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浮世繪前傳之華胥·夢(六)】

第六章

白衣男子坐在樹蔭下溫柔地撫摸着琴身,像是對待情人一般。

這把七弦琴已經很破舊了,紅褐色的琴漆已經有了斷紋,像是梅花一般,朵朵緊簇,這把琴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九霄環佩。

白衣男子知道自己不是人,他知道自己是一個沒有實體的異物,只是年代太久,他已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誕生的了,只隐約覺得是一個男人給了自己生命,但是那個男人是誰,長什麽模樣他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随着在人間飄蕩的時間的增加,他看過了太多愛恨情仇,一顆冰冷的心漸漸的有了溫度,也漸漸的有了自己的思想。因為有了思想他越發覺得孤獨,尤其是親眼見證了那麽多恩怨後,他越發覺得空虛。

每次見一對又一對有情人生死做離別,以夢來破鏡重圓,那顆叫做心髒的東西隐隐有了痛覺,總是覺得這些所謂的遺憾自己也曾經歷過。

收起琴,他枕着琴身合眼,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利用自己的能力制造出一個又一個去除寂寞的夢境,只是唯一不好的是每次醒來後夢境散去,現實的自己依舊漂泊無根,繼續孤獨地追尋着下一個目标。

“華兄,你的琴技又有進步了,這曲《流水》當真是讓人如臨溪邊聽那流水潺潺。”

華遙一曲《流水》奏罷,剛從餘韻中走出,就聽一人拊掌稱贊。擡眼看去卻見一身華服的男子正站在香樟邊上眉眼含笑。

“原來是仇兄,小弟剛才沉浸在琴聲中不能自拔沒有及時接待仇兄,還請仇兄海涵。”華遙,一個游走在列國的普通琴師,若非被仇言無意中摘了面紗早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哈哈哈,無妨無妨,仇某能聽得華兄這一曲也是榮幸。華兄你是不知,能聽你這一曲可是不容易啊,說起來倒是仇某失禮了竟沒有通報你就來聽了你的琴音,多有得罪之處還望華兄見諒。”仇言性格也是相當豪邁爽朗,幾聲大笑就化去了兩人之間的那點微妙。

仇言不是個毫無感官的傻子,他能感覺到華遙對自己似乎是有些排斥,至于為何排斥他暫時也摸不清原因,只曉得自上次游園會無意間摘了華遙的面紗後華遙對自己的态度就有了一點抵觸。

“仇兄謬贊了,華某有幾斤幾兩自己自是清楚,這琴音也不過爾爾,與當世一些名士比起來可是差太遠了。”華遙搖了搖頭,看着手下的琴冷笑,若不是因着身份的束縛,他倒是一點也不想擁有所謂的好琴技,再好的琴技在他這也不過是用來制造虛假的夢境取人性命罷了。從他的上一代到上上一代,也許可以追溯到更久,即使有人也許同他一樣不喜歡用琴音幫人制造虛假的幻境逃避現實的痛苦,但是他們都是這麽過活的,所以他即使不願卻也不能例外。

仇言不知華遙心裏所想,只當他是謙虛,也不再多說客套話,他今天來原不過是想請華遙教自己彈奏一曲,好在他父親的壽宴上獻上一曲。

聽罷仇言的來意,華遙一怔,他倒是沒想過自己這用來殺人的琴技竟有一天會引得他人來向自己求教,這于他而言當真是諷刺得緊。

“承蒙華兄不嫌棄華某琴技粗鄙,那華某恭敬不如從命,就獻醜為仇兄提點一二便是了。”華遙心裏雖不舒服,然而見到仇言那一雙黑亮的眼心裏竟又生出了幾分不忍,生生止住了已到嘴邊的拒絕之言,一轉口便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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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錯覺,仇言總覺得在學琴的這段日子裏華遙對自己的排斥在逐漸消失,心扉也在逐漸敞開,原來總是不茍言笑的華遙最近會因為他的一些話面露笑意,也總會在他彈琴時偷偷看着他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仇言幾次想要問問,不過一想那是人家的私事倒也沒那個問的心思了。

酒後吐真言,卻是一點不假。華遙不但說出了自己對仇言的愛慕之情,也說出了華胥氏的秘密,那是一個足以斷了華胥氏性命的秘密。

仇言知道了這個秘密後,僅是震驚了一剎那心裏就有了計較,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如他面上表現的那樣爽朗無害。

當陰謀萌芽,利用産生,一個人離堕落毀滅也就不遠了。

華遙,也許更應該叫華胥遙,他最終是死在了仇言的一步步設計下。彌留之際他一腔怨憤,這才明白原來從頭至尾他只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罷了。

聽不清,聽不清,聽不清!男子猛然睜開眼,眼前一片血紅,他的記憶暫時還停留在夢中的血幕中。他努力想要聽清華胥遙說什麽,總覺得這話與他的誕生有關。然而他怎麽也聽不清華胥遙的話,眼前只有血,大片大片的血,刺得眼疼。

哈,又是這個夢,都多久沒做這個夢了啊。男子疑惑,這個夢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制造的,難不成是有人在引導他去追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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