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神仙說
蟬躁八月，闊山寺內香煙缭繞，工作日加上午炎熱，才沒周末般充滿游客。
一對夫妻牽着兩個小孩穿過假山洞。
“爸爸，我走累了。”穿着白襯衫的小男孩仰起頭說。
“來，爸爸抱。”牽着他的中年男人把他攬起。
“你別老抱他。”年輕母親跟着出來，她風姿綽約，望過去三十歲左右，舉止間有種柔美氣息，笑着說，“太嬌氣。”
“不，我就要爸爸抱！”男孩立刻伸手摟住爸爸撒嬌。
“哎！爸爸就抱你！爸爸最喜歡我們安安了！”男人親昵地蹭着男孩的臉。
在他們之後，有個男孩跟着出來，年齡比前面兩個孩子稍大，穿着白色襯衫加背帶褲，個高，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尤其那雙如映着深潭底的眼睛，擡起視線時，有種難以言喻的脆弱和孤寂。
前方走着的一家四口，正是他的爸爸、後媽，以及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
确切地說，他們是一家五口上山。
程以寧跟在隊伍末尾，垂下視線盯着自己的腳步。
前年，媽媽癌症逝世，父親娶後媽進門。
而後媽和爸爸的兩個孩子，程安和程心，都已經八歲。
程以寧很早就知道，父親有兩個家，明面上一個，暗地裏一個，這幾年都是在暗地裏的“家”生活。
直到媽媽去世之後，暗地裏的“家”終于成為明面上的“家”。
前段時間，爸爸程方的生意出現問題，後媽李恩岚便說來上山求神拜佛，這座寺廟的神仙很靈驗，有求必應。
程以寧望著他們跨進門檻，心想：
如果真的有神仙，為什麼不來幫自己，為什麼不來懲罰這些壞人呢？
剛進門，李恩嵐雙手合十，跟坐在佛像右側的老禪師打招呼：“大師，您好。”
禪師起身回禮。
程以寧剛跨進門檻，突然聽到大佛後傳來一聲“咔嚓”，好像是在啃什麽東西的聲音，轉瞬即逝。
他以為是自己幻聽。
李恩岚和程方分別抱着兩個孩子坐下。
程方連忙問：“大師，最近我們家生意總是不順，有筆大款項拖了很久一直追不回，大師能否幫忙算一算，到底什麽時候能追回來？不會賴賬了吧？”
語氣着急，顯然對這件事十分在意。
“施主稍等。”老禪師坐在黃色占蔔桌前，擡起視線，凝視程方足足七八秒，才阖下眼皮，道，“施主，您身上有怨氣。”
“怨氣？什麽怨氣？”程方大吃一驚。
“應是位和您關系親密的女性，死後陰魂不散，才影響你的事業……不僅事業，施主是否身體也有問題？”
程方一想，這段時間的确心思不寧，去醫院查出胃潰瘍，以為是公司這事解決不下愁出來的，這才聽李恩岚的話，求神拜佛試試。
“是我前妻。”程方猶豫兩秒說，“前兩年剛剛病逝。”
“怪不得。”老禪師點點頭。
“大師能做法嗎？”程方連忙再問。
老禪師搖頭，語調沉緩：“不能，前妻有怨，陰魂不散，且她還有留戀……”
“那該怎麽辦？”程方着急。
聽見程方如此輕描淡寫地提及媽媽的死，還恨不得做法驅逐她，程以寧不禁暗自攥緊拳頭。
李恩岚這時開口：“大師，您但說無妨。這些日子方哥眼見瘦了，只要能讓方哥生意和身體好起來。我什麽都願意做，需要我磕頭上山，還是抄寫經文？”
“不用。”老禪師搖頭說，“怨念難以去除，但并非無法轉移。”
“大師的意思是？”程方還是沒有理解。
“施主，恕貧僧直言。您前妻的怨念是附在她兒子身上才得以發揮，且您之前給過來的生辰八字，大兒子陰時出身，極易招致禍患，與您屬性相克。”
“這……”
“大師是說，要讓以寧——”李恩岚連忙搖頭，“不行。以寧媽媽才剛病逝沒多久，我們要是把以寧送走，外面的人得怎麽說我們？更何況，以寧也就只是孩子，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說得言辭懇切，但明裏暗地都是在提醒程方，要把程以寧送走。站在他們身後的程以寧冷笑，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後媽一定要讓程方上山，還把這個僧人誇得天花亂墜，宛如神仙下凡。
就是為了借用這個僧人的口把他趕走！
程以寧是跟前妻所生之子，程方跟前妻萬萍可以說是恩斷義絕，這也就是為什麽萬萍病逝幾天後，他就娶了李恩岚。
只是把程以寧送走還在其次，這外面的人會怎麽看……
“施主，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您前妻寄居在您兒子身上，怨念太強，無法清除。若是時間久了，恐怕不僅是影響事業，恐怕還有血光之災。”
血光之災四個字讓程方心頭一跳，想起前妻死前猙獰，程安早上還差點從窗子旁掉下去，如若不是保姆發現得早，後果不堪設想。
