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神仙說
第二天一早，程以寧被說話聲吵醒。
肖仙仙正盤腿坐在他旁邊，低頭端着他的生日禮物ipad，念道：“Apple，蘋果。”
“你在想peach。peach。桃子。”
“整這糟心玩意兒呢。”
程以寧：“……”
他撐着手起身，見肖仙仙正刷抖音，裏面是個東北壯漢教人學英文,
“這玩意兒老好玩兒了。”肖仙仙喜滋滋誇獎，“Very nice！”
“……”為什麽一大早起來要學英語？
“程以寧這個叫什麽，實在是太好玩了！”肖仙仙擡起眼說。
程以寧靜默瞅了半晌，才問，“天庭沒有這些嗎？”
“當然沒有。”肖仙仙邊搖頭感嘆，“天庭哪會整這些玩意兒呀。”
“……”這東北腔調已然活靈活現，肖仙仙把盤坐改為跪趴，撐着雙臉繼續看Ipad。
“那你在天庭都幹什麽？”程以寧突然好奇。
“打掃、種花，還有釀酒啊，各種雜事。”肖仙仙埋怨，目光不離熒幕，伸手刷新視頻，“還要修煉。每天都要修煉，修煉完就得進階，位列仙班，沒完沒了。”
“哦。”
程以寧見肖仙仙玩得興致勃勃。
她昨晚沒脫衣服就睡着了，還穿着僧侶袍，這樣看過去依然是腦袋大，身子小，丸子頭都蓬松蓬松的，碎發軟軟地貼在細細後頸脖上，像顆飽滿垂落的果實。
保姆敲門後推開：“以寧，吃早飯了。”
見程以寧和肖仙仙在一起，連忙一驚。
“好，馬上來。”肖仙仙立刻直起身，聽到吃飯，興致昂揚。
保姆瞅着他們，慢吞吞地關上門。
程以寧掀開被子，進廁所刷牙洗臉，很小媽媽就告訴他要自力更生，尤其是男孩子，更何況，現在媽媽都不在了，收拾妥當完畢，見肖仙仙已經變為大字型躺在床上，舉着ipad。
“刷牙洗臉了。”他提醒。
“神仙不用刷牙洗臉，我用靈力就好了。”
靈力還可以管刷牙洗臉嗎？程以寧不懂。
下一秒，他就見肖仙仙萎靡地把Ipad放下。
不行，不能亂用靈力，天上到處都是靈力，随便用。到了人間，就得省着。想完，肖仙仙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下來，穿好布鞋，搖搖擺擺地走向程以寧房間內的廁所，過兩秒，裏面傳出一道聲音：“程以寧，怎麽刷牙洗臉？”
程以寧：“……”
他走進廁所，拆開自己新買了兒童牙刷，握着牙刷柄，站在鏡子前，在嘴前示範了下。
肖仙仙點點頭，接過牙刷，也在嘴前空刷。
程以寧只好握住牙刷柄伸到她嘴裏告訴她：“是這樣刷的，上下刷，刷出牙齒縫裏面的東西。”
肖仙仙瞬間領悟，握住牙刷柄，瘋狂來回上下。
程以寧：“……”
他嘆口氣，默默地握住牙刷柄：“你往前伸一點，我來幫你刷。”
肖仙仙求之不得，張着嘴，雙手提着布袍衣角怕弄濕，咕嚕咕嚕，只負責吐泡泡和漱口。
“為什麽你連刷牙都不會？”
“我在天上不需要刷牙呀。”肖仙仙含含糊糊地說着，刷完牙又開始洗臉，但這回沒弄錯，她會用毛巾洗臉，“熱水洗臉真舒服呀，美滋滋。”
“……”
收拾妥當，兩個人下樓。
下樓。
程方訂了規矩，要在固定時間吃早飯和晚飯，要全家人一起吃。
遲到不等。
程以寧和肖仙仙稍微晚了點，幸好程方見肖仙仙也沒說什麽。
座位是程方坐在長方形飯桌上位，李恩岚在左邊，程以寧程安程心在右邊。
肖仙仙想跟程以寧坐在一起，便對程安程心說：“你們去那邊坐。”
程安程心也不想跟肖仙仙坐一塊兒，尤其程心，十分讨厭肖仙仙打她，還搶她房間，抱着碗到自己媽媽那邊。
于是座位分布變成，左邊是李恩岚、程安、程心，右邊是程以寧和肖仙仙。
