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翌日,謝遲遲閑來無事便在朗華派四處逛,大老遠便瞧見比試大典的會場開始布置。
朗華不愧是修仙之中的第一大門派,比試大典的會場裝潢得十分氣派。
謝遲遲瞧見,連比試擂臺的地板,似乎都是沉香木,奢華,奢侈。
可惜她約莫是沒那個福分踩上去。
不遠處在插花的幾位朗華本派女弟子在閑聊,謝遲遲本不打算聽旁人的牆角的,奈何她們言語間提到了周願。
似乎開始這幾位女弟子,是在談論此次過來的各門各派之中,有哪些生得頗為俊俏的弟子,不知怎的,就有扯到了周願身上。
“要我說啊,真是鮮少能有人,比得上咱們首座師兄的那張臉,光是想想都叫人魂牽夢繞……”
“哎,魂牽夢繞……我是早繞過了,也看清了,咱們首座師兄雖生得芝蘭玉樹,氣度非凡,卻是朵頗難采颉的高嶺之花,入門派這麽久了,時不時有新來的女弟子對他花招百出,可你們瞧見他青睐過誰嗎,對誰笑過嗎?”
“确實沒有,咱們首座師兄的臉上,是不是沒生笑筋?”
“噗嗤”這話引得幾個女弟子一同笑了出來。
“這也難怪,我跟你們說啊,前兩日,我偷聽到白長老和師父私下在閑聊,他們倆估摸,咱們師兄,約莫是快要飛升了……”
“啊,飛升?真的假的?”
如今,修仙的人雖不少,可飛升的卻寥寥無幾,且飛升那寥寥數人中,都是當了掌門數年之後才飛升的,若周願能在這個年紀飛升,那真是如今飛升之中年紀最輕的一位。
“師父同白長老的猜測,我估摸也八.九不離十了,他們倆還說,師兄參禪悟道本事如此厲害,修為長得如此之快,保不齊,是天界哪個下凡來歷劫的仙君呢……”
謝遲遲聽得撓了撓頭,周願他……竟快要飛升了嗎?
有沒有搞錯,她還沒來得及勾搭得上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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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勾搭他難度已經夠大了,要是他再飛上枝頭……啊不是,飛升成仙,那真的比叫她登天還難……
本來能到嘴的肥肉,在謝遲遲這裏,就沒有眼睜睜地瞧着它飛跑的道理。
謝遲遲一拍大腿,決定要去同周願說個清楚。
謝遲遲不是個輕易莽撞的姑娘,她和旁的愛慕周願的普通女弟子不同,她和周願之間,還有一層說遠不遠,說近也實在不近的關系。
她同周願,是有婚約在身的。
謝遲遲本來已經将此事忘了,可就在昨兒晚上收拾東西的時候,叫謝遲遲翻出了當時雙方父母許下婚約時候交換的物件。
周願那邊給的是一枚成色頗好的玉佩,不知何時被她搞得掉到梳妝臺底下了,蒙了好厚的一層灰,她當時差點就當石頭扔了,還好失手掉到了地上。
謝遲遲是個貪點小財的姑娘,玉佩掉到地上發出的清脆聲響,叫她敏銳地覺察到,這不是一塊兒石頭掉地上應該有的聲音。
她擦了好半天才擦出那玉佩的紋路,玉佩正面刻着一個有些抽象的狗,反面剛好刻了一個“願”字,謝遲遲覺得她拿着這塊兒刻着他名字的玉佩去找他,他想賴也賴不掉。
今日是比試大典前的最後一天,故而諸門派的弟子都趁着今日的空檔來四處逛逛。
“哎,我跟你們說,昨兒我瞧見,有位姑娘給周願師兄送東西,他收下了……”
“竟有此事?”在此處閑聊的幾位女子,是牛黃派的幾位女弟子。
“你昨日看到,怎麽現在才說?”問這話的女子,便是昨日給周願送糕點被婉拒的,牛黃派的師姐——懷映雪。
師妹甲撓撓頭,“昨兒回去太累了,我便給忘記了,突然提起是因為我方才瞧見那位姑娘了。”
“她在何處?”
師妹甲朝右邊一指,幾個人一同朝她指的方向看去,“那似乎是,茯苓派的衣裳?”
“看身形,應當是茯苓派的末席弟子——謝遲遲?”
“你說你瞧見她送的東西周願師兄收下了?”
“千真萬确,昨兒這姑娘挎着一個竹籃子,同周願師兄和門派裏的另一位弟子一同說了會兒話,然後那位姑娘便将胳膊上挎的籃子遞了過去,周願師兄便接了,至于他們三個人說了什麽,離得有些遠,我也沒聽清楚……”
懷映雪面色頓時有些難堪,朗華派的周願師兄,雖得不少女弟子青睐,卻從來未青睐過別人,她原本不信,自己的容貌和修為,都是能排得上號的,結果卻依舊沒入了周願的眼。
這也便罷了,本就是朵高嶺之花,大家都只能遠遠地瞧着,即便真的有人能靠近,她相信那個人也一定會是她,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可如今突然告訴她,竟有別人捷足先登了?
“師姐,你莫要難過了,那謝遲遲算什麽,成日裏慣會偷懶,修為也不高,哪裏比得上師姐你,人生得漂亮,術法也練得好……”師妹乙開口安慰道。
“就是就是,那謝遲遲的臉,也比不上師姐你的半分瑰姿,我看啊,昨日那麽忙,說不定她就是個幫別人跑腿的,不然以她那個模樣,周願師兄肯收她的東西不成?”師妹丙接着道。
“可是我瞧着,謝姑娘生得也挺好看的啊……”看不下去的師妹甲小聲嘀咕道。
“哎呀你懂什麽,周師兄修為那麽高,哪裏能看得上謝遲遲那個草包?咱們師姐術法修的這麽好,屆時若是能同周師兄一起飛升,別說送東西了,周師兄整個人到時候為咱們師姐的風采所傾倒,還有那謝遲遲什麽事兒?”
