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外婆沒有忘記崽崽買手機的“初衷”，——是為了和媽媽打電話，是為了和媽媽視頻通話。

如今買了手機，當然是要第一時間和媽媽視頻通話的啦！

餘棠星和曦曦不常見面，想到她們算不得親近的母女關系，外婆有些發愁，她給棠星說了好多遍，工作重要，女兒更重要，應該抽點時間陪陪曦曦。

結果怎麽着？

餘棠星每次都點頭應“好”，然後繼續兩三個月才回家一次。

由于缺少媽媽的陪伴，餘曦對“媽媽”的感情一點都不深，可能餘曦和家裏的保姆姐姐關系更好。

餘曦平時會給餘棠星打電話。

但，餘棠星每次都會重複叮囑“要聽外公外婆的話”、“不能吃零食”、“不能喝飲料”、“要多吃水果青菜多喝牛奶”、“要早點睡覺”。

這些啰嗦的叮囑讓愛吃零食、愛喝飲料、不愛水果蔬菜的崽崽有些不高興，所以後來崽崽給媽媽打電話的次數就少了。

外婆不知道崽崽的心裏想法，只知道崽崽和餘棠星的母女關系不太好。

昨晚聽崽崽說想買手機，然後給媽媽視頻通話，覺得每天視頻通話或許可以增進她們母女倆的關系，就答應給崽崽買手機了。

她期待着她們的關系得到改善，所以不忘提醒崽崽要給媽媽視頻通話。

殊不知，崽崽早就和媽媽進行過一番算不得愉快的語音通話，并且将媽媽從微信聯系人列表中删了。

……

吃完晚飯，在外婆期待和鼓勵的目光下，崽崽只好硬着頭皮回到玩耍的房間，愁眉苦臉想着要怎麽給媽媽打視頻通話。

她走回小桌子前面坐下，拿起手機就看到好多消息推送，不禁睜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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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噢，是企鵝群裏的消息！

崽崽頓時将外婆交代“記得和媽媽視頻通話”的叮囑置之腦後，盤着小胖腿，坐下，甚至将兩條胖乎乎的胳膊支在小桌子上，無師自通調整出一個舒服的玩手機姿勢。

她點進去群聊，看到好多人在聊天水群，消息“刷刷刷”地冒出來，被頂到屏幕上方，然後消失不見了。

不管是在蛋殼裏的那幾百年，還是在人類世界作為人類幼崽的四年，崽崽都被教導“要有禮貌”。

她可是一個聰明禮貌的小朋友！

聰明禮貌的小朋友，應該主動向人打招呼、問好！

于是，崽崽擡起胖乎乎的手指，開始羸弱打字：大家好，我是崽崽！請問我可以當龍王嗎？

餘曦想象着群裏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們熱情友好歡迎自己，他們應該會說：歡迎崽崽！

他們會說：崽崽要當龍王？可以呀！

餘曦萬分期待着，消息發出去的那一刻，她不由得将眼睛睜得大大的，那雙布靈布靈的眼睛都不帶眨的，眼巴巴盯着手機屏幕。

然而——

消息依舊“刷刷刷”的，她發出去的那句很有禮貌的打招呼，不一會兒就被頂上去，然後消失在屏幕上方的位置，不見啦！

小崽崽瞳孔地震。

很快，她為群裏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們找到理由：肯定是大家沒有看見！

她再次羸弱打字：大家好，我是崽崽！

這次，大家終于看到了。

AAA建材批發王姐：@崽崽歡迎入群！

AAA瘋狂星期四代吃：@崽崽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專業餅幹紮孔：@崽崽舉朵小花歡迎你！

張燙麻辣亮：@崽崽歡迎歡迎～進群就是一家人了

幾位群友熱情地進行着敷衍的迎新儀式，然而崽崽并不知情，天真以為大家真的是在高興地歡迎自己，心裏美滋滋的。

她繼續用胖乎乎的手指，一筆一劃、慢吞吞手寫輸入：請問我可以當龍王嗎？

作為僅有四歲的人類幼崽，還沒完全掌握漢字拼音，還沒認全常用的七千個漢字，原本手寫輸入速度就不如拼音輸入，時不時就寫錯字、時不時就要停下來想想某某字是怎麽寫的，崽崽的打字速度比老年人還慢。

兩分鐘過去了，崽崽終于打完字了。

崽崽：謝謝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我也好喜歡你們，但我有自己的家人，不能和你們是一家人！

小小的指頭按下“發送”鍵的時候，崽崽的心裏是有些愧疚的。

雖然，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十分熱情，說“進群就是一家人”，但是崽崽有自己的家人，不能和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做家人的！

