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防疫室

這邊隊員“團結友愛”, 那邊軍師卻神情凝重。

他已經在徐望背後站定快兩分鐘了,徐望都沒發現他, 依然蹲在那兒, 對着地上的錦旗看得出神。

那就是一面再普通不過的錦旗, 掉在地上,沾了些灰, 紅底黃字,兩句頌揚之語——懸壺濟世醫蒼生, 妙手回春解疾疼。

吳笙仔仔細細觀察錦旗上的每個字,連落款都沒放過,盯得那些字在眼裏幾乎變形,也沒參透玄機。

但徐望卻看得出神, 仿佛這面錦旗, 是能開啓某個閘門的機關。

忽然,他猛地一拍膝蓋:“對,就是這樣!”

吳笙吓一跳, 趕忙繞到他前面,就見自家隊長一臉醍醐灌頂的豁然開朗。

“你想到辦法了?”吳笙問。

“嗯,”徐望喜滋滋點頭:“就用‘大水沖了龍王廟’!”

“讓喪屍群自相殘殺?” 大水沖了龍王廟, 自家人打自家人,吳笙倒是這樣想過。

“不對不對, ”徐望撥浪鼓似的搖頭:“你這個是武具,不是幻具。”

吳笙一怔,思路終于慢慢找回節奏。“自相殘殺”屬于精神控制, 他們用文具至今,控制類的都是幻具,然而“大水沖了龍王廟”,是武具。

都怪俗語太根深蒂固,稍不留神,就被帶上了歧途。

知道吳笙已經轉過彎了,徐望繼續說:“外面的喪屍怕水,用這個武具,最有效。”

吳笙狐疑:“你怎麽知道他們怕水?”

“哪那麽多為什麽,”徐望其實也才抓住了一部分記憶碎片,沒辦法解釋那麽清,“你就說信不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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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笙:“……”

徐望:“很好,那我們就行動!”

吳笙:“我還沒說話呢!”

完全無視他意見的隊長,已經起身朝那邊聊得“熱火朝天”的隊友部署:“老錢,小況,過來站窗臺上!”

“這是什麽套路……”錢艾不明所以,愣頭愣腦地爬上窗臺,再伸手把況金鑫拉上去。

吳笙還蹲在原地,撈起錦旗正反面各種看,也沒看出通關秘籍,最後不信邪,一巴掌拍上去!

陳年老灰,撲面而來。

“阿嚏——阿嚏——”

剛在窗臺上站好的況金鑫,莫名其妙看着灰頭土臉的軍師:“笙哥,你怎麽了?”

吳軍師假裝沒聽見,大長腿一勾,上了窗臺。

“沒事,”徐望安撫況同學,“你笙哥以為錦旗是感應的,一拍能拍出暗碼。”

吳笙:“……”

夥伴們終于都上了窗臺,徐望抓緊窗把手,進行戰術說明:“等下用完武具,整個一層都會發大水,門絕對要被沖開,但不用擔心,只要我們抓穩,站牢,最多兩分鐘,水就會退,到時候喪屍也已經被沖走,一層徹底清場,我們直接上樓。”

三夥伴:“……”

徐望:“怎麽了?”

錢艾:“你這是戰術還是上帝視角啊……”

徐望:“你就說信不信我吧?”

錢艾:“……”

徐望:“很好,那我們就行動!”

錢艾:“啊?啥玩意兒?我沒說話啊!”

“習慣就好,”過來人吳軍師,拍拍老錢肩膀,“他現在是徐·開挂·望。”

<[武]大水沖了龍王廟>,使用。

驚天海浪,剎那間席卷感染科樓一層!

咆哮的洪水,卷着奔騰急流,橫沖直撞,不消半秒,便“砰——”地一聲,沖破雜物間大門。四散的雜物櫃被瞬間吞沒,洶湧的浪沖着四人所在的窗戶,撲面打過去!

“靠,我電鋸還在櫃子上呢——”

“換咻咻袖裏唔——”徐望還沒說完,就被巨浪打了個劈頭蓋臉。

有那麽十來秒,四人是徹底泡在水裏的,要不是死死抓着窗戶,人就得被浪卷走!

忽然一個東西撞到錢艾身上,渾濁水下根本什麽都看不清,他以為是喪屍,一頓狂蹬,踹得腳差點骨折。

終于,浪退了下去,真實的水位,也就漫過窗臺幾十公分,到他們膝蓋,并且随着洪水不斷往樓外沖,水位還在持續下降。

錢艾睜開眼,大口呼吸的同時,終于看清了剛剛纏鬥的“家夥”。

一個龍頭。

木制雕刻,彩粉刷就,色澤鮮豔,惟妙惟肖,正随着洪水往雜物間外漂。

路過門口的水流裏,還夾帶着紅木板、金柱等廟宇殘骸。

錢艾看向吳笙,一言難盡:“你這武具……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吳笙同樣心情複雜:“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麽單純。”

洪水消退,前後果然也就兩分鐘,探頭瞭望走廊,空空如也,哪裏還有喪屍一根毛。

錢艾現在相信吳笙說的了,他們隊長,絕逼氪金買了攻略!!!

