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萊恩低着頭，小心綴在隊伍後面，大氣也不敢出。
這是他第一次踏入皇宮，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讓他心驚膽戰。
應征入宮途中，他已經聽說了，帝國皇帝陛下是個暴戾無常的人，經常處死無辜的侍從，導致皇宮裏頭侍從數量越來越少。
他們這一隊，就是來填補空缺的。
萊恩出身貧民星，在家是長子，後面又添了幾個弟弟妹妹，日子越發難過。應征入宮可以得到一大筆星幣，萊恩想讓家裏人過上好日子，偷偷報了名。
所幸他長得還不錯，入了選侍官的眼，帶着一大筆錢回家後，父母都紅着眼流淚，卻沒說把錢退回去的話。
萊恩才十四歲，對暴君的理解還不夠透徹，看不懂父母悲傷的神情，甚至為自己能給家裏分憂生出幾分成就感。
在通往首都星的路上，直到聽說了皇帝陛下的惡劣事跡，他才真切體會到對死亡的恐懼。
但事已至此，只求他不會被分到皇帝身邊。
巍峨莊嚴的皇宮讓他不敢多看，萊恩緊緊盯着自己的腳尖，鞋底的地面光潔如鏡，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餘光所及處，各色鮮豔的花朵迎風招展，馥郁芬芳。
這就是全帝國最華麗壯美的地方。
萊恩既怕又喜，哪怕他可能活不了多久，在這裏待上一天也算值了。
胡思亂想中，選侍官将他們帶到一處宮殿等候。
萊恩不敢擡頭，但能明顯感覺到，這個地方比他剛才走過的都要奢華漂亮得多，連地板都像夜空中的繁星，一閃一閃的，真好看。
他清晰感知到，選侍官那一路上粗重的鼻息都悄然隐藏起來，仿佛唯恐驚擾到屋內的貴人。
沒一會兒，腳步聲從內殿傳出，選侍官一路厲聲喝罵的嗓音陡然變得谄媚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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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大人，人都帶來了，您先掌掌眼？”
萊恩按捺住好奇心，依舊沒敢擡頭，只聽那位格雷大人用一種非常華麗悅耳的腔調道：“陛下不會忘了你的辛勞。”
選侍官仿佛得了莫大的恩賜，“為陛下分憂是小人的榮幸，格雷大人請。”
格雷溫和的目光掃向垂首站立的二十人，心下微微滿意。看得出來，選侍官是用了心的，這些小夥子長得都不錯，不知道陛下能不能看上眼。
他先挑了最出色的五個人出來，包括萊恩在內，對選侍官道：“我先帶進去，其他人在這等。”
選侍官滿臉笑容，“您請。”
萊恩心髒狂跳，跟一群人在一起的時候，心裏還能有點底，現在被挑出來，整個人都像擰緊了的弦，下一秒就會崩斷。
他依舊綴在最後面，跟随格雷大人往內走。行進過程中，他實在沒能按捺住好奇心，悄悄擡頭看了一眼，瞬間被華美的宮殿俘獲了心神。
金碧輝煌的穹頂，璀璨奪目的五彩晶石，瑰麗的壁畫，絢爛的織毯，一切都如身處夢境。
他說不出更多贊美的話來，只知道這裏真好看，好看得他都忘了收回目光。
一道銳利的視線忽然射來，萊恩心頭驟緊，忙重新低下腦袋，慌亂躲避格雷大人大海般深邃的藍眸。
完了，他不會要被處死了吧？！
就在萊恩恐懼死亡的時候，格雷大人停下腳步，轉身輕聲囑咐：“見到陛下要有分寸，問什麽答什麽，否則……”
否則後面是什麽，萊恩不敢想，他緊閉嘴巴，腦袋垂到胸前，頸椎後的凸起像亟待破土而出的嫩芽，追尋來之不易的生機。
這是一間比之剛才還要盛美空曠的大殿，裏面暗香浮動，不知是什麽花的香味，反正比貧民星最美麗的花朵還要好聞。
萊恩悄悄深吸一口氣，和其餘四人并排站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
格雷大人站在他們面前，微微躬身道：“陛下，這是新選的侍從，您看看有沒有可用的？”
萊恩心髒猛地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他覺得這是正常的，因為他的餘光看到左手邊的同伴正顫抖着雙腿，搖搖欲墜。
比他膽子還要小。
“好。”
恍惚間，一道聲音缥缈而來，在空曠無際的大殿內回蕩，像貧民星最美的花朵開滿山頭，像春日融融的河水破冰而出，像藍天下潔白的仙鶴展翅清唳，像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一股腦砸進心頭，撞進腦子，使得他不管不顧如失神志地擡起了腦袋。
他怔在原地。
仿佛看到了神。
