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默契

北京時間01:05

從1301到1829, 再從1829折回1074。

小夥伴們大部分時間,都搭在走廊上了, 錢艾已經走到懷疑人生:“解謎五分鐘, 走路一小時……”

連<[防]透明夢之隊>都堅持不住了, 在五分鐘前,時效期滿, 單方面收工。

幸好,1074也到了。

這裏面疲憊感最淺的, 當屬徐隊長,該同學全程沉浸在“書信回憶錄”裏,等緩過神,已經站在1074門前了, 實力诠釋什麽叫“眼睛一閉一睜, 天亮了”。

隊友都等着他發話呢,徐望趕緊切換回“闖關模式”,握住門把, 輕輕一壓。

門鎖着。

左右看看,确定近距離範圍內沒見到同行,徐望輕輕敲了1074的門。

敲門聲落下, 門鎖“咔噠”,自己開了。

門內透出黯淡的、奇怪的微光。

五夥伴小心翼翼進入房內, 從始至終保持警惕的安靜。

房內,一片漆黑,什麽寝具、擺設、窗戶都看不到, 就像進了一個幽暗山洞,只正中一團光亮。那是一個擺在桌上的水晶球,散發着冰冷的光,桌後是一個吉普賽女郎,頭紗蒙着臉,水晶球的冷光,映出她蛇一樣的眼睛,神秘,詭谲。

“哈喽……”徐望帶隊站在玄關,努力扯出善意微笑,朝對方揮手。

吉普賽女郎擡眼,目光掃過五人,沉默着。

“是不是聽不懂?”錢艾小聲咕哝,末了稍稍提高音量,“Nice to meet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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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望:“……”

況金鑫:“……”

齊閃:“那個,隊長說的,好像也是英語……”

“1829房間的姑娘,您認識嗎?”吳笙開門見山,“我們在幫她找通信的人。”

吉普賽女人雙手放到水晶球上,過了幾秒,水晶球裏忽然出現一團黑氣。

“惡靈。”女人擡起頭,說了第一句話。

她的聲音低而沙啞,不像聊天,倒像在說某種神秘而又古老的咒語。

黑暗的氣氛更壓抑。

“惡靈和通信者,有關系嗎?”徐望問重點。

吉普賽女人卻不接茬,看着水晶球,自顧自繼續:“惡靈就在這座古堡裏,日複一日,燃燒着複仇的火焰,仇恨使它不死,嫉妒使它偏執,躲避惡靈的唯一方法——”

女人緩緩擡眼,重新看向他們:“欺騙。”

況金鑫:“欺騙惡靈?”

吉普賽女人的目光移到他臉上,終于接話:“是的,用替身欺瞞惡靈,使地獄之火灼燒替身,便可安然躲過。”

況金鑫問:“那替身怎麽辦呢?”

吉普賽女人說:“忍受痛苦。”

況金鑫蹙眉:“不公平啊……”

吉普賽女人輕撫水晶球,球內黑氣,漸漸散去:“心甘情願者,才能成為替身,騙過惡靈。”

況金鑫沒話了。

心甘情願,那就輪不到別人評論了。

“如果我們不想躲避呢?”吳笙忽然問。

吉普賽女人怔了一下,眼中浮出一絲疑惑,顯然這個提問不在她的“占蔔範圍”裏。

徐望替自家軍師,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我們想消滅惡靈,該怎麽做?”

“不是,”錢艾硬擠到二人中間,“你倆冷靜一下,這個劇情怎麽聽,都是360°無死角的驚魂線吧,我們不能搶別人任務……”

吳笙搖頭:“你要透過現象看本質。”

徐望深深看他:“老錢,這是愛。”

錢艾:“……”

滿世界都是狗糧,為什麽一定要在猛鬼屋裏吃啊!!!

心塞地退出二人中間,錢艾準備去況同學那裏尋求一下安慰,結果發現,人家和齊同學聊得正熱乎。

……五人一起走,瞬間看出單身狗。

捂着碎成一片片的小心心,錢同學愣是湊過去一只耳朵,強勢旁聽。

況金鑫:“這個愛情線不好。”

也不知道前面聊了什麽,反正錢艾一聽,就是這麽句話。

“游戲故事線都這樣,”齊閃跟資深玩家似的,“非得虐一下,才顯深情。”

“不是虐,”況金鑫說,“替身心甘情願沒問題,但真正躲過惡靈的人知道嗎?”

齊閃跟不上這個思路:“重要嗎?”

“嗯。”況金鑫非常認真地點頭,“如果躲過惡靈的人,也愛這個替身,就不會同意對方替自己受苦。”

齊閃:“可能根本不知情?”

