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雅唐番外,秦朝篇下

<雅唐番外,秦朝篇下>

離開丞相府的琴淵并未馬上返回醫館,而是先去了劉夫人家中,見兩個孩子正在院中玩耍不亦樂乎,就沒打擾。劉夫人見琴淵到來,笑笑道:“這麽早就回來了?可是丞相府內有人得了什麽大病?”

琴淵淡道:“雅大人病了,可能這幾日琪兒要住在你家裏,我可能要暫時住在醫館裏。”

“雅大人?”這名字對于劉夫人而言并不陌生,好像神情變的誇張起來,嘆了一聲:“我的媽呀,這雅大人可是丞相身邊的紅人,咋個就病了?”

“你曉得?”琴淵沒想到這久不出戶的劉夫人竟聽過雅大人的事,她這醫館每天來來去去不知多少人,都未曾聽過。

見琴淵好奇的劉夫人更是意外,平時總是不溫不火,現下倒好,對一個雅大人竟好奇起來,于是随身掏出一把瓜子,一邊吃一邊道:“我也是聽我夫君所說,他道這雅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是太過神秘,見過的人并不多。如果不是臨村滅門案,她湊巧路過,只問抓來的幾個疑犯三個問題,便直接找到真兇,這事兒沒個不曉得的。”

“哦?”琴淵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厲害,怪不得看掌紋便知……

想着還有要事,沒聊幾句,琴淵便離開了。

琴淵連夜翻閱醫館中所有醫術記載,卻從未提及過類似安雅的病症。看着窗外的時辰,又要起身出發了。

如此這般一來一回,已有半月。

能用的方法琴淵都用了,只是安雅的身體狀況在琴淵看來不僅沒有半點起色,反而那脈息越來越薄弱。

這樣下去恐怕不妙。

“在想什麽?”安雅依舊依在榻上,見琴淵氣色不佳,問道。

琴淵緩過神,擡手把脈低聲詢問:“今日大人身體如何?”

“我說過你可以不稱我為大人,我也不是什麽大人,莫要我再重複。”安雅的語氣似有些輕蔑,又問:“我的脈息如何?”

只見琴淵眉心緊皺,将手覆上勃頸處,驚愕道:“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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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會?我說過,我已是死人,到底要我強調幾次,你才信?”安雅嘴角勾着笑意,聲音卻十分清冷。

對于這個執着又固執的大夫,她真是一點轍都沒有。

琴淵不是不信安雅的話。而是……眼前的人表面看來哪裏像已死之人?

“已死之人怎會有呼吸,還能與我講話?”

安雅垂眉牽起琴淵的手,用力一拉,将她的手直接抵在了左邊心髒的位置。

琴淵在不設防的情況下,直接跌進安雅的懷裏,姿勢有些狼狽,而手掌直接觸摸到了那處綿軟,整個人心裏一颠。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過突然,臉頰瞬間有些發燙。只是掌心下傳來安靜,讓她整個人回了神,心跳也漏了一拍。

那裏……已沒有心跳。

安雅感覺懷中女子好像石化了,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白梨香,仿佛在看熱鬧般,将琴淵臉上從驚訝到驚吓的轉變一一收在眼裏。

琴淵難耐的起身,盯着眼前女子的雙眸,有她讀不懂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确切的說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好像在進入這丞相府,便像是顆棋子,被人随心所欲捏着走,茫然無措。

本想一心治好安雅的病,如此……

琴淵皺眉問道:“既然如此,要我來又有何用?”

安雅眸光微閃,想來對于這般固執的人,最好的辦法便是說出實情,淡淡開口:“怎會沒用。你若死,我便活。”而這突然的一句話,幾乎将琴淵趕到了懸崖邊側。

琴淵驚得站起身來,後退了兩步,擡頭看她,只見安雅薄唇邊勾起一抹弧度,“這下怕了,對嗎?”女子眼眸靜如深潭,波瀾不驚,深邃得叫人不敢直視。

琴淵僵在原地,沒有出聲。

四周一下子變的安靜,直到下人将門打開,安雅才道:“我說過,能不來,就不要來了,走罷。”

聽見開鎖聲的琴淵拿起藥箱,轉身離開。

次日,辰時一過,鐵門又被人打開。擡眉望着眼前的女人,安雅皺起眉心。

為何将話說的如此清楚,她卻還要來?

而在琴淵看來,今日安雅的氣色更差,還有這四周淩亂不堪的環境,好似經歷了一番搏鬥一般。

可是這裏除了她沒有人會來,莫非她在忍受某種痛苦或煎熬?

