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失敗
柳碧月以為自己死了。
爆走的內力在體內亂竄,細小的經脈和血管裏彷佛燃起了一簇簇火苗,燒得柳碧月全身劇痛無比,從沒吃過這樣苦頭的她不禁嗚咽出聲,一滴冰涼的淚水順着臉頰滑了下來,稍稍撫平了肌膚下的灼熱,她這才微微恢複了些神智。
“唉……”身旁一聲微乎其微的嘆息,柳碧月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她到底死了沒?
一只冰涼的手撫上了她的面頰,抹去了她那滴淚,指節有些粗繭,但小心翼翼,并沒有傷害到柔軟的面頰,柳碧月一愣,突然明白過來了,她沒死,還被人救了。
所有回憶在腦中迅速流轉,最後,停在她與常似錦對峙的那一刻。
刑道錄………她用盡全力,捉住那人的手,那人沒發覺她醒來,一時間也沒抽回手,似乎是愣住了。
“快、快,刑道錄……去趙家…..刑道錄…..”她意識模模糊糊,只能不斷呢喃着幾句,那人似乎是聽得不耐煩了,他抽出了手,平淡的呼吸聲卻突然靠近,下一秒,她被他扶起後腦,冰涼的碗口堵上了嘴。
柳碧月渾身燒疼,也就任憑那股清涼的藥液流進了喉嚨,彷佛雨降甘霖,體內亂竄的火苗立刻被壓制了下來,柳碧月心滿意足地陷入了黑暗。
在一次睜開,身體已經沒了那種灼熱,彷佛只是歷經了一場夢魇,眼一睜開所有痛苦都成了虛影,柳碧月望着頭上大黃色的床帳,眨了眨眼,确定自己不是在作夢。
她真的的沒死?
勉強支起身,她發呆了一會,思緒還沉浸在死亡邊緣的感覺,直到聽見房內有聲響,她這才起來查看四下。
“醒了?”那人側身關上了門,柳碧月眼睛微微睜大,竟然是華年?
他穿着鴉青色的長袍,沒了平日嘻笑怒罵的痞氣,面無表情的臉龐清麗俊秀,他遠遠站着門邊,像一棵英挺的青松。
柳碧月下意識脫口而出:”你怎麽在這?”
察覺到她帶着戒備的目光,淡緋色的嘴唇不禁輕輕抿起。
他低下眸,直直瞪着床旁邊的藥碗,聲音毫無起伏道:”慕蓮要我保護妳,我不小心失了妳的蹤影,等趕到後就看到妳一個人躺在地上,走火入魔,性命垂危,便把妳帶來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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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肆的銀光在腦海一閃而過,柳碧月胸口一悶,蹙眉道:”你沒看到魔教的人?”
“魔教?”華年聽起來很困惑。
“我被魔教埋伏,中了他們的奸計.......”柳碧月突然靜默了,她現在才發現自己死藏在身上的玉簡已經不翼而飛了。
她忍辱負重,甚至不惜以性命為代價,不但沒能殺了常似錦,還失去了最重要的刑錄,柳碧月這下氣狠了,她面色慘白,扶着床柱一時間竟喘不過氣,華年看情況不對,急忙跨步上前。
感覺肩膀傳來一陣溫暖的內力,柳碧月慢慢恢複了臉色,華年沒好氣道:”我忙了一晚,好不容才平息妳體內燥動的內力,妳若是再恣意動氣,小心大羅神仙下來也救不了妳。”
柳碧月直直望着他淡漠的嘴臉,難以相信這樣的他竟給了她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華年被她看得別扭,有些倉促地別過臉道:”搞什麽啊……怎麽弄成這副狼狽樣?”
他一提,柳碧月又再次回想起适才自己經歷的煎熬,那些常似錦施加的屈辱和如今的徒勞無功,她眼一酸,一滴、兩滴,三滴,最後潰不成軍,她無聲的哭泣着,華年還反應不過來,只是愣愣看着她。
她靜靜的掉淚,明明在哭卻面無表情,彷佛眼睛不是自己,淚珠連着一串一串,掉得幹脆,身下錦被染出一圈圈水漬,華年別過頭,握了握拳,手骨隐現青筋,似乎極力想抑制什麽。
過了許久,柳碧月發洩完了,深吸了一口氣,要不是眼眶還泛着紅,她看起來就像平日鎮定如常:”有無紙墨,我要修書一封。”
華年跟不上她的變化,一時不解,只能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會就替她端來文房四寶。
柳碧月神情凝重,筆下飛快寫了好長一篇,華年在旁邊看了卻是眉頭深鎖,她總是這樣,不要命的逞強,簡直沒把自己當成個姑娘。
寫完後,她将信吹幹,又扯下脖子上的玉佩,将兩個全交給華年,道:”雇人一起寄出去,越快越好!”
