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其他類型
尹嬌嬌有個小堂弟,比她小了将近二十歲,卻也和她關系最好。她上大學那會兒,小堂弟剛會跑,別看人小,脾氣執拗得很,還很霸總範,他覺得怎樣好,別人就都得聽他的。
有一次,他換了新奶粉,覺得好喝,就抱着自己的奶瓶,非要她喝,她怎麽可能去喝嬰幼兒奶粉,當即就拒絕了,小堂弟那叫一個不依啊,小臉一板,把奶瓶往她嘴邊一戳,大聲道:“喝!”
……那樣子,就和此時的書亦茗很像。
腦海中劃過小堂弟兇呼呼的小臉,再看書亦茗微凜的神色,不知怎的,尹嬌嬌突然有點想笑。
她想對書亦茗說,幹活都是穿破衣服,尤其是幹農活,新衣服真的會弄髒,但話到嘴邊她又想起了自己當時的下場——皺着眉頭哭笑不得地喝奶,連兩歲小孩她都說服不了,還能說服得了執著如磐石的書亦茗?
算了,尹嬌嬌笑笑,又把棉衣穿好,剛剛止住了咳,還是別招他了。
本來就為着她沒有新棉衣鬧過一場氣了,這要再鬧起來,只怕會讓他心理壓力更大。
“穿着了,”尹嬌嬌笑着對書亦茗說道:“你歇會兒,做好飯叫你。”
書亦茗眉眼這才舒展:“嗯。”
出了堂屋,尹嬌嬌嘴角一勾,小孩子脾氣,還怪可愛的。
她哪裏不知道書亦茗在想什麽。
他那個性子,還有一堆‘男主人設’,哪裏又能真的心安理得的讓一個比他還小的女孩子養着他。
原書裏,他靠着嬌嬌養家糊口,那是沒辦法,當時的嬌嬌是一個真正的十來歲的孩子,自己活着都成問題,養家自然是艱之又艱,那個時候嬌嬌能做的就是讓一家人活着,至于怎樣活着,不是她能選擇的,她也選擇不了。
那個時候書亦茗真的是吊着一口氣,一如她剛穿來的那個夜裏,說話都沒力氣,哪裏還有精力想別的?
而她不一樣。
她畢竟是一個成年人,還是經歷過社會毒打的成年人,面對困境,她和嬌嬌的心态、處事方式自然是不一樣的,所以家裏的情況也和原書裏大大不同。至少,書亦茗的病情沒有再繼續惡化,還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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飽穿暖,有了力氣,男主與生俱來的傲骨就自然而然顯現出來了。
他都撐着病體用自己的能力為養家做出努力了,怎麽能忍受有新衣了,她還穿着破衣服?
倉廪實而知禮節,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午飯如書蓉和書亦莛所願,炖的肉。
五花肉先炸出油,加花椒蔥姜爆炒後再加水炖,何止是香,因為怕自己在竈屋裏礙事又怕在屋裏打擾到大哥的書亦莛,在院子裏坐着聞着味都直流口水,時不時探頭朝竈屋看,兩只瞪得滾圓的大眼睛裏明明白白寫着兩個字:想吃!
香菇、蘿蔔、菘菜和大片大片的五花肉,炖了一鍋。
主食是村正拿來的雜糧饅頭,這頓飯,別說書蓉和書亦莛了,尹嬌嬌自己吃得都有點撐。
于是,她又洗了山楂,切成片,煮了一鍋山楂湯,消食。
書蓉和書亦莛當真是小孩子,山楂湯酸酸甜甜,加了蜂蜜後,口感更佳,兩人喝上了瘾,到最後撐得鼓着肚皮,和大哥一起躺在床上,蹦也不蹦了,捂着肚子哼哼。
看着他倆,書亦茗又好笑又有些唏噓,剛剛沒攔着,是憐惜他們小小年紀跟着吃了這麽多苦,現在看來,還是不能太心軟,否則積食多了,對身體不好。
書蓉和書亦莛一邊哼哼一邊沉浸在山楂湯真好喝嬌嬌姐說以後天天可以喝的喜悅中,就被大哥一句‘日後飲食要節制,不能多吃,山楂湯也不能多喝’給打擊到了,但兩人從來唯大哥的話是從,便也乖乖點頭應了。
書亦茗在家歇着,倆小的躺着消食,尹嬌嬌沒閑着,把香菇晾在院子裏,就又背了竹簍出去了。
前兩日砍柴的時候看到靠近水塘的山腳碎石挺多,背點回來,趁着天晴,壘個炕。
雖說現在有新被子,棉衣也是新的也厚實,但冬日裏,只這樣還是不夠的。
想她一個大雪天裏吃雪糕的現代人,乍然到了這種取暖基本靠抖的古代農村,不是一星半點的不習慣。
前些天都為着一口吃的和身上穿的忙活,現在總算可以喘一口氣了,還是要解決取暖的問題才行。不然,這樣的冬天,她都難熬,更別說身子骨那麽弱的書亦茗了。
書家的房子,年頭久了,雖說請大成哥
幫着修了修,但也就稍稍好上那麽一點兒,可現在也沒法蓋新房,一時這時節不合适,二是沒錢。
蓋不了房子,壘個炕還是可以的。
磚頭雖然不算貴,不過尹嬌嬌還是本着能省就省的心思把主意打到了潞山的石頭上,反正用石頭也是一樣的,不過就是麻煩些。
大山千百年的屹立在那裏,風吹日曬,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碎石頭,今年雨水多,沖下來的石頭也多,山腳下都是,可以不用爬山,尹嬌嬌很高興,她撿着能用的塊頭不太大的石頭放進竹簍裏,裝滿了就背回去。
但背着沒走幾步,尹嬌嬌就沒那麽高興了。
她低估了石頭的重量。
一竹簍石頭塊,死沉死沉的,她只能走走停停,又走了一會兒,尹嬌嬌覺得這樣不行,便把石頭又拿出了些,放到路邊,還是別貪多,一次背半簍好了,不然她明天肯定起不來床。
因吃着藥,白日裏書亦茗便總有些犯困,正眯着眼小憩,隐隐約約聽到院子裏叮叮啷啷的小動靜,便醒了。
床上早沒了消食的幼弟幼妹,屋裏只有他一個人,從房間裏的光線來看,他睡了得有好一會兒了。
笑聲從院子裏傳進來,還有低低的說話聲,顯然音量是刻意控制的,書亦茗撥開窗子一角,朝外看。
太陽還正好,哪怕呼呼吹着,有陽光,卻依然讓人心生暖意。
院子一角,那三人正蹲在那兒忙活,說說笑笑的,書亦茗看了片刻,就明白了,他們在背石頭。
只是,背石頭回來做什麽?