沒了喪屍群,一行人順利爬樓梯上了二樓,不料通往三樓的樓梯只一條,既不在左,也不在右,而是在中間,和他們現在所處的右邊走廊,錯開了一段距離。

一模一樣的長走廊,一模一樣的衆多辦公室,不過二樓沒有一樓那樣安靜,因為一位女護士正在走廊來回游蕩,穿着白衣,帶着白色護士帽,身材高挑,凹凸有致,手裏還推着一個放滿針筒的醫用置物車。

四夥伴躲在樓梯口的牆頭轉角,觀望敵情。

護士喪屍的眼睛,比先前那個帥哥醫生的眼睛,顏色還要淡,乍看,幾乎看不見紅膜了,像被誰直接消去了黑眼仁,瞳孔和眼底再無區分,就一片悚然的白。

她的游蕩區域像是被設定好的,只在一層上來的左右兩個樓梯口之間這一段,推着小車來回來去走,每每快到一層上來的樓梯口,便立即轉身,也不會去看樓梯口是否藏着人,就盡職盡責地走着自己的路。

這段路徑的中間,正是通往三層的樓梯口。

“一樓那個是男神,這個不會又是萬人迷吧……”錢艾現在對感染科樓裏的喪屍們,瞅哪一個都像能召喚小兵的BOSS。

況金鑫:“能不能趁她轉身的時候,溜上去?”

吳笙:“理論上可以,但操作起來風險性太高。”

每人都發表意見,就顯出隊長的安靜了。

三夥伴看向徐望,後者正雙目緊閉,眉頭深鎖,不斷微動的嘴唇,像在默念什麽秘籍心法。

況金鑫疑惑,剛想問,被錢艾用口型阻止:“別打擾隊長開天眼”。

吳笙不語,盯着徐望側臉,若有所思。

兩分鐘後。

徐望霍地回頭,眼中只剩篤定:“我繞到那邊樓梯口,把她勾引住,你們趁機上樓,切記腳步一定要輕,動作一定要快。”

吳笙:“你想怎麽勾引?”

況金鑫:“我們上去了,你怎麽辦?”

錢艾:“呃,嗯。”

大家都有自己的關注點,不說點什麽,顯得他好蒼白。

徐望先答吳笙:“聲音牽制。”再轉向況金鑫,“勾住之後,我立刻從一樓再回這邊,和你們一樣,從背後上樓。”

況金鑫眼裏浮出擔憂,他們上去簡單,但徐望要跑這麽一大段路,來得及嗎,萬一喪屍回頭了……

一堆擔心還沒來得及問,自家隊長已一溜煙下樓,往左邊樓梯口去也。

吳笙則早已進入位置,全神貫注地盯着護士喪屍的背影,和徐望即将出現的左側樓梯口。

護士喪屍走到距離左側樓梯口一米左右處,照例停下,轉身。

随着護士喪屍的返回,背後的左邊樓梯口,徐望冒頭。

他按兵不動,直到護士喪屍走遠五六米,位置大約是自己這邊樓梯口和通往三層的中央樓梯口之間,他才把手中物件的開關推上去。

這個戰術的關鍵,就是他必須讓喪屍面朝着自己這邊,背對着仨隊友,這樣隊友們才能溜上去,同時,盡可能延長“聲音牽制”喪屍的時間,讓自己也有機會撤退,由一樓繞回另一側樓梯,然後循着隊友們的路,也溜上三樓。

從始至終,必須要護士喪屍背對着右側樓梯,和中央樓梯,才行。

随着開關推上,類似手機震動的“嗡嗡”聲,立刻在徐望的樓梯口響起,不算大,可在封閉的寂靜走廊上,清晰入耳。

護士喪屍身形一頓,緩緩轉回身。

沒等她朝噪音去,噪音的源頭已經自己來了——一個馬力全開的剃須刀,滑到她腳邊。“嗡嗡”是剃須刀的馬達聲,三面刀頭歡快地跳躍,又給這枯燥的“嗡嗡”增加了一絲靈動。

吳笙:“……”

況金鑫:“……”

錢艾:“……”

他們還以為徐望要用霹靂槍牽制,但霹靂槍的音效最多延遲十秒,即便他把霹靂槍放在樓梯口,自己狂奔回來,也就只有十秒跑路時間,所以從制定這個戰術,吳笙和錢艾,就像況金鑫一樣,為徐望懸着心。

結果,人家拿出了神道具。

誰他媽還記得有剃須刀啊!!!

