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哥哥……?”

遲遲被只雀拖進來的那昏迷不醒的五皇子吓了一跳, 慌忙着從床榻上跳了下來,顧清讓手疾眼快地拉住她,“穿上鞋子。”

遲遲心中焦急, 就要甩開他的手過去看,顧清讓眉頭一蹙,将她按到了床邊上,“哎,你……”

遲遲話音一頓,因為緊接着, 這年輕的國師便蹲下了身子, 要幫她穿鞋子。

遲遲愣的忘記了反應,直到他伸手, 攥住了她瑩白的腳踝,這陌生的觸感叫遲遲下意識縮了縮身子,顧清讓眸光閃了閃, 繼續為她穿鞋子。

“去吧。”他低聲道,遲遲這才回神, 跑過去看五皇子。

仔細看了他身上并無血跡,遲遲這才算是放心了不少, 擡眼去問顧清讓,“我五哥哥他, 他這是,怎麽了……?”

顧清讓輕咳了一聲, “他, 昏過去了……”

許是怕遲遲擔心,他頓了頓又補上了一句,“馬上就會醒的。”

顧清讓給只雀使了個眼色, 只雀授意,一人一鳥一同走出了帳營,給遲遲和五皇子留了充足的交談時刻。

顧清讓一邊走着,依舊還在心中思索着:究竟她當初是因為什麽,才引來了天罰呢?

他當年也沒有細想過,一直只是覺得天道不可揣測罷了,連神明都不可揣測的天道,他又能如何?

可方才瞧着俞亦聰有了神明記憶的那個反應,似乎遲遲當初的這件事,還和他有關。

只雀只覺得身側的仙上一直擰着眉頭,似乎是遇到了什麽苦大仇深的難題一樣。

只雀覺得,身為仙上的“第一愛寵”,它實在是有必要為仙上排憂解難,不管能不能替他分憂,但它起碼要有這個想為仙上他排憂解難的忠心。

思及此,只雀撲棱了兩下翅膀,發出聲響,試圖引起顧清讓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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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巧的是,它剛剛到了換毛期,如今在凡界,事情頗有些多,它無法專心的度過換毛期,畢竟光禿禿的,飛起來不方便不說,實在是有些難看,只雀覺得自己還是一只有一點點形象包袱的鳥兒。

故而一直以來全靠術法維系羽毛,方才一時激動給忘了,一煽動翅膀,呼呼啦啦的毛落了許多。

顧清讓一臉嫌棄地望了過來,它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但瞧着他那個眼神,只雀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他現在看它的眼神,和看一只不太聰明的豬,似乎沒什麽區別。

只雀默默将掉下來的毛重新給安上,安好之後,呼哧呼哧地追上了顧清讓:“仙上,你在想什麽事情?”

沒準我能幫忙。

顧清讓本來沒打算告訴它的,只是忽然想起,那個時候,它似乎也在。

非要說起來,它還是謝遲遲做神女的時候就有了,只是那時候,它還是一顆頗為生硬的蛋,怎麽也破不了殼,謝遲遲當時熱乎地抱着那顆蛋在它眼前晃悠了兩天,然後不知又丢到哪裏去了。

後來還是她走後,他在一十三天的角落裏,又發現了這枚安靜的蛋,這顆蛋陪了他許久,終于有一天破了殼,在他略帶希冀的目光中,鑽出來一只灰不溜秋的鳥兒。

以至于那段時間,顧清讓對這傻鳥頗有些怨言,沒辦法,它做一顆蛋的時候,還是十分美麗的,是一顆多麽光滑平整且圓潤的蛋,後來做了鳥……

顧清讓想了想,忽然道,“你之前曾說過,你還在蛋裏的時候,就有了意識?”

只雀不自覺地挺起了胸脯,“那是自然。”

它好歹也是上古神獸的後裔,自然也是很厲害的。

只雀有個本事,就是能記錄下一切它周遭所發生過的事情,誠然,若是在從前,顧清讓只會覺得這本事,委實沒什麽用處。

可如今他不這麽想了,顧清讓回身瞧了一眼營帳,遲遲還在裏頭和五皇子說着話,一時半會兒怕是不會出來。

“那你用水鏡,将當時的事幻化出來,叫我瞧瞧。”

只雀扭了扭身子,水鏡沒出來。

顧清讓瞥了它一眼,只雀終于小聲道,“仙上,這個……我還不會憑空幻化出水鏡。”

不早說……

顧清讓只得道,“那要怎麽樣,才能幻化出來?”

只雀認真想了想,“要有水才行。”

顧清讓,“……”

他回身又望了一眼營帳,撚了一個結界罩住營帳,帶着只雀去了別處。

這周遭有一個村莊,這莊子瞧着實在是太窮了,也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才免遭了北狄士兵的侵害。

兩人,啊不對,一人一鳥敲開了一戶農婦家的門,顧清讓一眼便瞧出,這農婦是只妖,農婦瞧出顧清讓身上滌蕩着的仙氣,面色一變。

“你莫怕,我只是來問問,家中可有儲水?”

