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聽見這句話, 文森特萬分艱難地嘗試去理解。

白塔首席?Y?四年前空降黑榜,牢牢占着第一的Y?給他們設計了星艦中控系統的Y?

可面前這個人,不是他們指揮的雇主、圖蘭學院二年級的學生嗎?

文森特有點發暈。

而且傳聞中的Y, 四十多歲,是男是女未知, 但是個雙眼蘊含着智慧光芒、眉心有一道褶的沉默寡言的中年人!

祈言才多大?才成年不久, 哪裏中年人了!

又一算,星艦中控系統是祈言……十六歲完成的?

文森特轉向什麽都不知道的埃裏希, 很想拉着人,立刻把自己知道的全倒出來!可惜場合不對,他只好狠憋着,一個字不敢往外吐,忍得極為辛苦。

埃裏希沒注意到文森特一眼一眼遞過來的目光, 只驚訝于Y的外表和年齡。他還發現,陸封寒站在原地,并沒有把手遞上去。

很奇怪。

軍方和白塔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關系, 星際時代,戰争早已不是單純地用人命來填, 更多的, 是在戰術和科技層面的比拼。

例如幾十年前,基于白塔對太空通訊技術的革新, 就令反叛軍在足足十年的時間裏, 數次因通訊系統被強幹擾,如散沙一般, 被遠征軍壓着打。

因此對白塔,軍方一直抱着尊敬的态度,特別是立在前線的遠征軍體會更加深刻——白塔送來的東西, 往往都是能救千條萬條人命的東西。他們一直都很慎重。

可現在,陸封寒卻全然忽視了Y伸來的手。

就在埃裏希想要隐蔽提醒時,陸封寒終于動了。他擡手握住了祈言的手,力氣不大,卻沒有很快松開。

被指尖冰涼的溫度刺了刺,陸封寒低聲問:“怎麽這麽冷。”

Advertisement

說着,他松開手,往前半步,同時将左手抓着的軍裝外套展開,細致地披在了祈言身上。

動作間,像是将祈言擁在了懷中。

明明應該對突然這麽近的距離産生不适,但身體卻像完全習慣了一般,站在原地紋絲未動,毫無抵觸。

肩上微微一重,祈言下意識地抓住一側衣領,看向陸封寒,又察覺自己在剎那間,便被對方強烈的氣息包圍。

因星際躍遷産生的不适感,在這一刻竟奇異地舒緩下來。

他手還有些癢,陸封寒剛剛握來的手掌上,溫度灼人,很粗糙,似乎布滿了細碎的傷口、硬痂和薄繭。

祈言莫名有些在意。

陸封寒重新站好,沒有退回原位,而是就着極近的距離問祈言:“帶了什麽過來?”

披着陸封寒的外套,祈言開口:“我帶來了新型探測系統的源架構,名為‘捕風’,不過實戰使用前,需要先與星艦的中控系統聯結,進行測試調整。”

陸封寒挑眉:“捕風?誰取的名字?”

祈言回答:“在未使用名稱冊裏挑的。”

“以前的‘白隼’,‘暮光’,‘日晷’,都是?”

祈言點點頭:“對。”

“嗯,”陸封寒追問,“按照你的習慣,會取什麽名字?”

這些問題無關緊要,但祈言本能地對陸封寒的問題一一仔細作答:“CE0701新型探測系統。”

陸封寒唇角微勾,終于自冰層下,捉到了一絲熟悉感。

看着祈言清清瘦瘦的模樣,心想,果然沒好好吃飯,又問:“現在就開始測試?”

祈言點頭:“嗯。”

陸封寒沒多話,叫了聲“破軍”:“帶祈言去中控系統的設備室。”

“好的。”破軍的聲音出現在廣播裏,打招呼,“很高興與您相見,我的設計者。”

旁邊的文森特又倒抽了一口涼氣。

埃裏希也沒掩住訝異。

祈言對突然出聲的破軍沒有驚訝也沒有激動,只吩咐:“走吧。”

走了幾步,他又站住,回身,視線落在陸封寒的手上,遲疑道:“你的手——”

陸封寒:“怎麽了?”

祈言垂下眼:“沒什麽。”

說完,沿着破軍顯示在他腳下的引路标,離開了艦橋。

等艦橋上只剩下三個人,埃裏希出聲:“指揮,您和Y——”

他的聲音被文森特打斷:“指揮,你跟祈言怎麽了?在勒托你們不是還好好的嗎?他怎麽感覺……”文森特想了個詞來形容,“怎麽感覺沒什麽人氣?”

說完,又悄悄給埃裏希使眼色,示意等我一會兒給你講解講解。

陸封寒臉上輕松的神情盡數收斂,他看着祈言離開的方向,目光極深,眼底還泛着明顯的躁意。

“很閑?埃裏希,重新給我排一份防務表,晚飯前提交。文森特,去看看懷斯開口沒有。”

見陸封寒眼神極冷,渾身上下裹着一層“活人勿近”的煞氣,文森特和埃裏希腳後跟一并,利落應聲:“是!”