徐望記得,不只記得,還一直放在身上,要命的是,真派上用場了。

這種讓人望塵莫及的“硬實力”,隊長舍他其誰!

“嗡——嗡——”

護士歪頭,似在拾與不拾間,遲疑。

吳笙卻不再遲疑,朝身後一揮手:“走。”

他的語速極快,聲音卻壓得極低,幾乎只剩氣聲。

三個身影自右邊樓梯口竄出,趁護士喪屍終于決定彎腰之際,神不知鬼不覺,溜上了她背後的中央樓梯。

同一時間,推出剃須刀後,便立刻狂奔回一樓的徐望,也再次繞回二樓,左邊樓梯口!

此時,護士喪屍已經撿起剃須刀,正拿在手裏觀望。

但徐望沒觀望,他從一樓沖上左側樓梯,片刻沒停,一口氣沖到中央樓梯口,一個漂移轉彎,潇灑上樓,似料定護士喪屍沉迷“發聲物”,不會轉身!

三夥伴都在樓梯口守着,見徐望上來,立刻接應會合。

陣容完整,四人松口氣,這才開始打量最關鍵的樓層。

3F仍是通長走廊,但仔細看就會發現,走廊兩側皆是牆壁,整個3F只有兩個房間,分別在左邊和右邊的盡頭,相隔極遠。

錢艾兩邊看了幾個來回,果斷問隊長:“這回選哪邊?還是男左女右?”

他現在已經完全把徐望當通關NPC了。

可出乎意料,徐望遲疑起來,反複看着左右走廊盡頭,喃喃自語:“不對啊,怎麽就剩兩間了……”

“咣當——”

“咚——”

右邊盡頭的房間裏,忽然傳來聲響,像有人在打架。

四夥伴面面相觑,立刻奔赴現場,到門前才看清,上面挂着的牌是[化驗室]。

一進門,就看見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女醫生被喪屍撲倒在地,已經使用了“咻咻袖裏劍”的錢艾,立刻朝着喪屍一揮臂!

撸起的袖子裏,并沒有什麽暗器發射的動靜。

這廂錢艾懵逼,那廂吳笙和徐望已經上前,一個拿螺絲刀徑直捅進喪屍後脖頸,一個抓住喪屍衣領,配合吳笙将其從女醫生身上薅起來!

年輕女醫生立刻逃到一旁,捂着胸口驚魂未定。

終于和文具建立起緊密聯系的錢艾,再次向被隊長和軍師拽起來的喪屍,猛一揮臂,同時丹田運氣,一聲大喝:“咻——”

犀利短劍,自袖口飛速而出,穩準狠地釘入喪屍右眼。

喪屍倒地,徐望和吳笙嘆為觀止。

“果然是‘咻咻’袖裏劍。”徐望說。

吳笙一個勁兒的點頭:“相當有氣勢啊。”

況金鑫意猶未盡:“能再‘咻’一下嗎?”

錢艾:“不能!”

下次再有這種文具,就不能<小抄紙>給個“中二,羞恥,慎用”的提示嗎!!!

“你們是……”年輕女醫生弱弱開口。

“疫苗,”徐望說,“我們來送疫苗。”

女醫生眼底一下子湧起水汽:“終于等到你們了!”

四人在年輕女醫生的帶領下,穿過走廊,抵達另外一端的房間前,門上牌清晰寫着[防疫研究室]。

女醫生掏出鑰匙,打開門鎖。

然而進去之後,又有第二道門,第三道門,都需要女醫生的鑰匙,才能打開。

如果他們最開始就選擇來這邊,怕也要再折回去“救女醫生”,很明顯,這是個必做的任務線。

一行五人,進入[防疫研究室]的最深處,終于看見了站在儀器前的老醫生。

六十歲左右,帶着方框眼鏡,頭發灰白,正對着黯淡的儀器發呆。

“餘主任,”那女醫生輕輕呼喚,聲音卻激動得有些抖,“他們來了。”

老醫生身體一震,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看見吳笙手中的疫苗箱,他似想說話,可半天沒張開嘴,最後摘下眼鏡,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吳笙把疫苗箱交給徐望。

徐隊長上前,遞出疫苗箱,鄭重得像某種交接儀式。

老醫生重新戴好眼鏡,雙手微顫地接過去,深深朝四人鞠了個躬:“謝謝你們,給這座城市帶來希望。”

徐望其實就想速戰速決,可看着老醫生的白發,又禁不住心裏動容,愣愣回了句:“應該的。”

交接完成,四夥伴不再言語,安靜等待交卷的提示音。

一秒。

兩秒。

五秒。

并沒動靜。

“什麽情況?”錢艾納悶兒起來,“還不交卷嗎……”

況金鑫傻乎乎地按按耳朵,像是那裏該有個內置耳機似的。

吳笙看徐望,他總覺得對方應該知道點什麽。

徐望也茫然,看看老醫生,看看滿屋設備,再看看年輕女醫生,沒問題了啊,當年他看那幫人也是送疫苗到這裏,也是個老醫生和年輕醫生,不過當時打下手的,好像是個年輕男醫生……

那也沒問題啊,當時的3F還不只兩間辦公室呢,關卡內容會微調,他在進這間屋子的時候,就想明白差異原因了。

所以,為什麽還不交卷呢?