雖然媽媽不讓崽崽用手機，還總是不回來陪崽崽，但是崽崽和媽媽、外公外婆是一家人！

群聊的消息很多，你說一句、我說一句，不一會兒消息就99+了，群友們都沒有在意這位名為“崽崽”的網友說了什麽，仍在讨論他們的話題。

AAA建材批發王姐：[分享]肯德基×周黑鴨複合啦！雙十一12.7新品！

AAA瘋狂星期四代吃：哇，盼了好久的肯德基×周黑鴨聯名回歸了，有人缺飯搭子嗎？我特能吃！

專業餅幹紮孔：螺蛳粉的靈魂伴侶~炸蛋！！

專業餅幹紮孔：螺蛳粉yyds！！

張燙麻辣亮：沒有炸蛋和腐竹的螺蛳粉是沒有靈魂的，我好像無意中get到炸蛋怎麽炸會更好吃的方法了。

專業餅幹紮孔：樓上，求教程！

……

雖然崽崽打字速度賊慢，比會拼音輸入的外公外婆打字還慢，但崽崽的認字和閱讀能力很好，群裏的消息文字都能看懂。

開始，崽崽看消息的速度跟不上群友發消息的速度，需要按住屏幕，不讓那些消息往上跑。

等她看完了，才向上劃動手指，将消息刷上去，然後看新的消息。

看了一會兒，崽崽看文字消息的速度就快了許多，再也不用按住屏幕将那些消息“暫停”。

崽崽看懂大家在說什麽了。

——噢！大家再說好吃的、好喝的！

——有個姐姐在教大家怎麽做有又酸又辣的螺蛳粉！

——有個姐姐說，上面那個姐姐做的螺蛳粉不正宗，他們柳州人都不是這樣做螺蛳粉的！

——有個大叔說：螺蛳粉算個屁！臭死啦！酸辣粉yyds！

餘曦沒有吃過螺蛳粉，也沒有吃過酸辣粉。

她不認識“螺蛳”兩個字，是聽了群裏一個哥哥的語音，半蒙半猜，将兩個陌生的漢字和“螺蛳”的發音對上號。

她不知道yyds是什麽意思。

崽崽是虛心好學的乖崽崽，她向大家請教：大家好，yyds是什麽意思？

這回，不像剛才完全被無視了，有人給崽崽回複解答：@崽崽 yyds就是“永遠的神”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最棒、最好的意思。

餘曦有些懂了，但又不是很懂。

大叔為什麽說“酸辣粉永遠的神”呢？

酸辣粉就是酸辣粉呀，酸辣粉是食物，不管怎樣都成為不了神的呀！

大叔真是奇怪！

崽崽不懂這些奇怪的人類怎麽想的，不禁搖了搖頭，但她對群裏的消息有着極大的興趣和好奇心，所以一直盯着手機屏幕。

她加入的群叫“A市美食交流群”，很多群友在讨論各種好吃好喝的。

有人分享今天發現了一家神仙店鋪，有人分享晚餐食譜，也有人讨論各種美食的做法、讨論如何做得更好吃。

崽崽頓時被這種許多人聚在某個虛拟網絡的地方共同聊天讨論的氛圍吸引住了，她萬萬沒有想到，人類世界可以這樣的！

真是太神奇啦！

好酷！

在這種氛圍下，崽崽開始加入讨論。

崽崽：我今晚喝了南瓜粥，又香又甜！好喝！

餘曦回想着晚上喝的南瓜粥是什麽味道的，一邊回想着，一邊打字，慢悠悠地發了幾條消息出去，眨眼間就到晚上九點了。

餘曦還在沉迷網絡聊天，打着字。

突然，她聽見保姆姐姐喊她，“曦曦，你該去洗澡咯。”

餘曦拿起電話手表看看時間，噢，原來已經九點啦！該洗澡、該睡覺啦！

她只好将手機放下，牽着保姆姐姐的手，準備去洗澡了。

從房間裏出來，見到外公外婆正在客廳裏看電視，餘曦乖巧地喊了一聲“外公”、“外婆”，此時的她還沒想起自己忘記了要做什麽。

外婆見到崽崽終于從玩具房裏出來了。

外婆心想：曦曦在裏面待了那麽久，應該和棠星聊得挺好的吧？

她不禁眉開眼笑，聲音溫柔和藹地問：“曦曦呀，你和媽媽聊了什麽呀？你們聊了那麽久，是不是聊得很開心呀？”

餘曦聽了，猶如晴空霹靂，頓時懵住。

完——蛋——啦——！

她還沒有給媽媽打電話，也沒有和媽媽視頻！

崽崽有些羞愧，但見到外婆期待的眼神，不好意思說自己忘記和媽媽視頻了，更不好意思說自己将媽媽給删了。

兩只圓溜溜的眼睛有些飄忽不定，是心虛的表現。

然而，外婆并沒有注意到崽崽的動作，還是用期待和高興欣慰的眼神看着崽崽。

在這樣的眼神注視之下，崽崽只好硬着頭皮說：“嗯嗯！有的！”

說罷，可能是為了增加确信度，也可能是出于欺騙自己的心理，崽崽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說得好似真的一樣。