神座上的帝王，他金色的頭發比星星還要璀璨，幽碧的雙眸比寶石還要絢爛，他的皮膚比雪還要白，他的嘴唇比花還要豔。
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
高座上的喬亞·斯特林原本漫不經心地掃過格雷身後的五人，突然有只呆頭鵝擡起腦袋傻傻地看着自己，不由生出幾分興味。
他在腦子裏與系統分享：“他是不是被我的美貌震撼到了？”
系統對他的自戀很無語，兢兢業業教導：“你是皇帝，要用人格魅力馭下，而不是美貌。”
喬亞嗤笑他的一本正經：“一年的短命皇帝，用鬼格魅力？”
系統很無奈：“你只要認真做任務，就有獲得精神修複劑的機會。”
三天了，它都跟這人磨三天了，這人都無動于衷，這讓他的工作怎麽開展啊？！
喬亞不以為然：“精神修複劑，科學院那些老學究們到現在還沒研究出來，你說有就有？”
“系統絕對不會撒謊！”
喬亞坐累了，微微調整姿勢，繼續跟系統掰扯：“我不信，除非……”
“除非什麽？”
“你向我證明真的有修複劑的存在。”
喬亞雖在機緣巧合之下成為皇帝，卻不是傻子。
就在三天前，科學院院長診斷他因精神崩潰症只剩下一年壽命後，一個自稱“仁君系統”的東西出現在他的精神海裏，能通過精神力與他對話，外人根本察覺不到。
喬亞第一時間将院長喊回來詢問，得知精神崩潰症的症狀除了頭疼一點，脾氣暴躁一點，無法駕駛機甲之外，沒有出現幻覺的可能，心裏就已經有點相信系統了。
但不見到實際證據，他不會答應系統。
他想試探系統的底線。
這三天裏，系統雖一直催促，卻從不使用強制綁定手段，也就是說，系統堅持一定的原則。
不管這個系統是什麽東西，只要能拿到精神修複劑，喬亞都願意一試。
帝國苦精神崩潰症久矣。
系統憋屈得要命，這是它第一次參加工作，就遇到這樣的刺頭。好在工作守則裏提過，遇到這種情況，可以放開一點手腳。
它們的職責是将暴君教導為仁君，而不是跟宿主對峙拖延時間。
它苦哈哈道：“我可以提供一份初級修複劑給你，你自己試試就知道了。”
喬亞斬釘截鐵：“三份。”
“你搶錢嗎？！”
金發碧眸的皇帝陛下幽幽笑了。
“我怎麽知道你給我的是真的修複劑還是強迫綁定的手段？”
系統：“……”
它一瞬間産生了辭職不幹的念頭，但又一想，這個暴君這麽難搞，不正需要自己的引導嗎？
使命感讓系統退步：“兩份。”
喬亞指尖點着座椅扶手，碧眸深邃：“必須三份。”
“你要三份幹嘛？一份拿去試驗，一份自己用不就行了？”
喬亞嘲諷：“虧你還是仁君系統，動不動就拿人做試驗，我可不幹。”
系統服了：“那你要幹嘛？”
喬亞：“你管我。”
系統氣了個仰倒，正要跟他據理力争，底下格雷總管講話了。
格雷察覺喬亞的目光一直落在萊恩的方向，以為喬亞看中了萊恩，但見他一直不說話，不由提醒：“陛下？”
喬亞單方面結束與系統的交流，呆滞的目光轉瞬靈動起來，看着那個呆頭鵝微微一笑。
“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
萊恩如聆仙樂，有什麽答什麽：“我叫萊恩，今年十四歲。”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王座上的金發皇帝吸引了，他甚至覺得外面對皇帝陛下的傳聞都是假的。
這樣的人怎會是殺人如麻的暴君？
格雷微微皺眉，剛進宮的小夥子還不懂規矩，要是陛下喜愛，後面還得好好教教怎麽回話。
喬亞倒是無所謂，五個孩子中，萊恩的相貌最順他的意，膽子還大，只要不是間諜之類的，可以在他身邊待很久。
“就他了。”這話是對格雷說的。
近侍不需要太多，喬亞又是個比較獨的人，身邊養一個足夠了。
格雷領命下去，除了萊恩，其餘四人都松了一口氣，只要不做近侍，活着的幾率還是挺大的。
幾人離開，空寂的大殿再次恢複平靜。
喬亞斜倒在座位上，松了松緊扣的領口。當皇帝沒啥意思，連衣服都憋人得很，即便這身華美的衣服是由帝國最金貴的絲線織成，也抵消不了它帶給人的束縛感。
系統看他這懶散樣就心塞：“身為一國之君，你應該勵精圖治，而不是整天無所事事。”
喬亞半阖上眼：“修複劑拿來再說。”
即便系統說的是真的，那也可能是更高文明通過精神力與他交流，物質傳輸過來還需要時間，喬亞等得起。
誰知系統不情不願問：“放哪？”
喬亞強壓驚愕，随手指了指階下空曠的地板。
下一秒，地板上出現三支手指粗細的圓柱形體，喬亞清楚看到，透明密封的容器裏，盈滿淡黃色液體。
先不論這三支到底是不是初級精神修複劑，單憑這奇詭的物質傳輸能力，系統絕對非同凡響。
喬亞捂住狂跳的心髒，一雙漂亮的眸子仿若梧枝染成，泛着碧綠的幽光。
作者有話要說： 開坑啦~小可愛們請多多支持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