陸封寒回了指揮室。

他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咬在齒間,沒點燃,又想起在勒托的咖啡店裏,祈言因為好奇,奪了他的煙淺嘗,還嫌棄味道不怎麽樣。

心口壓着的疼意直到此時,才密密匝匝地擴散開,痛得陸封寒收緊呼吸,撐在桌邊的手青筋畢露。

好幾分鐘後,他才緩過來,靠到牆邊,問破軍:“祈言現在在幹什麽?”

破軍:“在設備室,正在進入中控系統數據庫。”

陸封寒整個人都陷在陰影裏,幾個呼吸後,接着問:“有說別的什麽嗎?”

他的嗓音沉啞,隐隐期待着什麽,又帶着不明顯的懼怕。

破軍:“有,讓我在六小時後提醒他休息,還詢問了您手掌上的傷。”

“傷?”陸封寒微怔,低頭看向展開的手掌,才發現上面有不少細小的傷口,都是他在晨曦星那半年留下的,有舊有新。當時沒覺得疼,結痂留繭後,更是沒感覺。

也只有那個小嬌氣,才會覺得這是傷。

才會把這點傷……都放在心上。

心裏有點酸有點脹,陸封寒不知道怎麽的,眼角微澀。

他閉着眼睛,想象剛才祈言走近時的模樣。

更瘦了,絲質襯衣穿在身上都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多久沒好好吃過飯。手腕本就清瘦,現在更是細得像一折就斷。

給他披上衣服時,跟以前一樣乖,會朝他露出一種滿是信賴的溫順。

可這半年,祈言又是怎麽過的?

是怎樣,才把自己過成了這副冰雕雪築的模樣?

才會站在他面前,疏離冷漠地喊他一聲“将軍”?

将背抵在冰冷的金屬牆壁上,冷意浸進骨縫裏,許久後,陸封寒啞聲問:“能接白塔的伊莉莎嗎?”

他從祈言那裏只聽過兩個人名,一個是伊莉莎,一個是奧古斯特,這兩個人,應該都跟祈言很親近。

破軍很快回答:“可以。”

陸封寒“嗯”了一聲:“連接通訊。”

幾秒後,通訊連接成功,因為距離遙遠,有幾絲不明顯的信號雜音。

陸封寒先開口:“你好,我是陸封寒,突然打擾,很抱歉。”

伊莉莎沒有驚訝,口吻溫和:“我猜到你很快就會聯系我,你見到祈言了,對嗎?”

“對,又瘦了。”陸封寒心裏壓着一股躁郁空懸,念及這是祈言的長輩,他盡量和緩語氣,“我想知道,祈言怎麽了。”

“祈言記憶混淆的狀況,你知道多少?”

陸封寒眉心微皺:“他經常會将發生過的事記錯,很迷糊。”

“那關于他母親林稚的事呢?”

陸封寒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将這兩個問題連在一起,這讓他像懸在萬丈高空上,半點踩不到實處。

“這件事我知道,他跟我說過。”

幾秒後,伊莉莎的聲音重新響起:“祈言十一歲時,他的母親林稚悄悄離開白塔,回到了她小時候和父母一起住的房子,在那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我們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祈言獨自一人守在林稚身邊,守了很久,誰也不知道他當時是怎樣的心情和想法,直到他主動聯系外界,才被接回了白塔。”

聽見這一段敘述,陸封寒突兀地冒出一點熟悉感,再一想,這點熟悉感又跟煙一樣散了,捕捉不住。

伊莉莎:“你知道,祈言記憶力很好。”

“是,”陸封寒接話,“他只要見過,就不會遺忘。”

所以他才會在彈出逃生艙時,讓祈言可能的話,将這段記憶忘掉。

他不想讓那個畫面,成為祈言新的夢魇。

“是的,他不會遺忘。所以他回到白塔後,我們都很擔心。可很快我們就發現,事情比我們想象得嚴重,祈言的記憶出現了異常。”

伊莉莎長吸了氣,回憶那段時光。

“在他的記憶中,林稚沒有死去。祈言會告訴我們,他的媽媽在實驗室,在花園,在開會,或者在五分鐘前,才跟他說了早安,他可以詳細描述林稚當時的穿着和神情。在他眼裏,林稚一直在白塔,沒有離開過。”

沒有給陸封寒緩沖的時間,伊莉莎給出結論:“這是因為,基于極為卓絕的記憶力,祈言将腦海中關于母親的記憶片段解構重組,形成了新的記憶,然後用新的虛假的記憶,取代了真實的記憶。”