不等他問,尹嬌嬌就拎着空竹簍起身又出去了,書蓉也背了個小的竹簍一起出去,書亦莛則跟着小尾巴似的,小跑着跟在兩人身後。
書亦茗視線在屋裏打量了一圈,驀地眉頭皺起,蓋房子?
他又朝院子看了一眼,院子一角已經堆了一小堆了,但這也遠遠不夠蓋房子的吧?
房子的事他早有了打算,只不過現在他的身體情況還無法實現,沒想到她倒是先上手了。
正思量着,三人又回來了。
書亦莛兩手空空,小跑着給兩人開院門,腦門上全是汗。
瞧着尹嬌嬌雙肩上直往下墜的竹簍,書亦茗大致估量了一下,下一刻便掀了被子打算下
床。
不過,腳挨着鞋子的那刻,他便頓住了。
他這身子,別說幫忙,不添亂都是好的,就那石頭,他能抱一塊回來,都是老天爺開眼。
這一刻,書亦茗再次對自己這拖後腿的身子蹿了火。
保持着下床的姿勢,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嘆了一口氣。
罷了。
現在過去,再吹了風,加重病情,沒的連累她又跑動跑西的給自己抓藥。
她說的對,現在他能把身子養好才是要緊。
書亦茗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嘴角緊緊抿着,眉心也蹙着,重新坐回去蓋好被子,他又嘆了口氣。
那種無力感倏然襲來,讓他眉心又緊了緊。
不過這種情緒沒延續多久,他便自我調節好了,總歸只是一時的,他現在也不是全然幫不上忙,和前世比起來,他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家裏情況也比前世要好,一切都在變好,等他身體康複,她便不用這般辛苦了。
因着不忍心,他刻意別開了頭,不去看院子裏的情形,但沒片刻,他便又轉回了頭,看向院子裏的人。
眼睛一眨不眨。
晚些時候,書亦茗總算知道那堆石頭幹什麽用的了。
來來回回背了不知道多少趟後,尹嬌嬌見書亦莛滿腦袋的汗,還在大口喘氣,便讓他在家裏歇着,別跟着跑了。
書亦莛是真累了,但看她們還要繼續幹活,又有點猶豫,尹嬌嬌便交代他:“去陪你大哥,他要喝水,你就小心端給他。”
确認自己也是有用的後,書亦莛這才重重點頭,轉身就往屋裏跑。
書亦茗便是從書亦莛口中知道的。
他一進屋,看到大哥醒了,開心地喊了一聲大哥,又小大人似的問大哥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問完都沒停頓,繼續嚷嚷,說嬌嬌姐要給家裏壘個炕。
炕?
書亦茗朝外看了眼,尹嬌嬌和書蓉剛走,院子裏那堆石頭塊格外顯眼,是個炕的話,這些倒是勉強夠的,只是……
書亦茗眉心動了動,只是他們淮縣,并沒有睡炕的習慣,就連他也是中舉後從同窗口中知曉。
嬌嬌又是如何知道的?
驀地,書亦茗雙眼猛然睜大,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
晚飯時,書亦茗已然恢複如常,假
裝不經意問了一句。
尹嬌嬌早知會有此一問,書亦茗那麽聰明,斷斷不可能不對此生疑。她神色自然地一笑:“小的時候見過,雖然記不太清了,不過還記得個大致的樣子,今年太冷了,我就想試試看。”
書亦茗舀粥的手,頓住了。
他擡頭。
尹嬌嬌正在給書亦莛去魚刺,察覺到他的目光,擡眼看過來,茫然道:“怎麽了?”
書亦茗突然就窒住了。
好片刻,他才道:“沒事,我雖身子不濟,但也讀過幾本書,你有不明的,可以問我,我……我們一起合計。”
尹嬌嬌笑了:“好啊!”
這笑,看的書亦茗心髒又有點疼了。
他剛剛是想問,她口中說的小時候看到過,是不是六歲之前,但看着她茫然又黑亮的眸子,他突然就不忍心了。
嬌嬌剛來他們家時,穿的破破爛爛,又瘦又怯懦,吃了多少苦,一眼便知。好容易這些年性子開朗了些,還是不要提及她從前的傷心事了。
吞下一口熱乎乎的阿膠粥,書亦茗心底自嘲一笑,原以為她可能是和自己一樣,現在想來,是他太敏感了。他能重活已是匪夷所思,又怎麽會連嬌嬌也重活了呢?
小時候見到過,莫不是嬌嬌原是北方人?
他看了眼給書亦莛擦嘴的尹嬌嬌,眸色沉了沉。
上一世沒有機會,這一次,等身子好了,他就替她去尋家人。
若她是走丢的或被拐的,他便幫她和家人相認。
若不是,他便護她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