華年掃了一會信上的內容,不動聲色擡起秀眉,道:”怎麽不給盟主?”
“少林方丈德高衆望,交給誰都一樣。”柳碧月自然不可能告訴他李刑天的事,她對趙家已經失了扶持之心,以趙羿勾結魔教的心狠手辣,難保不會拖累柳家,眼下唯有少林與魔教的宿怨不假,若是由少林帶頭剿除魔教,趙羿也不好在中動手腳。
他靜靜望了她一會,白皙的臉龐還殘留着淚痕,可是眼神已經沒了适才的脆弱,她沉靜無波的望着虛無的前方,目光若有所思。
華年默默別過了頭,心情是說不出的煩躁,像是有一團幹火在胸口燒着。
明明還沒忘記傷害,卻強迫自己思考,明明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卻還是要搶占先機。
他現在才明白,她對自己,比對別人還要殘忍。
“在這休息。”華年匆匆扔下一句話,就留下柳碧月一個人卧床。
柳碧月輕輕躺了回去,腦子卻還在快速運轉,是自己動作太大了嗎?常似錦什麽時候盯上自己的?為什麽那時的毒針沒有任何效果?莫非他修煉了什麽百毒不侵的邪功?還有,他看到了自己的臉,日後要殺掉他的機會豈不是難上加難?
柳碧月暗暗咬牙,一不小心觸碰到了唇上的傷口,屈辱的回憶如漣漪般點散開來,她又是氣得臉色發白,可恨的常似錦……根本是一個□□!若是以後有機會,她絕對要一劍砍下他的頭顱!
門關上了,看不到裏面的人兒,他才慢慢卸下了僵硬的表情,俊秀的眉目間隐隐生出倦色,華年沿着曲折長廊,屋檐下的柱子一次次遮蔽了他的身影,此時是深夜,月明星稀,中間院子泛着幽幽的月光,他不禁停下來。
月色圓亮得詭異,彷佛一只睜大的明目,正冷冷審視着地下的衆人,所有肮髒和罪惡都在它眼下一一現行,無處可逃。
他皺了皺眉,一個閃身進了柱子後的一間暗房,這裏是他的別府,他十分熟悉,作殺手的那幾年存了不少財富,為了日後行動方便,他四處治産,這座小院便是其中一間。
點了蠟燭,他端起燭臺往窗邊走去,這間暗房向着陰冷的北方,小小的窗戶包容不進開朗的陽光和柔和的月光,日日夜夜都只能仰賴着燭火的照明。
燭臺所到之處,光暗無法包容,亮了一處,同時也暗了一處,華年望着那簇橘黃的燭火,輕輕拿出了柳碧月交待給他的那封信,然後慢慢的,靠近了燭火。
信紙的一角瞬間燃成一圈焦黑,接着一圈圈腐蝕上來,慢慢軟爛,大半的信紙已經被橘火吞噬,剩下的灰燼像飛雪般零落一地,小窗外的冷風将它們吹得更遠、更冷。
華年沒有絲毫動搖,他死死盯着那張紙,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見證它徹底的消失,黑眸中波光潋滟,彷佛化進了燭火的光彩。
終于,什麽都不剩了,他一腳踢開那一地的灰煙,不知何時,窗外已經多了一道陰影,華年沒有轉過頭,他踩着那些灰燼,語氣不耐道:”她又想幹麽?”
那黑影微微動了一下,接着便回道:”她希望主上能找一天去看看她,柳家退了親事,趙府的人很不待見她,前幾日還差點被趙夫人趕出府。”
黑影雖然據實以報,但聽得出來些微同情,華年沒有接着下去,他拿出了柳碧玉給他的那枚玉佩,毫不珍惜地将玉佩扔向窗外,那黑影動了動,窗外遲遲沒有玉碎聲。
只聽他冷聲道:”把這個送去趙府,讓她用玉佩吊着趙羿的胃口,在還沒布局好一切前,絕不可輕舉妄動。”
黑影知道主子不高興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疼李姑娘,他接下了命令,默默退下。
房內又只剩他一人了,燭火還在跳動,紙張燃盡的煙塵還沒完全散去,幽幽一口氣吹散了最後的餘煙,突然微微一疼,他舉起手撫上了唇,眸中似有熒熒的火光在閃動。
傷口,得在明日前讓它消失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標籤有提示阿(><)/~應該不意外吧?
上一章從袖口/射出~~口身寸兩個字被和諧了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