某種猜想在心裏倏然劃過,立刻就見了血。

陸封寒這十年來,無論面對何等境況,都未曾感到畏懼。卻在這一刻,不敢直面這個猜想。

他嗓音像是吊着千鈞重的巨石,想問“然後”,字音卻絲毫發不出。

“我們很快就發現祈言混淆現實的情況,還出現了沉溺其中的跡象,那段時間,他就像木偶般,在一個地方靜靜不動,腦中卻不斷虛構着記憶。用了很多辦法,他才終于醒了過來。但對于混淆現實的問題,我們依然無能為力,甚至他一直服用的藥物,也只存在輔助作用。”

伊莉莎接着道,“後來,也就是去年,因為祈言混淆現實的情況越來越嚴重,由我提議,将他送到了勒托,一方面是為保護他,一方面是寄希望于換到陌生的環境,認識不同的人,或許能對他的情況有所緩解。”

陸封寒閉上了眼睛。

像頭頂利刃高懸,即将直直墜下來,将他前胸後背紮個對穿。

終是聽伊莉莎說出了那句:“你死後,祈言被接回白塔,卻虛構了記憶。他說你一直在他身邊,沒有離開,會提醒他穿拖鞋,吃飯。

甚至為了加強虛假記憶的真實性,他每天都會在手臂上劃出血口,然後自己用繃帶纏好,打上蝴蝶結。再告訴我們,這是陸封寒見他受了傷,給他塗了愈合凝膠,纏了繃帶,很快就會好。”

每一個字,都仿佛尖銳長釘,生生紮入陸封寒的血肉裏。

陸封寒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只怕牽扯到五髒六腑都是痛。

他的小嬌氣。

連耳朵被草尖紮了一下,都能疼得皺眉的小嬌氣。

恍惚間,胸口的位置被劃開了一道裂縫,皮開肉綻般的痛感如蛛網蔓延全身。

“後來,祈言承認你已經死了,但理智和情感相斥,他陷入了徹底的混亂,長期無法入睡,無法進食,只能靠治療艙勉強維生,整個人如同張滿的弓弦,下一秒即會崩斷。我和奧古斯特沒有辦法,給他用上了藥物。”

“什麽藥?”陸封寒說完才發現,喉口已然鈍痛。

伊莉莎聲音輕了些許:“一種消除情緒的藥,起效後,他不會再感受到痛苦和悲傷,但也不會感受到愉快、滿足和……愛。”

陸封寒想起祈言伸過來的手。

像握雪般浸冷。

“我和奧古斯特的想法是,先用藥物将‘絕對理智’維持一段時間,後面陸續減藥,盡量在最大限度地保有祈言理智的情況下,讓祈言不至于被負面情緒一次擊潰。”伊莉莎話裏透出愧疚,“但即使是用上了這麽……殘忍的辦法,風險依然極大,我依然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把握,能将祈言留在這個世界。”

祈言當時是處于何等無望的境況,才讓伊莉莎迫不得已,用上了這樣的藥物,以抓住微弱的希望?

他的祈言……

這一刻,陸封寒自我厭棄的情緒達到了頂峰。

滅頂似的灼痛洶湧襲來,舷窗外護衛艦掠過的光映在他的五官上,顯出窒息的痛苦。

耳邊極致的安靜中,陸封寒聽見自己的聲音:“我可以做什麽?”

設備室裏,祈言一邊将新型探測系統連上中控,一邊一心二用地跟破軍聊天。

因為在荒星上,陸封寒曾表示希望破軍話可以多一點,祈言也就這麽設置了。

現在祈言發現,一旦缺少限制,破軍确實是個話唠。

托破軍的福,他現在已經知道陸封寒手掌上每一個細小的傷口的來歷。

“将軍喜好很奇特,在晨曦星上,很喜歡在岩洞最深處久坐,看來,人類确實存在特殊的癖好。”

破軍學着祈言,把對陸封寒的稱呼定為了“将軍”。

發現祈言沒有回答,而中控系統已經打開了數據庫,正接入“捕風”的數據流,破軍識趣地沒再出聲。

直到破軍提醒休息時間到了,祈言的思維才從浩瀚的數據流中脫離出來。

他捏了捏眉心,隐隐察覺到什麽,偏過頭,就看見陸封寒穿一件制式襯衣,在門邊靠牆站着,視線落在他身上,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

可祈言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麽反應才恰當。

他擁有過去和陸封寒相處的所有記憶,但他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麽做,或者,應該怎麽說。

陸封寒先走了過來。

力道松緩地握住祈言的手腕,目光在冷白的皮膚上巡視而過,許久才問出一句:“現在還疼不疼?”