況金鑫:“那知道了該多傷心?”

齊閃:“……這個愛情線果然不怎麽樣。”

錢艾圍聽了齊閃被洗腦的全過程,作為“過來人”,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別看自家隊長能說會道,但論“傳教”,必須況金鑫,簡直是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那邊,吳軍師和徐隊長,快把吉普賽女郎問哭了,得到的答案卻還是——她不知道惡靈在哪個房間,并且,惡靈只能躲避,無法消滅。

“你就沒什麽書信要交給我們嗎?”徐隊長突發奇想。

吉普賽女郎的神情,怎麽看,都像要趕客了。

徐隊長嘆口氣,和吳笙小聲嘀咕:“對小況像親媽,對我們就是後娘……”

吳笙安慰自家隊長:“你不能和被神眷顧的青年比。”

徐隊長不甘心啊:“我差哪兒了?”

吳笙說:“你是真心問嗎?”

徐望:“……不用了謝謝!”

這位絕對有一肚子“忠言逆耳”的答案在等他!

吳笙樂了,也不知道高興什麽,反正自從愛情線開始,心情就特別好,心情一好,思路就開闊了,忽然往吉普賽女郎身後走去,沒兩步,身影就被黑暗吞沒。

徐望吓一跳,立刻也跟過去,沒走兩步,眼前忽然亮了。

吳笙打開了手機電筒。

這下,就看得比較清楚了,哪裏有什麽黑暗山洞,還是酒店客房,只是空蕩蕩的,什麽家具都沒有,就牆壁上擋了厚厚窗簾,半點光不透。

四目相對,徐望點了下頭。

吳笙立刻上前,單手一拉,窗簾開了大半!

明媚的陽光,一霎湧入。

水晶球自身的光,在太陽底下,微不足道。

先前神秘而壓抑的氣氛,蕩然無存。

“早這麽幹啊……”錢艾有種從鬼屋出來的暢快,立刻跑過去,七手八腳把窗簾全拉開。

和麻花辮姑娘的房間一樣,在吉普賽女郎身後,是一片明亮的窗,透過玻璃,一眼就能看見酒店外,寬闊的草坪,和上面,湛藍的天……

“啊啊啊啊啊——”

一道不知什麽東西,從窗外飛過,留下一串繞梁尖叫。

五夥伴毫無心理準備,瞬間呆愣。

“啊啊啊啊啊——”

那“東西”又飛回來了,還是光一樣的速度,不過這一次繞着圈,在窗外盤旋一會兒,才又飛出窗內視野,所以小夥伴們大概看出來了,那是一個騎着掃把的青年。

這畫面在魔法電影裏很常見。

但電影裏的魔法師們,肯定沒穿着熒光綠的沖鋒衣。

小夥伴們再沒管吉普賽女郎,紛紛繞過占蔔桌,扒到窗前,這才看清,窗外自由翺翔的掃把,不是一個,是五個。

他們飛翔的軌跡,就像瘋狂撒氣中的氣球。

饒是如此,他們仍在尖叫中,給彼此打氣——

“堅持住啊——”

“不掉下來就是勝利——”

“蛋疼啊啊啊啊啊——”

“疼疼就習慣了——”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你他媽選的線,你還在這給我灌雞湯!!!”

五個小夥伴,陷入微妙的安靜裏。

半分鐘後,徐望打破:“這應該是快樂線……”

錢艾咽了下口水:“快樂在哪裏?”

況金鑫實話實說:“掃把看起來很快樂。”

吳笙、齊閃:“……”

快樂線,讓沒有選這條線的人,都感覺到一種死裏逃生的快樂。

短暫圍觀完其他隊伍的任務線,小夥伴們慶幸自己做了正确選擇。

五人轉過身來,準備再仔細搜索一下房間,卻在下一秒愣了。

吉普賽女郎不見了。

占蔔桌上,就剩個水晶球。

錢艾頭皮發麻:“這是占蔔師還是吸血鬼啊……”

像回應他似的,水晶球裏忽然出現一小團火焰。

很快,那火焰變成四個燃燒的數字——1314。

錢艾皺眉:“這個房間……”

吳笙:“我們最開始去過。”

徐望:“那個作家。”

況金鑫:“來這裏找靈感。”

齊閃:“想寫複仇故事。”

……能不能給差生留條活路!!!

線索已經很清晰了,五夥伴立即動身。

門一開,對面也正好開門。

十個小夥伴,你看我,我看你,對方中的一人,和吳笙,立刻同時擡胳膊!