懷映雪聽了面色稍霁,有些道理,即便周願一時被些不入流的小狐貍精迷了眼,最終也能看清,真正好的,真正适合他的,最終,還是她懷映雪。
修為這點,那個不學無術的謝遲遲,永遠也比不上她。
到了晚上,用過晚膳之後,玉長老囑咐弟子們吃完便早些休息,明日比試大典就要開始了。
膳後,俞亦聰喚住了謝遲遲,本意是想問問昨日她去送茶點的事情的,白天本就想問,可卻找了一圈兒也沒能瞧見她的人影兒。
俞亦聰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謝遲遲的神色,瞧着她眉宇間并未有傷心之意,心中微贊,果真不愧是他的師妹,就是能想得開,像他。
既然這樣,他也不好再提那檔子事兒,只得道,“小師妹,這月黑風高的,不如你我師兄妹二人,一同去逛逛這霧靈山?”
謝遲遲還有要事要做,自然是婉言相拒,“五師兄,明兒就是比試大典了,我可還指望着你給咱們門派争光啊……”
這說話的風格,倒真是不像他素日裏的師妹。
“真的?”俞亦聰半疑半信。
謝遲遲誠懇點頭,“比真金還真……”
謝遲遲突然壓低了聲音,擡起手認真地拍了拍俞亦聰的肩膀,“師兄,我可最看好的可就是你了……”
俞亦聰十分動容,沒想到啊沒想到,不愧是他的親師妹,竟然這麽看好他。
“好,那師兄我今日便回去養精蓄銳,明日殺他個片甲不留,給咱們茯苓派揚名立萬……”
瞧着自家師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神色,謝遲遲心虛地想自己這迷魂湯是不是灌多了,瞧瞧五師兄這自我定位都認不清了。
俞亦聰鬥志昂揚地回去之後,謝遲遲攔住了六師兄林驚弦,“六師兄,明日比試大典,你一定記得要看好五師兄,術法懸殊實在太大的話,就別叫他不管死活的上去了……”
林驚弦不明所以地擡眸望着謝遲遲。
“畢竟他要是傷了殘了的話,山高路遠的,咱們還得輪流擡着他回去不是?”
有道理,林驚弦十分認同地點了點頭。
謝遲遲回去摸出玉佩揣在懷裏,便尋思着去找周願,可謝遲遲畢竟是個姑娘家,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做。
她低頭瞧着自己微微有些顫抖的手,遂又走回去,将懶懶趴在櫃子裏打盹兒的狐貍抱了出來。
謝遲遲撸了兩把狐貍柔軟的毛,感覺顫抖的手平靜了些許,“圓滾滾,我今夜要去辦一件大事……”
狐貍懶懶擡眼瞧她,那張覆蓋在狐貍毛下的神色仿佛在說,又要整什麽幺蛾子?
謝遲遲沒繼續嘟囔,心中想着既然自己這麽緊張,不如将圓滾滾抱上一同前去,狐壯慫遲膽。
謝遲遲這般想着,抱起狐貍關上門出去了。
這麽晚了,她一個姑娘鬼鬼祟祟地單獨出去作甚?
今夜是滿月,如霜的月色撒了一地,帝女桑寬大的葉片上,都泛了一層極薄的淺白。
月色這般好,可風卻極大,襯得月亮越發得孤冷了起來。
一路上沒什麽人,冷風陣陣吹過,謝遲遲走一步顫一步,只得将雙手揣到狐貍肚子下取暖。
被揣的狐貍,“……”
他總覺得今夜不同尋常。
忽而,風更大了起來,一大團濃重地烏雲聚攏着壓了過來,掩蓋住了頭頂的月亮,周遭變得越發暗了起來。
“不會要下雨了吧。”謝遲遲将狐貍往上抱了抱,剛好抱到脖子口,擋住了四面八方鋪面而來襲擊的冷風。
被迫成為圍脖的狐貍,“……”
謝遲遲将臉埋到狐貍癱着的背上,聲音悶悶地傳了出來,“怎麽辦,要下雨了,我到底還過不過去?”
勾搭周願和自己被淋成落湯雞,謝遲遲做出了抉擇,周願就在那裏,今日勾搭不成,明日那也是一樣的,可她不能傻乎乎地沖過去淋雨不是?
謝遲遲是個不吃悶頭虧的姑娘,當即就要掉頭原路返回。
或許是老天都瞧不下去她這副勾搭人也沒什麽誠心的模樣,又或許是雷公當值疲倦打了個盹兒,只見一道白光自烏雲中閃過,直沖着謝遲遲這邊要劈了過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狐貍一直如同蒙着團霧的思緒突然清晰了起來——
今日,約莫就是他周願飛升之日。
也無怪周願沒及時想明白,畢竟在各大仙門世家中,飛升的人寥寥無幾,故而并未有掐算推演之術流傳下來,即便是周願再聰慧,對術法領悟得再通透,他也無法準确地推演出天意來。
雷劫一旦下來,扛過去便是位列仙班,抗不過去……
這小姑娘是無辜的,雖撸掉自己不少毛,還做那麽難吃的茶點追着自己吃完,可憑心而論,她是個好姑娘,聰慧不足可愛有餘。
周願覺得自己沒必要牽扯她,她瞧着連修為似乎都不高,定是扛不住雷劫的。
謝遲遲突然感覺懷中的狐貍躁動了起來,似乎要掙脫自己的懷抱,謝遲遲以為它是害怕,下意識使了更大的力道抱住了它,将它的腦袋按到了自己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