祈言眨眨眼,慢了兩拍,回答:“不疼了。”

雖然他依然記得那種疼痛是什麽感覺,但回憶起來,已經缺少了當時的痛苦。

這種缺失感,讓他覺得有些冷。

但因為手腕被握在陸封寒手裏,那種冷意剛漫上來,又被迅速驅散了。

陸封寒聽完,沉默兩秒,再次開口:“成立日那天,被中型艦襲擊後,我不該擅作主張。”

這是在道歉。

祈言愈加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試探性地回答:“沒關系。”

他答完,在陸封寒充滿侵略意味的視線下,一方面想再近一點,一方面又無措、想離遠一些。

陸封寒發現了這份無措。

他松開祈言的手腕,看着對方将手背到身後,放緩了聲線:“準備忙到什麽時間?”

對陸封寒,祈言下意識地有問必答:“晚上十一點。”

陸封寒點頭:“好。”說完,順手捏了捏祈言的臉。

等陸封寒走後,祈言站在原地許久,覺得有點冷,無意識地攏了攏身上披着的屬于陸封寒的軍裝外套。

星艦上全無日夜之分,更沒有時間流逝的參照物,祈言将“捕風”和中控系統聯結時産生的數據流理順時,感覺脖頸有些發酸,猜測已經過去了不短的時間。

他問破軍:“幾點了?”

破軍尚未回答,門口就傳來聲音:“十一點了。”

祈言循聲望去,就見陸封寒站在門口,正看着他。

“你怎麽來了?”

陸封寒有理有據:“來接你下班,你第一次上指揮艦,怕你迷路。”

祈言想說有破軍在,他不可能迷路,但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站到了陸封寒身前。

兩人并着肩,由陸封寒帶路往前走。

“非戰時,艦內會模拟白天和黑夜,就像現在,除執勤的人外,都在房間裏休息,四處的燈光也會調到最暗。”陸封寒鋪墊完,“明天晚上我也會按時過來接你,到處都很黑,你容易摔倒和迷路。”

祈言覺得陸封寒說的話處處都是邏輯破綻,但依然是本能快于理智,先一步點頭答應下來:“好。”

陸封寒被這毫不猶豫的一聲“好”,刺的心裏發酸發軟。

等到了祈言的房間門口,陸封寒告訴他:“門用你的個人終端就能刷開,有事立刻叫我,我在你隔壁。不管什麽事,都可以。”

祈言依舊應下。

等祈言“滴”的一聲刷開了門,陸封寒見他準備往裏走,靜站了三秒,在關門前最後一刻,伸手攔住了即将合攏的門。

祈言站在門內,沒有再用力,疑惑地望着他:“還有什麽事嗎?”

陸封寒把自己的手往前遞:“我手受傷了。”

祈言視線落在陸封寒的手掌上,上面的細小傷口都沒處理,有的已經愈合,有的還泛着紅,沒結痂。

心底某處隐隐被扯痛。

往後退了一步,祈言出聲:“你進來吧。”

祈言對房間的布置不熟悉,還是陸封寒自覺拎出醫藥箱,從裏面翻出了愈合凝膠。

這時,祈言才反應過來——陸封寒房間裏肯定也有愈合凝膠。

像是看出了祈言的疑慮,陸封寒随口胡謅:“我房間裏的用完了,所以才來找你。”

祈言接受了這個說法。

陸封寒手掌寬大,指節修長,各處都布着薄繭。祈言很有耐心,将愈合凝膠均勻地塗在傷口上。

祈言只注意着傷口,沒注意陸封寒一直看着他。

塗完,祈言想了想,又拿起一截繃帶,在陸封寒手掌上纏了兩圈,最後系了一個平整的蝴蝶結。

“好了。”

陸封寒握了握手指,盯着繃帶系成的蝴蝶結看了許久。

心裏最柔軟的位置狠狠抽動,讓他差點克制不住神情。

祈言奇怪陸封寒為什麽還不走,隐約間又想他多留幾分鐘。出于這種奇怪的心态,他沒有出聲,而是将醫藥箱放回原位,給自己倒了杯水,又拿出透明藥瓶,準備吃藥。

但很奇怪,他有些抗拒當着陸封寒的面吃藥。

于是他握着藥瓶,重新站到陸封寒面前,斟酌着措辭:“時間不早了,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陸封寒專注地看着眼前的人,眸光是祈言看不懂的複雜。

祈言覺得自己被這束目光定住了。

猶如整條時間線都被人為拖慢,每一幀畫面都徐緩而清晰。

祈言看着陸封寒走至近前,看着陸封寒俯身,将頭抵在他的頸旁。

垂在身側的手背,覆上了溫度熟悉的掌心。

藥瓶被兩只手一同握住。

在暗淡的光線中,頸側的衣領微潮,祈言聽陸封寒在他耳邊低語,嗓音沙啞,含着無法丈量的悲傷,又溫柔至極。

“祈言。”

“嗯?”

“以後,你無法确定的,我替你确定。你分辨不了的,我替你分辨。”

“我做你的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