顯然,能闖到這一關的隊伍,對突發敵情,由誰防禦,都有戰術預演,否則幾個人一起點防具,還不知道要浪費多少。

頃刻。

對方面前升起白色欄杆,防護欄一樣,将自己隊圍在其中。

徐望這邊則多出一條威風凜凜的大狼狗,蹲坐在五人身前,對着對方虎視眈眈,大有“你過來一下試試”的架勢。

吳笙愣了,這不是他的防具。

徐望、況金鑫、錢艾也一樣,背戰術的時候,文具列表已經爛熟于心。

【鸮:有人對你使用了<[防]家有惡犬>喲~~】

徐望第一個轉頭,看齊閃。

在他的帶領下,小夥伴們才意識到,這是新隊友的防禦。

齊閃一時不确定自己做得恰不恰當,畢竟先前剛被點過,無論什麽戰術,都要先通氣,但這種環境,都是應激反應,哪來得及彙報……

“我們是逃生線。”對面的單刀直入,拉回了這邊五人的注意力。

徐望立刻禮尚往來:“我們是事業線。”

二十目相對,全是擡頭挺胸,全是問心無愧,場面十分和諧。

“我們去那邊。”徐望往1314的方向指,這回說的是真話。

對方松口氣,雖然表情的變化只是很微妙的一瞬,徐望還是捕捉到了。

“我們往那邊走。”對面指了相反方向。

徐望點點頭:“就此別過。”

對方也點點頭:“後會有期。”

在沒有真正觸及交卷利益前,誰也不願意先起幹戈。

萬一引來第三方,得不償失。

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彼此面對面後退,直到對方的身影幾乎看不清楚了,才各自轉身。

“厲害。”吳笙來到齊閃身邊,真心給與肯定。

齊閃正往前走呢,腳底下差點絆着,懵逼地看他:“嗯?”

徐望走在旁邊,說:“他的防具還沒點呢,你的防具已經出來了,他覺得你手速非常快,厲害。”

齊閃:“……”

兩個字承載了這麽多信息量嗎……

“習慣就好,”錢艾給新隊友分享經驗,“他倆之間有種魔鬼般的默契。”

徐望、吳笙:“你這個形容詞……”

錢艾:“你看吧,來了!”

笙、望:“……”

齊閃樂出了聲,心裏一放松,話就出口了:“我專門練過手速。”

四夥伴愣了,不解看他。

齊閃說:“我以前想當職業電競手。”

徐望:“以前?”

齊閃:“嗯,不過手速能練,意識不行,最後也沒成,只能當個愛好了。”

“意識不能練嗎?”況金鑫不玩游戲,也不太懂這一行。

齊閃說:“能,但那些有天賦的人,和你一樣刻苦,所以你就沒機會了。”

況金鑫點點頭,表示懂了。

徐望則很自然想勸他想開點,卻很快發現,他眼裏沒有可惜,反而仍光彩熠熠。

他是真喜歡電競,喜歡到做個觀衆,依然充滿熱情和向往。

徐望不再多言,五人+一條看家護院汪星人,就這樣安靜而快速地,抵達1314。

房間內,老者正在喝紅茶,看窗外亂飛的掃把。

殿後的錢艾,小心翼翼關上房門。

前面的徐望,已經遞出開場白:“我們又回來了……”

老者很高興,一笑,慈眉善目的:“我正愁找不到人說話呢,這個下午,外面鬼吼鬼叫的……”

徐望盡量忍住,不去看窗外,問:“之前您說正在構思的新作品,是一個複仇的故事?”

老者嚴謹道:“準确的說,是正在構思的新作品之一。”

徐望問:“能具體給我們講講嗎?”

先前他們來這屋的時候,老人家可沒有侃侃而談的架勢,否則他們當時就深入聊了。

徐望琢磨,應該是任務線的選定,才真正觸發了對應NPC的深入劇情。

“其實也還沒想好情節,只是聽了一個傳說,就想過來,實地找找靈感……”老者不疾不徐地喝口茶。

徐望連忙問:“什麽傳說?”

老者放下茶杯,緩緩道:“傳說,中世紀的時候,這裏只是一個普通村落,因為黑死病橫行,人們認為與邪惡魔法有關的一切,這種恐怖疾病的源頭,首當其沖,就是女巫,然而真正被殺的,其實都是無辜少女……”

五人面面相觑。

女巫?