等等,徐望用手掌抵住額頭,有了支撐,那些雜糅在一起的混亂記憶,似乎能更清晰,更容易拼湊……

當年的那支隊伍,沒交卷。

徐望霍地睜大眼睛,終于抓住了那失落的,最後一小塊記憶碎片!

交卷成功的是最後闖進來的隊伍,而他一路跟着的那隊,交卷失敗了。

因為,那一隊和現在的他們一樣,以為進了[防疫研究室],就塵埃落定……

“老錢!”徐望猛然拔出腰間的霹靂槍,一水柱直沖年輕女醫生眼眶,同時朝錢艾大喊,“袖裏劍——”

年輕女醫生,在高壓水槍下,“啊”地一聲慘叫,立刻雙手捂眼,狼狽閃躲,大呼救命。

錢艾懵逼。

袖裏劍該招呼誰,隊長已經做了示範,但女醫生根本看不出半點異常啊!

“老錢——”徐望聲嘶力竭,急得聲音都已變調。他的水槍沒辦法在女醫生變異前,擊穿她眼球,而一旦對方變異,将是整個關卡裏最兇殘的喪屍王!!!

錢艾心一橫,不管了,盯住水槍下逃竄的年輕女醫生,集中冥神,揮臂大喝:“咻咻咻咻——”

無數袖裏劍疾馳而出,如劍雨!

年輕女醫生猛然蹲了下去,袖裏劍自她頭頂飛過,竟悉數戳到了地上!

最後一柄劍落地,年輕女醫生緩緩擡眼,瞳孔忽地一縮,黑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褪去。

錢艾頭皮一麻,用幾乎要把整條胳膊甩出去的力氣,狂暴而喝:“咻——”

這一次,只一柄短劍。

勢如閃電,力若千鈞,正中年輕女醫生眉心,劍刃全部沒入。

年輕女醫生癱倒在地,卻并沒有像普通喪屍那樣立即死亡,而是抽搐嚎叫了快一分鐘,才徹底不動。

仍大張着的雙眼,一半黑眼仁已經變白,還有一半黑着,像是變異到中途,病毒才接到大腦已被破壞的信號,于是帶着不甘,戛然而止。

她的耳後,拂開發絲,一圈血色牙印。

老醫生走過來,脫下白大褂,蓋住女醫生的屍體。

從頭到尾,他再沒說一句話。

疫苗被取出,放入儀器,設備的燈光亮起,就像希望的火種,終将燎原成勃勃生機。

【鸮:恭喜過關,3/23順利交卷!親,明天見喲~~】

……

黃河入海口,夜正深沉。

四夥伴落在一片草叢裏,幾百米外,依稀有咒罵之聲。

他們交卷成功,整個3/23裏的同行們,都會被強制彈出,但能距離近到“咒罵聲入耳”的,不是在別墅,就是在醫院門口了。

四夥伴交換個眼神,達成默契——這種時候,一定要低調,讓同行們先走,可極大降低被圍毆的概率。

“瘋了,退完三關又三關,我們這輩子是不是就前六關的命了……”

“別讓我知道是哪幫孫子交卷的……”

“交卷憑本事,我沒意見,他媽別墅後面那瘋子誰家的!!!”

“鬼知道,隊友都讓他咬死了吧……”

同行們陸續走近,再慢慢走遠,很快,周圍便沒什麽聲音了。

十一月的夜風,又冷又硬,沒人願意吹太久。

夥伴們松口氣,這才看向今天順利交卷的最大功臣——

錢艾:“這挂可開大了,到底什麽情況啊?”

況金鑫:“隊長,你怎麽知道她會變異?”

吳笙沒什麽可問的,靜靜凝望,直接等說明。

“我真的來過這一關。”徐望擡眼,語氣裏再沒猶疑,“這很不可思議,我知道,但我有證據。”

錢艾、況金鑫徹底蒙了。

吳笙有大膽想過,徐望說的“好像來過這裏”,不是一時錯覺,卻怎麽也沒想到,他還能證明?

“我要回一趟北京。”深思熟慮後,徐望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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