“方哥，以寧外婆那邊不是想讓以寧跟她們去溫哥華嗎？”李恩岚小聲提醒，好像只是在征求意見。
的确，現在程以寧外婆那邊還在争搶程以寧的撫養權……那邊從程方結婚起就很強勢，程以寧剛出生她們就想讓程以寧跟媽媽姓，如果他讓出撫養權……
程以寧是他兒子，怎麽可以跟別人姓！
因為這樣，程方才一直不肯把撫養權給萬家。
就在此時，一個吃剩的桃核從佛祖後面扔出來，準确砸中老禪師的背，老禪師表情紋絲未動，起身道：“各位施主稍等，還有其他天意，天意說，也不是沒有其他家解決辦法。”
程方不懂了：“這是？”
剛不還說驅散不了嗎？
“所謂陰陽相克。前妻雖有怨氣，但前世福澤深厚，若是有神仙坐鎮，則可轉危為安，化戾為福。”
李恩岚：“？？？”
什麽情況？不是說好咬死程以寧是災星，讓程方把他送走嗎？她身子半傾，客氣道：“可是大師，如果他媽媽的冤魂一直在家，這對我們家不是……”
“有童子坐鎮，可解。”
“可是哪裏有招財童子？”李恩岚問，這老頭怎麽不按說好的來？
“諸位施主有福，恰好今日招財童子下凡，正好挑選寄宿家庭。”
話音剛落，就有個丸子頭，穿着僧侶袍的小姑娘，走出來。腦袋大，身體小，雙眸大而微眯，雙手合十，朝他們鞠躬：“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就這樣一個小姑娘？程方和李恩岚傻眼。
招財童子目光落在程以寧身上，忽地，上前仔細嗅了嗅他的胸口：“一股綿長的福澤之氣。好聞。”
程以寧瞪大眼睛，一動不敢動，屏住呼吸，望見招財童子黑發發縫，紮起的兩個小丸子頭，撲面而來的……水蜜桃氣息，見她還悄咪咪舔了下嘴角的桃汁痕跡。
程以寧：“……”
老禪師這時候問：“程先生，您是否願意請招財童子回家？”
“這……”程方很猶豫，怎麽看怎麽就是個普通小女孩？而且不是來求個神拜個佛嗎？怎麽就涉及到要請“招財童子”回家？
招財童子晃晃腦袋：“施主，你是否缺錢？”
問得這麽直白，簡直都不像個神仙了。
程方不想失了顏面：“還成吧。”
“既然有我坐鎮，自然錢是不會愁的。”招財童子放下合十的雙手，像是舉累了，“今天你的款項必定到賬。”
“真的？”相比于什麽災不災星，程方更關心公司款項回來問題。
“當然，要是今天不到賬，我就不叫招財童子！”招財童子振振有詞道，“而且我要是入駐你家，必定能給你帶來大福氣。害，要不是因為你家這小孩靈氣逼人，我也不想這樣顯露真身。”
這“招財童子”說話有種冒充大人的感覺，程方不太相信，和李恩岚對視一眼後：“禪師，容我們夫妻商量商量。”
說完，兩個人到寺廟外。
“恩岚，你之前是不是說這個禪師很靈驗？”程方問。
李恩岚這話都沒法回嘴，為了讓程方能夠聽禪師的話，趕走程以寧，她可是下很多功夫給程方洗腦：“我聽說的是這樣。占蔔很靈，可是從沒聽過有什麽招財童子。”
她才不想沒趕走程以寧，再來一個新女孩。
程方就是糾結在這裏。
而寺廟內，程心注視招財童子好長時間，覺得她的辮子梳得怪怪的，好像就是胡亂纏成一團，于是上前試圖揪她辮子。
招財童子推開她的手：“莫擾。”
可程心從來是不聽別人話的，繼續用力揪，招財童子原本臊眉耷眼，這時，擡起視線，而掄起右手，捏成拳頭，往下錘程心腦袋一個暴栗：力氣倒是不重：“說了莫擾。”
程以寧目瞪口呆。
程心也驚了，從小到大沒有人打她，當即哇一聲大哭。
招財童子高聲：“施主。您這小女兒正在哭走您的財運。”
程方和李恩岚被程心的哭聲召喚回來，沒來得及問，招財童子就說：“你生意賠錢不是因為前妻有怨，而是這女兒太愛哭，哭會哭走財運。”
“怎麽會，哪個小孩不哭？”李恩岚辯解，抱住程心。
“你若不信，只要你女兒停止哭泣，錢款必定到賬。”
還有這麽神奇的事，程方都驚了，總之也不過是驗證一下，當即他邊哄道：“心心，別哭了。爸爸待會兒給你買玩具。”
“我不我不我不！”程心踢腿開始耍脾氣，瘋狂亂叫，“她欺負我，她欺負我！她是個壞蛋！撿破爛的！垃圾小孩！”
程方為欠款之事心急如焚，對程心哭泣完全沒耐心，當即大吼一聲：“別哭了！”
程心被這一吓，眼睛睜得大大的，止住哭泣。
程心望見女兒泫然欲泣，心又忍不住軟起來，剛想安慰幾句，電話鈴聲響起，是助理王寧的來電：“程總，賬款到了！”
程方赫然擡頭望向招財童子。
招財童子點點頭：“現在可以請我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1v1姐弟戀小甜文，二十萬字左右，大部分時間都是小孩子時期，到後期才會成人狀态。
祝大家看文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