程方沒說什麽。
這樣分布沒什麽問題，四個孩子全坐在對面也挺奇怪，只是李恩岚總覺得這個小神仙莫名其妙和程以寧親近，昨天還說她的朋友都是衰人，讓她氣不打一出來。
早上，她還打電話給那個收了她錢的老禪師，問這個小女孩是從哪來的，老禪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程方：“吃飯吧。”
李恩岚率先露出溫和的笑，夾了個荷包蛋給程以寧：“來，以寧，多吃點。”
向程以寧示好後，她轉過頭來，面對着肖仙仙：“小神仙，昨晚睡得還好？”
“還不錯。”肖仙仙裝模作樣地回答，端起魚湯喝了口。
好鮮！
人間事雖然麻煩，食物實在是太好吃了。
“小神仙，學校那邊已經打好招呼。下周二開學，助理王寧會帶你熟悉學校的環境。你看是不是需要置辦兩件衣服？”程方突然開口。
肖仙仙就這麽穿着僧侶袍走來走去，不太妥當。
另一方面，現在驗證小神仙靈驗，他不希望這件事傳出去，引人觊觎。
是哦。肖仙仙都沒考慮到這一層，既然來了人間，就需要遵從人間的衣食住行，她咬筷子點點頭：“好吧。”
“還是方哥仔細。”李恩岚連忙說，“方哥，這事我來，待會兒我就帶小神仙去商場買。”
“不用。我跟程以寧去。”肖仙仙直接說，仿佛用身體力行證明程以寧是個福星，她非常喜歡他似的。
李恩岚原本是想讨好一下這個小神仙，現在越來越覺得小神仙是不是不太待見她？
下午，程以寧和肖仙仙在商場裏逛，司機跟在後面付款。
程以寧從來沒和女孩子買衣服，沒什麽經驗，讓肖仙仙自己選。
肖仙仙剛刷完抖音，自認為自己是神仙，就要穿小仙女裙，于是買了好幾套粉藍黃白色的仙女裙，像是舞臺表演用的衣服，程以寧覺得神仙的品味真的……不過如此。
在他的堅持下，才買兩套普通女孩的日用服。
買完衣服回來，肖仙仙立刻沖上程以寧房間，抱起Ipad。
本來在天上，位于9排仙班，每天都跟一群新神仙叽叽喳喳，勤勞幹活。現在來到人間孤獨、寂寞、冷，只能靠Ipad緩解心靈了。
肖仙仙唏噓。
趴床上，橫着、躺着、卧着、趴着，就是不撒手。
程以寧懷疑肖仙仙長在Ipad和自己床上，根本不離開。
晚上八點，程以寧把最後一頁暑假作業做完。
扭頭，見肖仙仙還躺在他床上舉Ipad，津津有味，他端着水杯，下樓裝水。
小神仙真的是小神仙嗎？程以寧想，她說她已經修煉三百年了，為什麽比他還要貪吃、好玩，懶？
天庭到底是什麽樣的？是很多像小神仙的一起嗎？那樣會不會像個幼兒園？
不過要是個幼兒園的話，說不定會很有趣。
因為小姨要離開的落寞心情，第一次活躍起來。
程以寧去廚房裝水，聽見客廳裏傳來李恩岚的聲音。
“方哥。你瞧瞧。”她像是走到客廳，帶着喜悅的語氣，“安安的暑假作業作文《我想成為的人》。”
“我看看。”程方回答。
程以寧仿佛都能想象李恩岚眉飛色舞的神情。
“你看第一句就是，我想成為我爸爸。”李恩岚介紹，“當一個厲害的人。自己開公司，賺大錢。我剛還把這篇文拍照發給老師，老師說他寫得特別好。”
“是嗎？”程方顯然開心，語調高揚。
“是，下周二就要開學了。我帶安安、心心去報到。讓老師好好關照關照。”
“學習得重視。我就是吃了學歷的虧。”
他們像是欣賞了兒子作文一會兒，李恩岚開口：“方哥，你覺不覺得以寧對我有意見啊，現在都不肯開口叫我。”
“就像他過生日。真的，我其實挺尴尬的，跟他說什麽他都不理我。我知道我名聲不太好，這件事我也認了。但我是真心想把以寧當孩子，你有時間跟他說說吧，我實在沒辦法，他每次都假裝看不見我。”