農婦自問來這人世間,從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她再修個百年,說不定能大成,沒理由仙界派一個瞧着這麽厲害的仙官來對付她。

方才那一瞬間的心虛,純屬是妖的本能在作怪。

思及此,農婦點了點頭,“是有的……”

她帶着顧清讓和只雀一同去了家中後院,後院種着一棵老槐樹,槐樹下放着一口大缸。

顧清讓帶着只雀走到了大缸前,只雀撲棱着翅膀,開始做法。

那缸中的水晃了晃,繼而慢慢地漂浮了起來,在空中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圓形水鏡。

只雀忽閃着翅膀在水鏡上飛舞,水鏡上漸漸地便有了些畫面。

起初和顧清讓記憶中的沒什麽差別,畫面中,小神女坐在樹下,一襲微微泛着桃花粉的長裙曳地,她時不時地側過腦袋和旁邊石桌子上趴着的白狐貍說話,那白狐貍無法應答,只蜷着尾巴聽。

之所以蜷着尾巴,是因為當時覺得一十三天有些冷,他還有些不适應。

水鏡中的事情,同顧清讓記憶中的沒什麽差別,正當顧清讓覺得事情似乎不是從這裏入手的時候,身側一同過來湊熱鬧的農婦卻發出一聲唏噓感嘆。

“你怎麽了?”顧清讓不解道。

農婦又唏噓一聲,“這小姑娘喜歡這小狐貍啊,人狐戀,不知道能不能有個結果。”

因為是水鏡,農婦無法看出來,這少女乃是神女,她也只當這是一個普通的姑娘和一只普通的狐貍罷了。

顧清讓卻微微一怔,“嗯?”

農婦瞧見他不開竅的樣子,也有些疑惑,“你看不出來?”

“這從何……能看出來?”

“你沒瞧見,那小姑娘看這小狐貍的眼神裏,那滿滿的都要溢出來的愛意……”

顧清讓回想了一下,他只記得那時,她的眼睛很好看,望着他的時候,好像漫天星辰都被她裝進了眼睛裏。

望着農婦十分篤定的神色,顧清讓不禁開始懷疑,真的會有神,喜歡上一只,從沒在她面前化過人形的狐貍嗎?

似乎是為了印證顧清讓的疑惑,畫面剛好放到了有一天的晚上,他同謝遲遲共飲了一壇桃花酒。

這件事他倒是依稀還記得,那桃花酒在老樹下封存了三年,一開壇便酒香四溢,醇香甘美,他喝着十分爽口,卻不料那酒雖喝着爽口,後勁兒卻極大。

他痛飲之後,只覺得狐貍腦袋都暈得不像話,若是他沒記錯的話,那次他睡了足足一天一夜。

如今在水鏡中,剛好放到二人将那一壇子酒喝空了,他一身的狐貍毛,竟能依稀瞧見腮下泛着微微的粉紅,瞧着曾經的自己,顧清讓心中微嘆,那時真是醉的厲害了。

緊接着,同樣有些醉了的遲遲便捧起了他的狐貍臉,迷離的眼神,朦胧的月光,她輕輕地在他鼻尖印下一個濕漉漉的吻。

只雀仿佛也被這場面吓到了,翅膀一抖,水鏡“噗嗤”一聲碎裂開來。

顧清讓的眼睫微微顫了顫,就連一旁農婦得意洋洋的“你瞧我就說吧,這小姑娘是喜歡小狐貍的……”絮絮叨叨的話語聲,都成了背景。

他眼前只留了那最後一個場景,微醺的少女捧起醉醺醺的狐貍,在他鼻尖印下了一個吻。

這絕不像是一個對寵物的吻,她迷離的眼中,帶着珍視和愛意,還有那零星的惋惜。

水鏡破了,沒得看了,農婦頗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扭着身子去前屋忙事情了,一時之間,偌大的後院只留下了顧清讓和翅膀被打濕了的只雀。

他垂下眼,慢慢地伸手撫上了鼻尖,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一般的,他輕輕眨了眨眼,她真的,親過自己……這裏嗎?

只雀十分猶豫,因為水鏡雖然碎了,但它自己還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接下來的畫面——

仙上他被親了之後,緊接着一道銀光微微閃過,然後他,竟然現出了人身。

朦胧月色下,少年白皙的鎖骨泛着通透的冷白,而他的雙頰,因為烈酒,泛着微微的桃花色,那雙眼,波光粼粼的,叫偷吻他的少女在那一瞬間失了神。

幾乎是無意識一般的本能,他伸手攬過少女的腰,将少女禁锢在了自己懷裏,化被動為主動,給了她一個真正的,綿長的吻。

只雀瞧着羞得将整個腦袋埋進了翅膀下頭。

沒想到啊沒想到,平日裏清冷自持的仙上,喝醉了之後,竟然是這般火辣磨人的做派。

他喝醉之後那個惑人的樣子,難怪即使是一屆神女,也沉淪了進去。

只雀将腦袋擱翅膀底下捂了一會兒,直到燥熱消散了些,它才又慢慢地将翅膀放下了。

只雀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将方才仙上沒看到的後續場面,跟他說說。

思及此,只雀轉過腦袋,瞧見這仙上竟還站在原地,摸着自己的鼻尖發愣。

人家不過親了他的鼻尖一下,才這點程度就接受不了了,那後頭,他醉酒化成人身,那什麽,勾引人家神女的事……

只雀想了想,只是知道被親了一下鼻尖,仙上他都要愣神這麽久,那後面的場面,可比親一下鼻尖火辣太多了,要不,它還是不要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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