對，有噠！

崽崽回到家就給媽媽打電話了呢！

聽到崽崽确切的回答，外婆高興不已，想着崽崽到點洗澡睡覺了，就問了：“曦曦，今晚還和外婆一起睡嗎？”

崽崽搖頭，眨了一下眼睛，然後用奶乎乎的聲音煞有其事地說：“不！我長大啦，要自己睡覺覺的！”

她說：“我不怕黑！”

她可是堅強勇敢的龍王崽崽，她怎麽會怕黑、要和外婆睡覺覺呢？

她才不要！

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外婆心裏有着小小的失望，但并不意外，只是用溫柔和藹的聲音說：“好哦，那曦曦趕緊洗澡，快點睡覺覺咯。”

餘曦乖乖點頭。

她松開保姆姐姐的手，邁着小短腿“噠噠”跑回房間，然後抱着睡衣和毛巾去浴室，洗澡澡。

在洗澡的時候，餘曦心想：等會兒要把媽媽加回來，給媽媽打視頻通話！

然而，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健康規律的作息讓這只小崽崽困得不行，耷拉着眼皮子，整只崽崽迷迷糊糊的。

崽崽順從本能，邁着不穩的步伐險些摔到，終于走回到卧室了。

哇，是崽崽的床！又大又軟的床！

她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手腳并用地爬上大床，一頭栽到枕頭裏，她的眼睛很是自覺閉上了。

眼睛閉上的第一秒，崽崽覺得自己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還沒做。

是什麽呢？

崽崽想不起來啦！

眼睛閉上的第二秒，崽崽努力回想，但怎麽都想不起來，果斷決定放棄思考，睡大覺！

眼睛閉上的第三秒，崽崽出發平穩均勻的呼吸，進入香甜的夢裏。

……

第二天早上，餘曦醒來還是沒有想起昨晚忘記做的事情是什麽，不禁有些煩惱了。

吃早餐時，只見小崽崽皺着兩道眉毛，臉色有些凝重。

外婆見到崽崽這副模樣，有些納悶，于是就問：“曦曦，你怎麽皺着眉呀？是今天的早餐不愛吃嗎？”

餘曦搖頭，奶聲奶氣回答：“好吃的！”

外婆笑着問她：“那曦曦怎麽愁眉苦臉的呀？”

餘曦有些苦惱地說：“外婆，我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事啦！想不起來！”

外婆聽了，心想：你個小孩子哪有什麽重要事？

她笑着哄外孫女：“噢，這樣啊。沒關系，等曦曦從幼兒園回來，就能想起來的，曦曦乖，咱們先把早餐吃了。”

崽崽是聽話、單純的崽崽，外婆說幼兒園回來就能想起來，她真的信了；

外婆說先把早餐吃了，她就聽話把早餐吃了。

吃完早餐，餘曦就被保姆姐姐送去幼兒園上學了。

整整一天，她都在想着那件重要的、但是被自己忘記了的事情，到底是什麽呢？

但她真的想不起來。

傍晚，是外婆來接崽崽放學的。

餘曦見到是外婆接她，高興得不行，忍不住露出奶乎乎的治愈笑臉，邁起兩條小短腿向外婆跑去。

外公和媽媽都不允許崽崽吃零食、小吃，就連肯德基、麥當勞都不允許，更別說炸串、燒烤、煎餅之類的小吃。

他們認為這些都是“垃圾食物”，小孩吃了對身體不好、影響健康。

但是，外婆會偷偷帶崽崽去吃炸雞、炸薯條和漢堡，不帶外公和媽媽去吃，也不告訴外公和媽媽！

外婆只帶崽崽一個人去吃！

崽崽最喜歡外婆啦！

餘曦和外婆吃完炸雞和炸薯條，又買了奶茶，兩人終于舍得回家了。

路程不遠，她們是走路回去的。

路上，她們經過許多門店，賣章魚小丸子的、牛肚蝦滑的、炸串的……

崽崽聞到美食散發出來的香噴噴味道，雖然小肚子已經吃得飽飽了，但還是忍不住想到流口水！

她們也會經過進口零食超市和奶茶店。

零食超市正在搞促銷活動，外婆就帶崽崽進去買了一些零食，然後偷偷塞進崽崽的小書包裏。

外婆說：“曦曦，我們不能被外公發現哦。”

聽到外婆的話，崽崽突然覺得被外婆塞進書包裏的不是零食和方便面，而是沉重的責任。

只見她表情嚴肅，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她說：“嗯！我知道啦！”

就在之時，崽崽看到零食超市展示的方便面促銷海報，覺得圖片上的方便面十分誘人，想到剛才喝的珍珠奶茶。

方便面，好吃！珍珠奶茶，好喝！

崽崽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回到家裏，她像以往那樣回到玩具房，邁着小短腿“噠噠”跑到小桌子前，坐下，然後拿起沉甸甸的手機，打開企鵝聊天軟件。

崽崽自信打字：珍珠奶茶方便面，yy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