好巧,他們見過。

不光見過,還被“熱情招待”過……

“這個村莊裏,就有這樣一個少女,被人告密,說她是女巫,很快,村裏人就對她施以火刑……”

“但是之後,村莊裏就開始真正出現惡靈,村民們死的死,傷的傷,僥幸活下來的,就趕緊搬走了……”

“久而久之,村莊荒廢,後來擁有這片土地的貴族,不知怎麽想的,非要在這裏建造城堡。城堡落成,貴族入住,從此,整個家族再沒安寧……”

“然後就到了今天,”老者舒口氣,似有些累了,但眼裏仍充滿着作家特有的那種,熱切的光,“雖然古堡已經成了酒店,但據說,那惡靈仍在城堡之內,徘徊不去。”

“是1310嗎?”一直安靜着的徐望,見老者說完了,直截了當地問。

老者茫然:“你說什麽?”

徐望誠實相告:“我們在1310看見一副油畫,畫上就是女巫處刑圖,房間牆壁都是火燒的痕跡。”

老者激動起身:“快帶我去看看!”

徐望措手不及:“啊?”

老者已經緊緊握住他的手:“快帶我去1310——”

五夥伴:“……”

不是應該他給他們指路嗎?闖關者給NPC帶路是什麽神展開啊!

沒轍,徐望不忍心甩開老人家的手——主要是也甩不開——只好攜全體隊友,帶着他去1310。

1310的門虛掩着。

徐望在門前猛地站定,側耳聽。

身後夥伴,進入“備戰狀态”。

屋裏靜悄悄,什麽聲音都沒有。

徐望皺眉,在用眼神征得夥伴同意後,推門而入。

屋內,兩隊正在對峙。

一排站左邊,一排站右邊,劍拔弩張,神情銳利,聽見聲音,齊刷刷看過來,十張臉,就像十個精英怪。

徐隊長停在玄關口,恨不得砍了自己剛才邁進來的那條腿。

身後四夥伴,除了齊閃一頭霧水,剩下三夥伴都懂自家隊長複雜的心情。

一狹路相逢,就是兩隊,還都是熟人……

左邊,韓步庭、厲夏、李子近,以及兩個他們沒見過的新隊員。

右邊,威猛漢、黑眼圈、紙片人、丹鳳眼,以及一個新隊員。

韓步庭三人的表情,一如既往冷着,只是在認出他們之後,明顯又陰沉了一層。

魏老師隊的表情,就豐富多了,一個驚訝,一個錯愕,一個眯眼,一個挑眉,一個懵逼。

先跟誰say嗨,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但徐隊長要先進行瘋狂計算。

距離月光迷宮交卷,四天,如果魏老師隊伍退回了第一關,至少要刷兩個單關記錄,才能上來,概率太低,最可能的是他們在月光迷宮存檔了。

“你們存檔了?”徐隊長這個開場白,直沖魏老師而去,帶着熱情的笑意和熟稔的語氣,跳過客套寒暄,非常迅速地拉近彼此距離。

兩軍對壘,忽然來了第三方,魏孟寒也非常慶幸,是個有“一飯之交”的隊伍:“嗯,你們也存了?”

徐隊長狀似沉吟,實則繼續進行瘋狂計算。

如果他們當時也存了,第二天又和對方一起進入月光迷宮,那對方交卷了,他們必然要退回第一關,還怎麽在三天後來到6/23?不成立啊。

等等,他能想明白,上過總成績榜的魏老師想不明白?

徐望忽地一怔,懂了。

三足鼎立時,最忌諱什麽?樹敵。

看破不說破,朋友還能做……

“是啊。”徐望穩穩應下。腦袋已經盤邏輯盤得冒煙了,當個隊長容易嗎!

魏孟寒看徐望。

徐望也看魏孟寒。

兩個隊長之間,進行了心照不宣的“眼波流轉”。

吳笙:“……”

這麽簡單的邏輯關系,用得着互相看這麽久嗎!

同樣看不下去的,還有韓步庭——

“你們如果想結盟,請盡快,我們沒時間陪你們醞釀感情。”

結盟,就意味着打破平衡,必然開戰。

徐望看看韓步庭,再看看魏孟寒,總覺得他們應該也不太希望開戰,否則不至于對峙這麽久,生生耗到他們來。

“我們剛剛在走廊裏,遇見另外一支隊伍。”徐望沒接韓步庭的話茬,忽然說了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事。

馮讓,即給錢艾推薦理財的黑眼圈,立刻反應過來,問:“然後呢?”

徐望:“大家交換了一下任務線,沒撞。”

馮讓:“所以?”

徐望:“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馮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之間的任務線也沒撞……”

徐望:“各走各路。”

馮讓:“要是線索都在這個房間呢?”

徐望:“各找各的,各憑本事。”

馮讓:“我覺得可以。”

語畢,兩人一起看向圍聽小夥伴,笑容熱情洋溢:“你們覺得怎麽樣?”

——有一種默契,叫你賣理財,我賣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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