對于昨日之言,琴淵是怕。

是人誰不怕死,可是當她回到醫館裏,看着庭院裏種的那顆白梨樹,這是她與爹爹親手栽種,當初問爹爹為何種白梨樹。

爹爹說,白梨樹耐寒、耐旱、耐澇,花香卻十分宜人。就像醫者之心,要經得起考驗。

想着這些所以她便來了,将藥箱放在一旁,抿着唇來到榻旁,想伸手去探脈,卻被安雅一把甩開。

“你為何,還要來?”安雅斂着眉,聲音有些疲憊,透着一絲力不從心。

看的出安雅不願傷她,也在甩開的那一瞬,琴淵看見在她的手腕處有一處傷痕。

得到答案的琴淵,沒有回應安雅的問話,而是直接坐在了一旁,用力抓住安雅的手腕,将長袖往上一拉,整個人愣住。

安雅見琴淵盯着手腕上的傷口欲言又止,也不再開口,薄唇一如既往的抿着,顯出強硬的弧度。

看得出安雅只是随意一動,呼吸氣息都會有些紊亂,額前滲出的薄汗讓琴淵斂起眉。

薄唇輕啓,聲音似有些無奈:“我若不來,也會被斬。既結果都是一樣,我為何不能來?你既已知曉,可否告知,你所患何病?又為何不早些……殺我,得以解脫?”

安雅目光微怔住,神色略有些恍然大悟。想來也是,他們來這裏,丞相怎可輕易放他們離開。

“我根本沒病,只是身受詛咒罷了。而這詛咒能否将我等長生還是未知。但我卻知曉我若殺你,你會飽受這詛咒的痛苦而輪回。我道這些,你可信?”安雅聲音清冷,眸子清亮,讓琴淵僵在原地。

“我不殺你,一者,你是好人,我不忍。二者,我本不殺生,更不能因此做這般殘忍之事。可這詛咒卻又很難擺脫,特別是每次見你,我幾乎都需用力忍受,我才要你不要來。既然你來與不來都是死,現下我也沒了辦法。”安雅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呼吸也有些不暢。

而這一切在琴淵看來好似在做夢一般不可思議,如果當初沒有和那人換了竹牌,現下她可能早已死去。

詛咒!?

是什麽詛咒可以讓人長生!?

這丞相府內到底在做着什麽可怕的事?

想着安雅手腕上的傷痕,大膽設想後,才道:“你要飲血,才能活?”

安雅神色頓了下,嘴角微微淺淺一絲弧度勾起:“對。”

“若……長期持續下去,你會如何?”琴淵道。

只見女子一雙冷眸定定地望着她,仿佛要将琴淵的心都瞧個透亮,卻見她吐氣清甜,薄薄的唇瓣接着出聲道:“我也不曉得。”

不曉得?

怎會不曉得?

這幾個字聽得琴淵心裏驀地一顫,如果曉得方法或許還能有辦法。盯了安雅許久,先問:“如果我受了詛咒,我會如何?”

“永世不得安生。”

琴淵:“……”

又是一天。

琴淵特地去看了琪兒,看着這個從戰場裏撿來的嬰孩。

琪兒見琴淵眼底含着漣漪,問:“娘親,你怎哭了?”

擡手拭去眼角的淚,嘴角抿着笑意,溫言道:“剛有風沙吹了眼,琪兒在這兒可好?以後可有什麽想做的事?”

“我還是喜歡待在娘親身邊,以後自然也和娘親一般當個大夫。”琪兒天真眸子含着笑意。

“那琪兒便要好好讀書識字,不能整天玩樂,若偷懶娘親便不來接你。”琴淵擡起手撫着琪兒粉嫩的小臉蛋,道。

“琪兒自然不會偷懶,娘親別擔心。娘親何時才接琪兒回家?”琪兒瞪着圓圓清澈的眸子,看的琴淵有些發愣。

“快了。”琴淵起身,抿着唇又道:“快回去吧,外面冷,我要回醫館了。”

“娘親慢走。”琪兒揮舞着小手,道別。

而走出劉府的琴淵一滴淚順着臉龐滑落在地,真的快了嗎?

今日走出丞相府時琴淵特地在交竹牌時,留意到了那竹簡名冊的內容,三十六位醫者,半月,以剩下不到二十人。

之後的每一日,琴淵都當做是她存活在世的最後一日。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定定的看着倚在榻上的女子,見她難受想去安撫,卻被制止。

琴淵知道,她若貿貿然過去,反而不妙。

如今見她就靜靜的倚在那兒,一動不動,二人的距離不遠,也不近,只是看着她,眉心便微微蹙起。

可是時間久了,那份煎熬好似傳給了琴淵。不僅僅是她走出丞相府時下人異樣的目光,還是安雅房間裏遺留下的抓痕。

琴淵将一切看在眼裏,她已經分不清楚,與安雅的相遇是誰的幸與不幸?如果遇見的不是她,結果會是怎樣?