程方也了解：“小孩就這樣。慢慢大了就好。”
“我也希望是這樣。就怕我們有隔閡。本來我就應該替方哥分憂，沒想到還得讓方哥安慰我。”李恩岚嘆息。
這話極大滿足程方虛榮心，他就是極其大男子主義，認為女人就是女人，得依賴男人：“沒事。下次我跟他說說。”
“謝謝方哥！對了，心心還纏着我說，要見爸爸，聽爸爸講故事才能睡覺。方哥，你現在忙不忙，要不要上樓陪陪女兒？哎，心心就只要爸爸，我這個媽都不行。”
“好，我上樓看看我的乖女兒。”生意好，程方心情也好很多，語調不無開心。
水已倒滿，程以寧阖下眼皮，等他們離開，才從廚房裏出來。客廳桌子上擺放着盤水果，程以寧上前，拿了兩顆水蜜桃，兩條香蕉。
肖仙仙躺在床上，睡枕頭，舉着Ipad，居然還把一只腳支在另一條腿曲起的膝蓋上，像個小流氓。
水果已經洗幹淨，程以寧把水蜜桃遞給她。
另一個水蜜桃和兩只香蕉放在桌子邊，都是給她拿的。
肖仙仙坐起來，蜷起雙腿把Ipad放懷裏繼續看，張嘴咬了一大口，鼓起嘴巴嚼。
程以寧坐回書桌前的椅子上。所有作業全部做完，沒什麽可幹的。
媽媽以前讓他每天晚上做完作業後，寫日記，記住自己做了什麽，總是告訴他，要乖，要懂事。
他并沒有不理李恩岚，只是從沒有叫過她“媽媽”罷了。
桃核被準确地扔進垃圾桶，肖仙仙盤腿坐在床上，手背用力抹嘴。程以寧抽出紙，上前給她擦。
肖仙仙仰起臉，天上都不吃東西不拉撒，純粹靠靈力生活。
人間東西好吃，就是要擦嘴上廁所好麻煩。既然有人要幫她擦嘴，就要乖乖享受。
“你的腦袋真的很大。”程以寧說。
“這叫聰明。聰明絕頂。”肖仙仙炫耀。
程以寧沒覺得她有多聰明，相反覺得還挺傻，仔細給她擦幹淨。
臉上黏糊糊的感覺消失，肖仙仙露齒一笑，程以寧問：“你多大啊？人間年齡。”
馬上要一起上學了。
肖仙仙算了算，算不太清楚：“反正比你大。”
程以寧笑，見肖仙仙居然在看一部古裝劇。
“天上才不這樣子。”肖仙仙吐槽，“大家不穿長袖的。因為要用身體吸收靈力。穿得都很簡單。每天還要從事物中得到修行，修行滿了才能進階，很辛苦的。”
程以寧對天上沒那麽大興趣，肖仙仙已經完全讓他失去了對天庭的向往和尊敬感。
“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嘿嘿，其實我在天上外號叫無事小神仙的，最清閑了。”肖仙仙驕傲。
程以寧仔細咂摸，無事小神仙。
“剛剛我在樓下碰見我爸爸和後媽了。”
“我知道。”她的靈力可是遍布了整個別墅。
“她說程安的作文是想成為爸爸那樣的人。但是我聽到過是她教程安那麽寫的。”程以寧說，“她在騙他。”
“她一直都在騙你爸呀。”肖仙仙并不奇怪。
“可是我爸為什麽會不知道呢？”程以寧不明白，媽媽是真心愛爸爸，李恩岚是壞人。
肖仙仙道：“大人的世界是很複雜的。你爸爸又不是聖人。天生的其他仙君都告訴我，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什麽都有可能，講不清的。”
“可是媽媽說，欺騙是壞人才會做的事。做人一定要誠實。”
“可我也在騙你爸，難道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程以寧居然被問住了，是啊，小神仙也在騙爸爸，可是小神仙好像站在自己這邊，這樣小神仙是壞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