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雲縱!”一聲驚叫,秦扣枕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鮮紅的血漬在雪白的床單上四散開來,豔麗無比,竟像極了一朵盛開得凄厲無比的血蓮花。
雲縱體內失控流竄的真氣如刀鋒一般銳利,洪水般湧進秦扣枕的體內,沖擊著他的經脈。秦扣枕急忙抽出了自己的欲望,右手急急劈落,封住了雲縱的周身大穴。
頓時,真氣不再流竄。
雲縱好象一只斷了線的風筝軟軟倒在秦扣枕懷中,面色青白,呼吸微弱,衣襟上全是觸目心驚的血跡。
秦扣枕清清楚楚回想起他說過的話,若是與人交合,洩了元陽,輕則功力流失大半,重則內力盡失,功體俱毀。
內力盡失,功體俱毀……
秦扣枕黑眸中閃過一絲痛色,忽然伸手摟住雲縱,輕聲的笑了起來。
“這樣也好。”他貼著他耳邊,猶如情人間的情話般低低的吐息著,“如今你一身的功力都歸我了,自然是哪裏都不能去了。”
失去功力,便如同廢人一個。這樣的雲縱,縱有一身傲骨,離開了他,還能去哪裏呢?
除了留在他身邊,哪裏都不能去。
“你知道麽……”他繼續在雲縱耳邊輕輕的說著,“你偶爾對我微笑的時候……真的很像一個人……”
同樣溫暖和煦的笑容,同樣總是無可奈何的對著他,卻無法拒絕的神情。他最初的情動也是最後的愛戀,卻在那人手中的長劍被自己擊落在地的脆響聲中聽見了永訣。
他那時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在那人的身子軟軟的倒入自己懷內時,仍不敢置信的問他:“師兄……你為何想要殺我?”
那人嘴角帶血,呼吸越來越微弱,卻仍舊帶著笑,輕聲說:“傻瓜,誰不想……坐擁江湖。”
那是他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其實師兄……你離教主之位,原已只有一步之遙。
一步之遙,便是黃泉永隔。
而他,卻是從那日起,步步籌謀,手段辣歷,最終登上了教主之位。坐擁江湖……師兄一生的夢想便是如此。而他終於睥睨天下,卻發覺自己再無求之不得。
再無求之不得之人,再無求之不得之物。
他的心已經殘缺,再拼不成完整。
秦扣枕的唇角輕輕勾起,漫出一個淺淺淡淡的笑容。人人說他無情,人人說他狡詐,人人說他狠辣,人人說他不擇手段。
不過是一夕之間,一個少年瞬間成長為一個男人。
他低頭望著自己懷內的雲縱,那人面色慘白如紙,雙目緊閉,氣息微弱。
他根本就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麽。
也許無關愛念,對於雲縱,他原本只是單純的利用。卻漸漸的連自己也被自己騙了進去,連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說的那些甜言蜜語,幾分真心,幾分假意。也許……只是因為這些年來,他真的很寂寞。
即使身邊美人如雲,依然覺得寂寞。
所以他只需要一個溫暖的身體,一張同樣和煦的笑容,和一個永遠也無法再傷害他的人。
這就夠了。
第二日一早,佩瑤如同往常般輕輕扣了扣雲縱的房門:“公子,起來了麽?”
良久,房內傳來秦扣枕的聲音:“進來吧。”
佩瑤一驚,随即心內不由暗暗歡喜了一下。這些天教主冷落了公子許久,沒想到昨晚竟然又在公子房裏過夜了。看來教主這次是回心轉意了,公子這次把握住機會,說不定能重獲教主歡心也不一定。
這麽想著,便高高興興的推門進去了。還以為會看到一副春情融融的場景,誰知映入眼簾的,竟是一片凄慘之極的殷紅。
床單上浸染著大片觸目驚心的鮮紅,教主神情淡然的靠坐在床頭,懷中摟著一動不動的雲縱。
那一瞬間,佩瑤幾乎以為教主把雲縱給殺了。
“教主,雲公子他……”
“沒什麽。”秦扣枕輕描淡寫的道,“昨晚他吐血了,不礙事。”
這還叫不礙事?都跟死人差不多了還叫不礙事?
秦扣枕見她呆呆的站在原處,不由眉頭一皺,沈聲道:“你還愣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叫人送桶熱水進來?”
佩瑤一驚,急忙領命出去了。她不敢多問,因為她知道教主越是表面上和顏悅色,越是心思難猜。
就像當年教內忽然發生大亂,前任教主病故,他的幾名弟子為了繼承教主之位大動幹戈。誰都以為得勢的會是武功不凡,深受老教主寵信,又在教內頗有威望的二弟子蘇遺水,不料最後登上教主之位的,竟是幾名弟子中排行最末的秦扣枕。
他便是這般神情自若的微笑著,毫不留情的鏟除異己,最終統領了瞑華聖教。
片刻之後,兩名下人擡了個大木捅進來,随即躬身退出去了。佩瑤膽戰心驚的走到床前,顫聲道:“教主,可要奴婢幫雲公子清洗身子……”
“不必了。”秦扣枕揮手道,“你叫人把今年給我添置的新衣裏挑出兩套顏色淺淡些的,一會兒送過來。這裏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佩瑤應了一聲“是”,正要退出去,又被秦扣枕叫住了。
“今日你看到的,不要多嘴,去吧。”
佩瑤心內一顫,慌忙答了句“不敢”,急急忙忙退下了。
房門被佩瑤反手掩上後,秦扣枕動了動身子,輕輕将雲縱抱了起來。
從昨晚到今晨,他一直沒有清醒。
秦扣枕柔聲道:“你的衣服都被你弄髒了,我叫人給你送新的過來,好麽?”
懷中之人毫無反應,除了那一抹微弱的呼吸,竟和個死人差不多。
秦扣枕微微的笑了,低聲道:“你不想和我說話,那就繼續睡吧。只是你身子也被弄髒了,我替你洗洗吧。”一面說,一面将他抱到了木捅旁,一只手摟住他,另一只手測了測水溫,然後将雲縱放了進去。
熱氣騰騰的木捅內,雲縱蒼白的臉似乎也被薰出了一絲血色。
秦扣枕拿起挂在木捅邊的毛巾,沾了水,細細的替雲縱擦拭起身子來。他從未對人如此盡心盡力的服侍過,平日自己沐浴還要人伺候的,現在卻用著溫柔到不可思議的動作對待著雲縱。
小時候,師兄也曾這般替他洗過澡的。
秦扣枕面上挂著微微的笑容,多年來一直如同缺了個洞的胸口,湧起了難以言喻的滿足感。