轉眼間這份煎熬又過去了一個月,那名冊琴淵已經沒有再見。想來這三十六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人。

而目前最不能讓她承受的早已不是這份煎熬,而是安雅的身體,在琴淵看她已經虛弱到輕輕一碰,便會散了一般。

琴淵清楚,若安雅死了,丞相府的人也不會讓她活,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将這份煎熬持續呢?

可這畢竟不是一件想通就可以做到的事。

死!?

想着那個虛弱的身影,琴淵意識到了一個連她都無法理解的問題,與死相比她更希望安雅可以活下去。

這早已不是二選一的答案,而是她真的心疼眼前這個女子。

再次邁進那間屋子的琴淵,見安雅還一如既往倚在榻上,好像掐準時間她便如此。

想着同時也靜坐在椅子上。

只是今天她身上獨有的白梨香更甚,讓安雅聞着舒心不少,睜眼望去,二人對視後發現琴淵起身走近安雅。

“莫要……”安雅話還未說完,自己已被琴淵攬在懷中,目光微怔。

不僅僅是這女子身上的溫度和心跳,讓安雅無法忍受的那女子皮下流動的血液。

你……要作甚?

“我本生于楚國,家中世代為醫,夫君身體不好,本想用結親沖喜,卻在大婚當夜他病發離我而去。”琴淵說着長長吐出一口氣,手上輕緩的動作之後又将這擁抱加深,“如今的我,可以說已無牽挂。但我有一養子,叫琪兒,現下在醫館隔壁劉夫人家寄養。如大人可以,琴淵有一事相求……”

後面的話琴淵還沒說,安雅便張嘴阻止:“不可!萬萬不可!”話音剛落,那白梨香被另外一種味道覆蓋,而這味道讓安雅瞬間紅了眼,用力推開懷裏的女人。

只見琴淵腹部上紮着一把匕首。

“你!”安雅看着那血,好像着了魔一般,用力将身體倚在牆壁,緊緊咬着唇,雙手死死的扣住榻沿。

看着安雅的這雙似火一般的紅色眼眸,琴淵沒有感到意外和害怕,反而忍着疼痛撐起身子,将頭倚在安雅懷中。

想來,這便是她這一生最後的依靠。

大口喘着氣,嘴角微微勾起:“雅。你說我若被你殺死,會……受詛咒,那就勞煩再等等,待我死了之後你再食我血。若……我真有來世,你真可長生,或許你我還有再見的一天。而不似這般……這般……”

安雅動了動喉頭,想要回答她……卻始終張不開嘴。而事實已擺在眼前,卻還是有些恍惚,感覺不太真切。

懷中女子神情很平和,瞧着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場夢境。只有逐漸失去溫度告訴你,這将是一場永不再醒來的夢。

眨了眨眼,安雅有些無措,若論悲傷,坦白說,內心并不覺得悲傷,這就是死亡,就是這麽簡單,在這亂世之中死并不少見,而這結果好似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準備?

當真準備好了?

擡起手,撫上懷中女子的臉龐,指尖的碰觸讓安雅斂起眉心,這一個半月的相處,眼前的女子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此時都在安雅腦中慢慢回放。緩緩地彎下腰,小心謹慎的将她攬入臂彎中,女子無力的頭倚着安雅的頭。嗅着她身上遺留的白梨香,輾轉到她頸側,安雅顫抖的雙唇緩緩張開,雙眸緊閉……

“琴淵——!!!”

……

垂拱二年,長安城。

常滿樓位于街區最繁華地帶,人來人往,好似熱鬧。

小二端着一壺酒,小心翼翼邁着樓梯,來到靠窗的位置,将酒放下,言道:“客觀只喝酒不嘗嘗我們常滿樓裏特色的小菜?”

女子身穿青藍素衣,長發齊腰,僅在後面系了一條淺色發帶,雖然是長安城,但在小二眼裏,眼前這般相貌的女子,還真是鮮少見到,平時來來往往不知多少人。唯獨她,一眼便讓小二記住了。

自從上月來到這裏之後,她便總是在這個位置,靠窗坐着,手裏握着一個白玉葫蘆,望着窗外,目光總是淡淡的,仿佛拒人以千裏之外。

不知是在等誰。

小二見對方沒有回應,剛要轉身離開,卻聽見,一絲清冷的聲音響起。

“那裏,發生何事?”

小二眸中微有訝色,朝着女子的方向看去,笑笑應道:“當朝禦醫長女阮屏玉的醫館開張,義診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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