一人一孔雀對視了一會兒,孔雀翹着尾巴半跑半跳地跑了。

張青陽試着伸手,手心劍氣橫生,潑墨畫輕易撕開,他看到丹若站在月光下回眸盈盈一笑,山河失色。

他猛地關上窗,冷汗濕透了全身。

何逸飛不知何時坐了起來,輕蔑地嘲笑:“你還知道關窗啊?”

他像是知道這是春觀瀾的把戲,慢悠悠換了身衣服:“走,出去。”

張青陽跟着他走出去,外面景象赫然是比武場的景象。

張青陽感覺不好:“這是什麽地方?”

“雲空臺的大號版,雲空幻境。”何逸飛扭頭看了他一眼,“我答應過你,你帶我去看丹若我就把天驕位讓給你,現在該是我履行承諾的時候了,不過,你現在還不夠格。”

張青陽覺得頭更痛了:“我怎麽出的丹樓?”

“有必要想起來嗎?”何逸飛淡淡地反問,突然一劍刺來,他出劍太快,快到張青陽來不及躲閃,肩膀破了一個大洞。

“太慢了。”何逸飛收劍,不近人情的冷酷,“你想出去的話,就先打敗我。”

雲空幻境裏沒有真正的日夜黑白,休息時即是黑夜,起來戰鬥時即是白天。

沒有流血受傷,卻有實實在在的疼痛,張青陽每一次落敗,換作現實,他早死得體無完膚。

“太慢了,太慢了!”何逸飛大吼,“簡直笨死了!”

“唰!”張青陽再次被打飛,四肢百骸都叫嚣着疼痛,他沒力氣起來了,躺在地上看着虛假的天空,眼睛裏一片空白。

何逸飛劍道造詣太強,他總能找出張青陽劍招中最脆弱的一點,給予張青陽重創。每次他落敗,何逸飛永遠擺着一張厭煩到極點的臉,告訴他錯在哪裏,該怎麽做。

未悔劍法第四卷的內容,被何逸飛一點點掰碎了,與現實結合,一點點教給他。

張青陽明白,也在努力消化,但是想戰勝何逸飛,卻還有相當的一段距離。何逸飛好比一座山,張青陽努力爬了很高的一段距離,赫然發現大山又竄了好幾米。

準确的說山一直那麽高,只是籠在山頂上的雲霧太多。張青陽走得越高,雲霧散去得越多,顯露出的山峰高度越發令人畏懼和絕望。

張青陽是很有耐心的人,但無數次落敗,他的情緒好不了多少。

何逸飛比他更暴躁,暴躁到每次都是近乎瘋狂的下死手。

張青陽回到休息的地方,會習慣性地推開窗,用綠色洗洗眼睛,那只白孔雀總在那兒,優雅地在樹枝上行走,長尾巴一晃一晃。

何逸飛說白孔雀是春觀瀾在雲空幻境設的一只“眼睛”,什麽時候孔雀開屏了,他就可以出去。

偶爾他也會想,幻境外過去了幾年。

他在幻境裏,感覺好像熬過去了幾百年。

明璜在外做什麽呢?會不會已經登基了?

丹若死了,丹樓又會迎來誰?

何逸飛總是沾枕即睡,鼾聲一天比一天大,想來他真的很累,他迫切地想盡早出去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無奈春觀瀾把他的意識關在這裏,不把張青陽教好不算完。

換誰誰暴躁。

張青陽偶爾會很沮喪,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打敗何逸飛了,他要被關在這一輩子直到老死。

時間越拖越長,漫長得似是永無盡頭。

何逸飛髒話越飚越多。

作者有話要說: 嗯,關于主線問題,我重修了下第二、四、八章,說得應該更清楚了些,前期目标在第十五章略有提及,對照應該說明白了,而且在第五十四章有一個對前期的總結。

關于地圖跳太快的問題,說實話寫的時候确實有qd那種“五百年一開的寶地主角剛好碰上”的狗血之感,屬于我能力問題,對不起QAQ。

小天使不要大意地來捉蟲。第一次寫超過十萬字的長篇,難免會有各種毛病,我自己又看不出來。對此我做出深刻反省,認真檢讨,都是我的錯,我面壁思過Orz

ps:針對青衫薄的疑問,回答一下,明璜和春觀瀾沒有私人恩仇,全是立場問題。明璜是太子,代表國家,當然讨厭重靈宗這個能威脅到皇權的大勢力,這是他從小接受的思想。

春觀瀾對明璜呢,就是看一個小孩子。前期咄咄逼人,是代表宗門的,後期言語軟和下來了,明璜置氣故意提出的條件也答應了,他對天才是縱容的(參見他對青陽和大師兄的态度),何況還是一個還很年少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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